
1965年初冬,我正在屋里復習功課,晶體管收音機里傳來了征兵消息:“有志的適齡青年應積極報名參軍保衛祖國!”
我對母親說:“媽,我報名當兵吧!”母親看了父親一眼,父親沒好氣地說:“當什么兵,你才16歲!”父親是一家之主,脾氣不好,我知道這時候說什么都是多余的,那晚我一夜沒睡好。說來也巧,第二天生產隊長找到我家說:“部隊來了一位接兵首長,考慮到你家房子大,條件好些,就住在你家吧!”
那天下午隊長就把解放軍首長帶到我家來了。這位首長高高的個子,戴副眼鏡,南方口音,非常和氣,我見了十分高興。晚上我和首長睡在一鋪炕上,躺在被窩里翻來覆去睡不著,我問首長:“我能當兵嗎?”首長說:“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的年齡不夠入伍的條件,除非有極特殊情況。”“什么是特殊情況呢?”我反復地問自己。第二天一早,趁著首長還沒醒來,我一狠心偷偷地咬破了手指,血流了出來,趁勢我寫了“我要當兵保家衛國”的“血書”。當首長醒來看到“血書”,深深地被我感動了,他把“血書”帶走,經縣人民武裝部門和征兵團長研究,我作為一個特殊兵應征入伍了!
入伍第七天,我便和其他三位戰友被叫到團部,一個參謀讓我們每人寫了幾遍阿拉伯數字,告訴我們:“你們4個人現在就坐火車去師里報到,學習無線電收發報技術。”50多年前,提到“無線電”三個字,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既陌生又神秘,我只是個初中生,能學習這個專業嗎?坐在南下的火車上,那幾位戰友有說有笑,我坐在一旁看著前方飛馳的電線桿和一排排稍縱即逝的白楊樹發呆……
師部離城里很近,看到那寬廣的馬路,聳起的樓群,閃亮的霓虹燈,從鄉下第一次走出來的我心里亮堂了許多,既為自己能有這樣一個學習機會而高興,又為自己會不會被淘汰捏了一把汗。集訓開始了!我們這個集訓隊共有20多個人,隊長趙連榮是位河南兵,他曾在全軍裝甲兵無線電比武中榮獲第二名,是名副其實的技術尖子。閑暇時他常常約我一起遛彎,告訴我發報的要領,從一點一劃、一個字母、一句通訊用語教起。為了增強本領,我在強干擾下練習收發報技術,還在戰友們熟睡的時候、午休的時間,把自己關在教室里敲打電鍵,一練就是一個多小時。我的手指起了血泡,血泡破了,淌著膿血,針扎一樣疼,但我依然堅持練,直到手指尖變成了老繭,縫被子時可以當頂針使,20多年后這層老繭還未脫去。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于練就了一手好的收發報技術,在全隊20多人中名列第一。隊長經常叫我到前面給大家表演收發報技術,而好幾名戰友因為掌握不好要領,不得不接受被淘汰的命運。入伍第一年,我被評為“五好戰士”,當大紅喜報被鄉政府敲鑼打鼓送到家里的時候,父親笑了:“想不到這小子還是塊好鐵!”
直到今天,我轉業到地方已經多年,仍然對自己在部隊的專業情有獨鐘,閑暇時會拿起訂書器當做電鍵敲打幾下;聽到收音機、電視機里傳來的電波聲,也會情不自禁地用手在腿上劃拉著。那“嘀嘀嗒嗒”的聲音,是我心中永不消逝的電波……" " " " " " " " " "編輯/歐陽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