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線幽暗的角落,鳳眼藍的顏色打破水面一點岑寂,是很美麗的。然而想起水溝里的鴨舌草,就還是想念它們藍紫色的小花,幾乎是普通的美麗?!?/p>
沈書枝是一個很有風格的散文家。她的文筆優美,讀《月亮出來》,令人唇齒生津,眼目清亮。
我注意到了她的句子的稠密程度,尤其寫吃食的文章,不厭其煩、絮絮叨叨,她的表達的密度是其他散文作者難以匹及的。
比如這段:“鍋里熱油,下臘丁熬出油,下切碎的蒿子,下蒜苗,略略翻炒過后,加鹽、加熱水,最后加入對半摻好的糯米粉和黏米粉,然后用鍋鏟用力攪拌均勻?!背蹩床⒉灰娙绾纬銎?,然而這就只是講拌粉團的過程,至于前面江南春發、野蒿遍野的情景,怎樣辨別、摘掐等過程,請恕篇幅所限,實在無法盡述,沈書枝的每一個句子里、每一段描寫里都充滿了濃濃的生活情趣,她是連每個細節都不肯放過的。
作家、評論家張怡微說過,好的散文展示“一個連綿不斷的經驗流中的人生本質。”
“時間”的流動在沈書枝這里,是從來沒有被打斷的,她的文章蘊含著對歲月的理解,仿佛在地理空間上越是與“故鄉”相隔分離,在心理層面上越是感到親密的聯結。評論家何平說沈書枝是“故鄉的女兒”,這是極其妥帖的評價,她的所有書寫,都是要將它們與她所生長的江南一起,成為一種象征的凝固。
她所憑借的,是家常的一日三餐,或閑暇的點心小吃,還有目之所見的萬物生靈、蓬勃生命,她把它們密密實實地寫進了散文。只能用加法,只能寫了還要寫。在不斷呈現具象的過程之中,在一句跟著一句的縫隙里,她填充進去的都是情感的質量。
這可能與我們的時代處境有關,一切都太快了,容易斷裂,而在她這里,她不容許斷裂發生,日子綿綿密密地織成了生活圖景,從前到現在,還有長長遠遠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