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農業植物新品種法律保護問題研究

摘要：在國家知識產權戰略和種業振興實施進程中，農業植物新品種保護扮演著重要角色，有效的新品種權利保護能保證育種人員獲取應有的經濟收益，激勵育種者不斷創新，推動農業植物種類的改良與多樣性發展。這不僅有助于提高農產品的產量與質量，而且是實現鄉村全面振興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國在農業植物新品種領域的法律保護開始較晚，立法體系不健全、品種保護范圍窄、行政執法存在缺陷、社會公眾保護意識不強，上述原因導致侵權行為頻繁發生，嚴重阻礙我國農業現代化發展。鑒于此，健全農業植物新品種立法體系、提升行政執法質量、建立相關的配套措施刻不容緩。

關鍵詞：植物新品種；法律保護；農業

1997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植物新品種保護條例》（以下簡稱《條例》）的頒布，標志著我國農業植物新品種保護機制建設正式開啟[1]，2015年，我國第三次修訂《中華人民共和國種子法》，首次對新品種保護作出了專門的立法規定。2022年3月1日，第四次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種子法》初步構建了“法律和條例為主，規范性文件為輔”的植物新品種權立法法律保護架構[2]。然而，目前農業植物新品種權的法律保護體系仍然存在多方面難題，有必要在直面現實問題的基礎上，進一步完善農業植物新品種權法律保護措施。

1 農業植物新品種法律保護中的問題分析

1.1 立法體系不健全

1.1.1 法律保護的效力層級不高

隨著農業植物新品種專利申請數量的增長，與之相關的侵權案件也日益增多，當前我國對新品種保護的法律依據主要是《條例》，但《條例》屬于行政法規，效力層級較低，在與其他法律沖突時處于劣勢，難以發揮作用。雖然《中華人民共和國種子法》的頒布將我國對品種權的保護提升到法律層次，但因其內容過于簡單、缺乏細致的操作指導性，所以實踐中，新品種權的保護仍以行政法規為主。此外，農業植物新品種權尚未被知識產權法律體系所涵蓋，其保護效力層次低于專利權和商標權[3]，這不僅嚴重限制了農業植物新品種行業的健康發展，也不符合種業振興的時代需求，鑒于此，提升農業植物新品種保護法律位階已成為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1.1.2 法律體系內部不協調

我國農業植物新品種權相關的法律保護分散于不同的法律文件中，存在明顯的碎片化特征，導致法律體系內部不協調，同時，也造成法律適用上的困難，如《條例》與刑法之間缺乏銜接性。雖然《條例》中明確規定“假冒授權品種，情節嚴重，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但我國現有刑法中僅有假冒注冊商標罪、假冒專利罪，對于假冒授權品種的行為無對應罪名，依據罪刑法定原則，無法認定成立犯罪，這就使得《條例》相關規定形同虛設，不利于打擊犯罪。

1.1.3 新品種保護范圍太窄

第一，與UPOV（1991文本）中涵蓋了所有植物種屬的保護范圍相比，我國的農業植物新品種保護范圍僅限于目錄內容，無法對農業植物新品種進行全面保護。雖然對于未列入保護目錄的、具有市場發展潛力的新品種，可向品種保護辦公室提出名錄外品種保護申請，但繁瑣的流程可能導致育種者轉向海外申請，最終造成國內種質資源流失。

第二，我國《條例》僅對育種資料的生產和銷售以及利用育種資料進行繁殖的行為進行了規定，極大限制了我國品種權人權利的行使[4]。此外，當今全球物流發達，育種材料不僅局限于國內市場，也涉及進出口領域，如果我國將新品種農產品出口至簽署UPOV（1991文本）的國家，也應注意相關產品和經營活動的侵權可能性。因此擴大育種者權利保護范圍是國際趨勢，也是輸出我國農產品的必經之路。

1.1.4 《中華人民共和國專利法》的規定過于局限

第一，我國尚未設立農業植物品種的專利保護。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專利法》明確規定，只授予動植物產品非生物學制造方法的專利權，這是因為在傳統專利理論中，植物受環境因素影響較大，不能標準化生產，所以不授予植物品種專利曾是各國的通例。但隨著現代農業科技轉型，越來越多國家已將植物產品納入了專利法保護之中，以便為新品種權提供更加嚴密的保護。鑒于此，結合國際新形勢對我國專利法相關內容進行修改既是現實之需，也勢在必行。

第二，先用權制度缺失。先用權屬于專利權的保護范圍，在國際上不被視為侵權行為，但在我國，農業植物新品種的育種權尚未受到專利法的保障，這一狀況導致先用權原則無法適用。如果在新品種研發過程中，第一個完成新品種培育的主體沒有及時申請專利，被其他人搶先注冊，先完成科研成果的主體將無法受到法律保護，長此以往必然不利于我國農業植物品種創新發展。

1.2 農業植物新品種法律保護的行政執法存在缺陷

由于侵權案件經常涉及生物科學領域，因此需要具備法律知識和農學科技知識的專業人員進行執法，但很多地方執法隊伍的專業知識卻相對有限，甚至欠缺，嚴重阻礙了取證執法工作的開展。此外很多種子企業的生產、加工、銷售等布局覆蓋全國大部分地區，所涉及的侵權糾紛往往都是跨區域案件，此時具有屬地特征的行政保護會妨礙執法，難以形成有效合力，無法高效應對跨地區侵權行為。

1.3 農業植物新品種相關主體的保護意識不強

我國在保護農業植物新品種權的工作上尚存不足，部分育種單位和個人對新品種保護的重要性認識不足，主要反映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缺乏相應的法律知識，不能充分運用法律手段維護自己的合法品種權。二是部分種子企業對品種審定概念認知不清晰，誤以為只要通過審定就自動獲得了法律保護，沒有進行品種權保護申請，這就很可能導致知識產權保護層面存在潛在風險。三是農民的法律意識需要增強，由于品種權保護意識的缺失，出現了農民種植、繁育、出售未經授權品種的情況，對新品種權的保護工作產生了消極影響。

2 完善農業植物新品種的法律保護

2.1 完善農業植物新品種法律體系

2.1.1 提升《條例》的法律位階，修訂《植物新品種保護法》

《條例》對我國的新品種保護有重大意義，但隨著時代發展，其效力已經無法滿足育種創新的需要。例如，UPOV公約歷經三次修訂，已經成為當前國際上對植物新品種權保護規定最詳細的規范性文件，但中國只簽署了1978年版本，保護范圍小、權利限制多。為適應時代發展需要，完善農業植物新品種法律保護，我國應盡快修訂《植物新品種保護法》，在現有《條例》的基礎上，借鑒吸收UPOV（1991年文本）的內容，結合我國國情進行優化，對原條規進行修改和完善[5]。對于無法明確或不便明確的條款，可在相關的執行細則中加以明確，以此共同構建我國的農業植物新品種法律保護體系。

2.1.2 強化法律法規之間的銜接

正如前文所述，立法過程中不僅要保證法律自身完善，還要注重法律之間的銜接。例如，鑒于《條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種子法》關于農民權利的規定相互矛盾，所以需要在立法時明確農民權利的范圍，詳細規定農民對種子的使用、繁殖以及出售的權利，消除兩者之間的沖突。再如，針對假冒授權品種的情形，刑法應當及時增設相關罪名，一方面保證打擊犯罪有法可依，另一方面也保證不同法律規范之間的有序銜接。

2.1.3 擴大保護范圍

我國《條例》僅對新品種保護名錄內的品種予以保護，而1991年版的UPOV已經將新品種保護范圍擴展至全部屬種，從育種材料到收獲材料再到最終產品等各環節都能得到有效保護。隨著經濟全球化的快速發展，國家之間的資源競爭愈加激烈，如不及時擴大保護范圍必然會影響我國在農業植物新品種領域的國際競爭。鑒于此，筆者認為通過立法途徑擴大植物新品種的保護范圍是十分必要的。具體而言，可以先從經濟價值高、競爭力強的品種開始，然后逐步增加直至將全部農業植物品種都納入保護范圍。同時，品種權的內容也應該增加，給予育種者育種材料的銷售許可、進出口許可、存儲許可等權利，以確保育種者能在國際市場上獲得應有的權益。

2.1.4 建立專利法與專門法相結合的雙重保護模式

農業植物新品種權本質上屬于知識產權，為了給農業植物新品種權提供更加嚴密的保護，我國有必要對《中華人民共和國專利法》進行修訂，將農業植物新品種納入其保護范圍。具體而言，我國可以建立專利法與專門法共同保護的雙軌制[6]，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專利法》對植物品種和其衍生物進行保護，通過《植物新品種保護法》保護生產方法，兩者互相補充，建立起適合中國國情的新品種法律保護模式。此外，在修訂《中華人民共和國專利法》的過程中，應將先用權引入農業植物新品種領域，詳細規定先申請人與先完成人之間的權利關系，平衡好兩者的利益沖突，既不影響育種者的創新積極性，又能維護良好的專利市場秩序。

2.2 提升行政執法質量

第一，加強基層執法隊伍的專業化建設。對執法人員進行涵蓋品種權保護的法律法規、執法程序以及農業科技方面的綜合培訓，塑造專業素質高、執法能力強的工作隊伍，保證新品種權案件得到高質高效處理。

第二，消除地方保護主義，強化跨區域行政執法合作?？梢越⒁粋€全國范圍內的農業植物新品種侵權案件信息平臺[7]，讓各地方能及時了解新品種的授權信息和查處情況，協作辦案，相互配合，對于任何地方妨礙執法的行為依法進行處罰。

2.3 完善新品種權的保護支持體系

2.3.1 營造良好環境

第一，完善農業植物新品種交易體系[8]。一是建立統一的網上交易平臺，降低買賣雙方信息不對稱程度，確保交易信息的真實性。二是建立新品種權代理人的資格認證制度，加強對代理人及代理組織的培訓和監管。三是設立市場監管部門，監督構建良好的交易市場環境，以此推動我國農業植物新品種市場的更新迭代。

第二，強化政府指導。新品種的研發與培養耗資大、周期長、風險高，應當高度重視政策激勵對促進企業育種創新工作的重要作用。一是應建立鼓勵科技創新的獎勵機制，并有效實施配套的稅收優惠政策。二是應創立聯合培育中心，為高校和研究機構的育種創新人才提供資金支持[9]。三是政府應增加育種財政投入，整合分散的企業資源，推動育種工作的市場化和規?；l展。

2.3.2 增強新品種相關主體的保護意識

第一，增強種子企業的法律意識。對種子企業開展專業的法律培訓，同時加大對種子生產企業的監管力度，對不合法、不合規行為及時嚴格處理；對積極創新、堅持保護品種權的企業給予獎勵，以此有效地提高整個行業的守法水平[10]。

第二，加強農民的品種權意識培養。農民作為種子的消費主體，其對農業植物新品種法律保護的認知水平及維權意識直接影響整個種業市場的法律環境。工作人員可以通過視頻講解、案例分析等通俗易懂的方式給農民普及法律知識，借以提高農民對我國農業植物新品種保護制度的了解，激發其對新品種保護的熱情。

3 結語

隨著農業植物新品種的發展，侵權案件不斷增加，現行法律保護體制面臨嚴峻挑戰。為實現我國農業高質量發展，應盡快構建符合國情的農業植物新品種立法體系，加強對國內農作物新品種的保護，營造有利于新品種研發的社會環境，激勵種業自主創新，真正為我國農業可持續發展提供法治保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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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王立平，劉平，呂波，等.我國農林植物新品種保護現狀與展望[J].中國農業科技導報，2010，12（6）：62-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