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是我的‘至暗時刻’,也是新征程的起點。"”2020年,幾度失意的洑森濤開始了新的創(chuàng)業(yè)之旅,名曰“諸夏”。面容清癯,峨冠博帶,長袍廣袖,焚香、操琴、點茶"……95"后男生洑森濤是一名傳統(tǒng)文化愛好者,也是“諸夏弘院”工作室的創(chuàng)辦人。
著我漢家衣裳
“我從初中開始就喜歡文史,從看歷史小說到看正史書籍,諸如《史記》《春秋》《戰(zhàn)國策》等。”2015年,洑森濤離開老家常州,到鹽城師范學院學習漢語言文學,“在各類史志文獻中,總能看到名為“輿服志”的篇目,反映中國歷史上各個朝代的服飾風格與制度。我比較好奇,一直在想象這些衣服是什么樣子,上了大學之后才算真正見到實物。”
“每年,學校社團都會舉辦一場大規(guī)模的集體成人禮。這在古代,男子叫冠禮,女子叫笄禮,大家聚集在校園主樓廣場上舉行相關(guān)的儀式和表演。”大一時,洑森濤加入學校漢服社團。在社團活動中,他第一次穿上了漢服,“特意找朋友訂做了一身漢服,加入我喜歡的饕餮紋和夔龍紋。”大二時,洑森濤成了漢服社的負責人之一,每逢傳統(tǒng)節(jié)日節(jié)氣,社團會舉辦各類雅集活動。“花朝節(jié)和上巳節(jié)曾是極其興盛的傳統(tǒng)節(jié)日,因為在春天,它們最大的現(xiàn)實意義就是鼓勵大家走出去,親近自然,去感受美好的春色。我們會在水邊鋪開地毯,組織雅集和才藝表演,開展臨水祓禊(古祭名,洗濯去垢,消除不祥)、裙幄之宴及射藝、投壺、捶丸、蹴鞠等活動。那時候櫻花開得正盛,白茫茫地連成一片,置身其中宛如走進了畫里。”
2019年,臨近畢業(yè),洑森濤說":“上學期間曾和朋友們‘共謀大事’,但因為各種或主觀或客觀的原因都沒能持久。大學畢業(yè)后,媽媽想讓我回常州做老師,覺得工作穩(wěn)定,離家也近,但是我希望能夠把精力集中投入傳統(tǒng)文化的研究和推廣中,我覺得這才是我自身的價值所在,所以留在了鹽城繼續(xù)創(chuàng)業(yè)。我一直覺得這是一件很有意義很有前景的事,只要堅持著去做,一定能實現(xiàn)預期的目標。”
從七樓到弘院
決定單干后,洑森濤走得并不輕松。“當時,為了控制支出,我租了一個小房間,各種物料全堆在里面,生活和工作全集中在這個小房間里。承接活動后,從方案策劃、物料統(tǒng)籌、現(xiàn)場執(zhí)行、圖文宣發(fā),再到線下的古琴、茶藝教學等,事事都自己干,壓力非常大。”
洑森濤至今記得2021年的上巳節(jié)活動。“那時還處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活動定在當?shù)匾粋€景區(qū),物料非常多,我跟兩個小伙伴合租在老房子的七樓,沒有電梯,所有的物料都需要靠人力從樓上扛下去。景區(qū)人流量比較大,管控比較嚴格,貨車只能把物料運到第一道門口,剩下的距離全靠我們往里面搬。”那天的活動有室外的祓禊儀式,蹴鞠、捶丸等上巳運動會項目;還有室內(nèi)香草雅集,帶領大家以佩蘭為主料,輔以其他香料,制作防疫香囊,體驗打香篆等環(huán)節(jié)。活動結(jié)束后,再把物料搬上七樓歸整好時,已是晚上十二點多。
2022年年底,洑森濤租下一層自建房,成立諸夏弘院工作室,至此才有了自己第一個正式的辦公點和活動場所。
“去年,我們一共做了53場活動。”因為大學時曾在中國海鹽博物館做了很長一段時間志愿者,博物館有傳統(tǒng)文化社教活動需求時,便想到了洑森濤。
2024年夏,諸夏弘院聯(lián)合中國海鹽博物館為二十組親子家庭帶來了一場“博物館端午奇妙游”。“我們設計了一個端午祓除儀式,還帶著大家祭祀屈原,給孩子們講述端午節(jié)的前世今生,從歷法和民俗的角度闡述端午節(jié)的起源和社會意義,同時準備了相關(guān)的特色民俗產(chǎn)物,如艾草船、五色絲、紙葫蘆等手工體驗。”
在洑森濤看來,辦活動不難,難的是創(chuàng)新,填入新的物料或者新的設計。“今年端午,我們想把它往類似劇本殺的角度去做,設計出一套與文物、文博場館相關(guān)的劇本,讓大家在參與過程中一方面認識端午,一方面了解文物。”
琴挑煙火處
洑森濤常說,漢服不僅是一件衣服、一個符號,也是一種生活方式的物質(zhì)表達。“漢服復興只是傳統(tǒng)文化復興的組成部分,它反映了文化外在、直觀的表現(xiàn)力,但傳統(tǒng)文化的復興不能止步于此,華美的服飾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力,而其中很多精微深邃的內(nèi)容往往并非那么耀眼,需要我們用心去學習和挖掘。”
“最近在看張聞玉的《古代天文歷法講座》。”為了能讓更多的小朋友熱愛傳統(tǒng),了解天文,諸夏文化工作室聯(lián)合中國海鹽博物館開啟了“博物館一日學”——中國古代天文歷法系列課程。彈琴、飲茶、授課,作為老師,洑森濤一直在給自己充電。
洑森濤的一手古琴是十年前自學的。他找來視頻研究指法,把指法做對之后,再反復聽錄音找節(jié)奏。如今,他的工作室也招收了一批古琴學員。
漢服愛好者之間喜歡互稱“同袍”,這源自《詩經(jīng)》“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大家一般叫我子敬。”多年來,在漢服的加持下,洑森濤結(jié)識了許多同袍,遇到過很多奇妙的事情。
“在漢服節(jié)上,常常會發(fā)生很多有趣的事。當時,我跟幾個穿鎧甲的朋友一起在燒烤攤擼串,看到一個背著古琴的小帥哥走過去,正猶豫著要不要喊他過來一起彈兩曲,卻見旁邊一個大大咧咧的姑娘沖上去把他喊住,在攤上邊彈琴邊吃串。”洑森濤說,那種感覺就像《赤壁賦》中蘇子與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把酒臨風,吟詩頌歌,看月出東山之上、徘徊群星之間,好不暢快。
洑森濤說,漢服復興某種程度上也在重塑當代人的生活方式,比如,當你穿上漢服,可能就會認識一群一起穿漢服的小伙伴,于是就參加了我們常說的“雅集”;當你穿上漢服,可能會發(fā)現(xiàn)穿漢服彈琴很有感覺,于是就學了個古琴;當你穿上漢服,會看到很多人都穿漢服泡茶,又想嘗試著學一點茶藝……
“‘華夏復興,衣冠先行,始自衣冠,達于博遠’,這是我們同袍之間反復提及的一句話。”洑森濤說,“我們希望通過漢服讓更多的人走近傳統(tǒng),深挖文化,但漢服復興也是漢服‘去角色化’的過程,當它剝離文化附加的層層外衣,便是一件最真實、最樸素、最為人們所喜聞樂見的衣服。漢服復興的最終目標,就是回歸到真實質(zhì)樸的生活中去,回到服飾本來的位置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