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家的經濟在面臨高、中、低三條增長路徑時,該如何選擇?這似乎是一個簡單問題,但答案可能并不簡單。當一個國家面臨有良好回報的發展機遇時,如果因為政策發力不足、協調不完善,尤其是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端發力協調不夠,而錯過了新投資機會帶來的經濟增長,錯失繁榮,那將非常可惜。
當前全球經濟增長的一個特點是美國經濟持續增長的韌性,美國GDP規模拉開了與全球一些主要經濟體的差距。例如,歐元區GDP相對美國的比重從2008年的97%,下降到2020年初的62%,再繼續降至2024年底的56%。2020年初以來,美國經濟占全球的比重持續上升。
值得注意的是,2008年金融危機之后到2019年之前,美國經濟面臨的最大結構性風險是陷入日本式的三低(低增長、低通脹、低利率)長期衰退,薩默斯(Larry Summers)2012年在IMF的著名演講對此擔憂表述得十分清晰。
2020年新冠疫情暴發后,美國財政和貨幣政策的力度都遠超2008年應對金融危機的水平。美國2020年4月到2021年4月期間的新增財政赤字達到驚人的6萬億美元,接近GDP的30%。政府通過一系列法案和計劃向居民和企業發放資金,緩解經濟壓力。同時,美聯儲從2020年4月開始推行無上限的量化寬松,在6個月內就擴表4萬億美元。
在2022年通脹高企時,美聯儲開啟加息,自2022年3月至2023年7月持續11次加息,累計加息幅度達525個基點。歷史上,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加息如此之快,經濟無一例外隨后都陷入了衰退。然而,美國GDP在2023年增長了2.9%,2024年可能增長2.8%,相當出人意料!美國居民在新冠疫情期間積累的2.1萬億美元的超額儲蓄,被主要用于消費。2020年之后,美國的財政政策也一直相當寬松,年赤字規模維持在GDP的5%。超額儲備和寬松財政政策這兩個因素,才是美國經濟在美聯儲強力加息的背景下沒有陷入衰退的主要原因,也促成了其在疫情后幾年的增長屢超預期。
美國經濟增長的韌性源于其面對危機和挑戰時宏觀政策層面的積極和協調。每當面臨重大危機時,政策發力充足,力爭邁向高增長之路。
美國經濟韌性的根源,也在于善用科技創新和資本市場兩個經濟增長發動機協同發力。反映到資本市場上,美國從應對2008年金融危機開始,到應對2020年疫情危機期間,培育出7個市值超萬億美元的科技公司。這背后的深層次原因是資本市場對風險投資的積極態度。只有科技創新和資本市場兩個經濟增長發動機協同發力,才能實現高質量、高速度增長。可以說,無金融,不科技。
隨著通脹的大幅回落,全球的央行2024年都改變了緊縮的貨幣政策立場,進入降息周期——日本除外。寬松的貨幣政策和積極的財政政策有利于提升投資風險偏好,培育創投市場,扶持更多的新興科技企業。歐洲、日本以及其他地區,能否抓住機會,扭轉發展的頹勢,拉近與美國GDP規模的差距,非常值得關注和研究。
2024年12月9日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和2024年12月11日至12日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要實施更加積極的財政政策和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釋放了多項重磅超預期信號。市場已經建立起對于政策組合的良好預期,經濟政策可以順勢而為,借勢發力,不僅可以繼續在財政和貨幣政策端協同發力,進一步提振市場信心,也可以更好地利用科技創新和資本市場兩個發動機,穩中求進,實現高質量增長。
(黃海洲為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特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