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歷史上沒有出現過偉大的女性藝術家?”這是藝術史學家琳達·諾克林在20世紀70年代提出的疑問。
事實上,歷史上并非沒有出現過偉大的女性藝術家,但由于多種社會和文化等方面的因素,她們的成就和影響力往往被世人所忽視或低估了。



近些年來,隨著性別平等意識的提高和人們對藝術史的深入研究,越來越多的女性藝術家開始被人們重新發現和評價。她們的作品和貢獻逐漸得到了應有的認可。各個時代的女性藝術家勇于突破社會及生活中的種種限制,她們憑借自己的探索精神和藝術才能,改變藝術史的進程,提出描繪世界的新方法。
卡特琳娜·范·海默森是目前西方藝術史上已知最早畫女性自畫像的畫家,她的自畫像作品在當時可謂風格鮮明,獨樹一幟。卡特琳娜的父親是一位佛蘭德斯的著名畫家,在卡特琳娜還很年輕的時候,她就已經成為父親藝術工坊的得力助手。卡特琳娜的肖像畫能夠精準把握人物的姿勢和神態,頗受人們的歡迎,甚至還獲得了當時的匈牙利王后瑪麗的青睞。
那時,藝術家的地位和收入普遍較低,加之社會環境較為封閉,女性藝術家的處境尤為艱難,在各個方面均受到束縛。然而,卡特琳娜卻并不在意。她的自畫像既沒有像其他藝術家那樣畫下自己照鏡子時的樣子,也沒有像淑女一樣表現得羞怯和謙遜,而是大膽地畫出自己工作時的樣子,并附上簽名,以此向世人宣稱:“我就是藝術家,一幅畫的焦點應該是我;工作中的我是自信的,而非卑賤的。”她的勇敢與創新,使其成為突破時代限制的女性藝術家。
卡特琳娜的勇氣和才華使人敬佩,而有“毛毛蟲女士”之稱的德國女性藝術家瑪麗亞·西比拉·梅里安,以其出眾的藝術才能和積極的探索精神,也得到了世人的贊嘆。博學多才的梅里安不僅是藝術家、科學家、博物學家,還是一個勇敢的探險者。本著對昆蟲和植物極度的熱愛,她周游世界各國進行深入探索,積累了豐富的知識。同時,她又憑借自己在藝術方面的天賦,將這些知識轉化為多姿多彩的畫卷,展現在世人面前。在照相機未被發明之前,人們大多是通過博物學家的繪畫了解大自然的,因此,梅里安的作品非常難能可貴。
作為一名女性,梅里安無法加入行會,也不能進入大學學習,于是她便通過自學獲取知識,并嘗試培育各類昆蟲和植物,觀察它們在不同生命階段的樣態。她將昆蟲和植物當作朋友,走訪不同的地方探訪它們的世界,身臨其境地研究它們。為此,她變賣家產,離開了熟悉的歐洲,前往南美洲開啟了探險之旅。


在那里,她大開眼界,收獲頗豐,不但看到了前所未見的場景,并且進一步揭示了毛毛蟲形態變化的真相。書中收錄的梅里安的博物學繪畫作品精細而嚴謹,仿佛照片一般將昆蟲從蟲卵、幼蟲、蛹到成蟲的整個形態變化的過程,以及它們賴以生存的植物都詳盡地展示了出來。可以看出,梅里安有著極大的耐心和準確捕捉細節的能力,她用水彩記錄了昆蟲的不同形態,利用不同的構圖和色彩,讓每一幅畫都能講述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
梅里安的不凡經歷和繪畫作品為自己在藝術史上贏得了一席之地,也為后世創造了一座不朽的紙上博物館。

在東方也有一位對動植物青睞有加的女性藝術家,她就是明代著名畫家文俶。作為被譽為“明四家”之一的文徵明的玄孫女,文俶的家世極為顯赫,可謂是藝術世家。但她仍然懷著一顆赤誠之心,在繪畫方面始終堅持勤奮努力,精益求精。
文俶曾隱居于寒山,觀天地,友萬物,將山中勝景作為自己藝術創作的源泉。她細致地描繪山峰、奇石、流水、繁花、鳥雀、蟲蝶……她的目標不僅是要畫得像,而且還要體現出個體差異,將它們自身的特質以及融于自然時的動人意趣都鮮活地呈現出來,以達到栩栩如生的效果。她用四年的時間完成了近千幅肖像畫作品,并將其集合成《寒山草木昆蟲狀》流傳于世,為后人津津樂道。

她以獨創的手法描繪山中景物,得到無數贊頌,被譽為“三百年來閨秀畫獨絕”。清代文人張庚在他的《國朝畫征續錄》中贊美道:“吳中閨秀工丹青者,三百年來推文俶為獨絕云。”不僅如此,文俶還廣收閨閣女子為學生,把自己的才學和經驗傳授給更多的人,為傳承和弘揚中國花鳥畫技藝貢獻一份力量。
除了擁有探知萬物的熱情和追求藝術的執著,女性藝術家還將滿腔的愛意傾注到了藝術創作之中。貝爾特·莫里索就是這樣一位了不起的畫家。她是第一位參加印象派聯展的女畫家,并用油畫的方式畫出了水彩透明輕盈的質感,是一位將印象派理念堅持到底的人。當時,“印象派”剛剛萌芽,大量的畫家開始走出室內,到戶外寫生。這些畫作通常描繪的是戶外光線的變化,筆觸仿佛只是潦草地涂抹,毫無章法。因其與以往的繪畫風格截然不同,印象派在當時引起了巨大的爭議,甚至被評論家們詬病、蔑視。但莫里索仍然堅持印象派的理念,捕捉自然光變化的瞬間,并將這種美永遠定格在畫紙上。

事實上,在表現“瞬間感”方面,水彩顏料是最適合的媒介。然而,莫里索卻選擇用油畫顏料來表現那種輕快、飄逸的感覺。最終,她將人們口中的“不可能”變成了“可能”。作家喬治·摩爾這樣評價她:“如果抹去莫里索的畫,藝術史上就會留下一個無法彌補的裂縫,一段空白。”
在莫里索生活的年代,女性鮮少外出,更不用說成為一名藝術家。而莫里索卻在家人的支持下,毅然決然地去盧浮宮寫生,到戶外作畫,為實現自己的“畫家夢”而堅持努力著。在她23歲時,她的兩幅風景畫被巴黎沙龍選中,這在當時的女性畫家中幾乎史無前例。
莫里索不僅是一位有著堅定信念的杰出藝術家,也是一位溫柔的母親。她的大部分印象主義畫作中的主角都是她的女兒,畫中充滿愛的光芒。曾有書以她女兒的口吻來講述她的生活及藝術發展經歷,讓人在溫暖的親情中細細品味畫作中那些洋溢著愛的瞬間。
與之相似,作為超現實主義最重要的畫家之一,里奧諾拉·卡靈頓也打破了當時社會對女性的束縛,堅持實現了自己的超現實主義繪畫夢想。卡靈頓的外婆是愛爾蘭人,外婆講述的愛爾蘭民間故事,以及她在學校學習的歷史典故,陪伴了她整個童年。后來她來到墨西哥,被當地的古老文明和傳統風俗深深地吸引了。這些奇異的經歷對她的藝術創作有著潛移默化的影響。她的作品充滿了想象力和創造力,既能讓人感受到天真爛漫的童趣,又洋溢著強烈的女性力量。那些奇幻的大型儀式、豐盛的晚宴、各種非同尋常的動物等,無不令人驚嘆。同時,她還為兒童創作故事和繪畫,并將其中一部分編入了她的著作《夢的汁液》。書中有趣的情節和可愛的畫面,讓小朋友也體驗了一次超現實主義的世界。

卡靈頓用一生的時間來創造她的幻想世界,并且她從未對這些畫作的含義進行解釋,但每個人似乎都能在她的作品中獲得啟發,找到屬于自己的答案。就像卡靈頓所說:“我有通往另一個世界的方法,每一個人都有,因為我們都會‘做夢’。”
這些女性藝術家們雖然身處于不同的時代,卻能夠通過各自的人生軌跡去感悟生活,表達思想,在藝術的沃土中勇敢地開墾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這些才華、精神和思想直到今日仍然閃閃發光,給處于不同時空下的我們以生活的啟迪和奮斗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