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好修辭，讓人物形象躍然紙上

★對于人物形象的塑造而言，好的修辭手法能夠讓人物形象更加立體、形象，進而展現人物形象強烈的生命力和人格魅力。不妨看《三國演義》中對關羽的描述：“面如重棗，唇若涂脂；丹鳳眼，臥蠶眉，相貌堂堂，威風凜凜。”這里，作者運用了比喻的手法，其中“重棗”指的是“深暗紅色的棗子”，說的是關羽的臉色比較紅潤，而“臥蠶眉”說的是關羽的眉毛就像蠶一般，光潤、飽滿，一個英武的形象立刻躍然紙上。本文以經典篇目《林黛玉進賈府》為例，探索修辭手法如何為人物描寫增色。

一、文本初探

《紅樓夢》被稱為中國古代的“百科全書”，《林黛玉進賈府》是原著中的重要章回。這是一號女主角林黛玉第一次離開“林氏小天地”的閨房而到達一個陌生的“權貴世界”——赫赫有名的“賈府”的經典一幕。在這個章回中，作者用高超的修辭手法呈現了賈府若干個“重量級”的人物，讓讀者如見其人，如聞其聲。

二、用好修辭，刻畫人物

（一）比喻——形象的刻畫

比喻是一種將陌生事物具體化、形象化的藝術手法。我們來看《林黛玉進賈府》中的比喻修辭。

其一，慈祥如賈母。賈母就是賈府中的“老佛爺”，賈府所有的事情都要圍繞她進行合理的安排，說她是賈府中“至高無上”的人也相當貼切，按照常理來講，這樣的人物可能是詞嚴義正、雷厲風行的人。賈母是怎樣的一個人呢？答案就是“慈祥”。先看她的外貌。當林黛玉初次跨入賈母的房門時，賈母就已經迎了起來，“鬢發如銀”是作者對賈母外貌的最直接的比喻式描述。相比于洋洋灑灑的描述，這里對賈母的外貌描寫可謂惜墨如金。一方面，“銀”代表了年紀的老邁，這就讓林黛玉一眼就能判定她的身份——“黛玉便知是他外祖母”，可謂精準；另一方面，銀有一定的光色，恰好反映了賈母的尊貴。再看她言語中的那份慈愛。當林黛玉已經確定她是自己外祖母時，賈母早已經是心疼如刀割，“心肝兒肉”的比喻已經表達了自己對外孫女的無盡牽掛，分明讓讀者看見了一個慈祥的老者形象。

其二，潑辣如熙鳳。在《紅樓夢》當中，王熙鳳應該是僅次于林黛玉和賈寶玉的重要角色。那么，在本章回當中，作者如何巧妙而又精準地定義她的鮮明個性呢？作者借賈母的話來說：“你不認得他，他是我們這里有名的一個潑皮破落戶兒，南省俗謂作辣子，你只叫他鳳辣子就是。”賈母對鳳姐是知根知底的，她向涉世未深的林黛玉介紹的時候故意把鳳姐比作“潑皮破落戶兒”，還把她稱為“鳳辣子”。“潑皮破落戶兒”在古代戲曲或者古典名著當中，其實是“無賴子弟”的代名詞（明代《春蕪記》第十三出——“楚國中一個潑皮破落戶王小四的便是”）。不少讀者可能會問，在這樣的場合，用這樣的稱呼來介紹人是否適合呢？其實，這是賈母有意為之。一方面，顯示自己在賈府中至高無上的地位，另外也隱約地透露著賈母與鳳姐親密的關系。那么，這個比喻合適嗎？千萬不要小看賈母對王熙鳳這個簡單的比喻，對于鳳姐來講，萬分貼切。不妨也先結合外貌來看，原著談及：“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鳳姐是一個美人坯子，而正因為她的美，所以她才有恃無恐，連賈璉也無可奈何。后續她大鬧寧國府、折磨尤氏與賈蓉母子、審丫頭，她的潑辣勁頭可謂天不怕地不怕，驚動了賈家上下。“辣”是潑辣的、強悍且不講道理的，頗符合鳳姐的個性設定。因此，可以說，在本章回中，作者通過賈母之口，只用簡單而形象的比喻——“潑皮破落戶兒”和“鳳辣子”，就已把鳳姐這個人物形象寫貼切了。

（二）對偶——和諧的對應

對偶的修辭方式讓整個句子整齊均勻、音節和諧、具有強烈的節奏和韻律，在詩歌、散文、駢文中較為常見，而用來介紹人物確實非常罕見。在本章回當中，《紅樓夢》中重要的三個角色也出場了——嬌美的“三春”。原著是這樣寫的：

“第一個肌膚微豐，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第二個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面，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

“三春”分別是重量級人物迎春、探春和惜春，在這個文段中出現的是迎春和探春。作者故意在對她們兩個人物的介紹中采用了對偶式的介紹。迎春是“肌膚微豐，合中身材”，身材比較大眾化，而“溫柔沉默，觀之可親”，與她的相處確實比較容易，但“容易相處”對于迎春而言似乎不是一個好詞，在后續的情節當中，她的結局比較悲慘，她選擇隱忍一切，完全不反抗，安靜地待在囚籠里，就連下人都說迎春是個“二木頭”。而探春“削肩細腰，長挑身材”，相比于迎春，探春是屬于身材高挑的那種，而她還“文彩精華，見之忘俗”，為后續她成為大觀園中的大才女埋下了伏筆。簡單的一句對偶句，其實冥冥中已經將兩人的性格乃至于各人的命運提前“透了個底”，手法確實高明。

（三）排比——無窮的想象

排比是一種能夠加強語勢、強化情感表達的修辭方式，跟對偶一樣，它多用于散文和詩歌、演講稿當中，用以宣泄自己的情感。在本章回當中，作者如何借排比來描述人物形象呢？不妨先看原文中對賈寶玉的介紹：“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賈寶玉作為小說當中的“一號男主角”，他一出場確實非同凡響。作者一連用四個比喻句來構成排比句式，而靈動的人物形象呈現在讀者的面前。圓圓的臉蛋，整齊的鬢發，茂密修長的眉毛，桃花一般紅潤的面色、靈活多情的眼眸子，看似柔弱無力的背后實則是一個可愛、靈動的美少年。這段排比句式的外貌描寫集中了作者細致入微的觀察力而激發了讀者的無限想象，讓寶玉表面上的柔弱，變成了非一般男兒氣質的玉樹臨風、英氣逼人。

（四）對比——鮮明的對照

對比是把同一事物相反、相對的兩個方面放在一起，用比較的方法加以描述或說明的修辭手法。在這個方面，作者故意對《紅樓夢》第一女主角林黛玉作了這樣的處理。讀過《紅樓夢》的人都知道林黛玉確實是一個美人，她的這種美跟常人的美是不一樣的。按照本章回的介紹，她患有“不足之癥”，但她“舉止言談不俗，身體面龐雖怯弱不勝”，可知她的美是別具一格的，似乎無論何時，都會惹人無限憐愛。那么，非要說她的美，那就是“平衡”。我們來借賈寶玉之眼看林黛玉——“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這一句描述中兼具了比喻、對偶的修辭，最后一句則是運用了對比修辭，傳說商朝末期的比干生有“七竅玲瓏心”，聰明無比。但林黛玉比比干還要多一個竅，肯定是無比聰慧；西施是中國春秋末期美女，但黛玉比她居然還“勝三分”，確實是無比美麗，可見，林黛玉是集美貌與智慧于一身的奇妙女子。

三、結語

大千世界，蕓蕓眾生，總有多個人物在我們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記，而文學的意義就在于將這些目之所及、刻骨銘心的人物形象訴諸筆端。人物形象作為一個故事中重要的元素，怎能不讓人動心、動情而傾注大量的心血呢？以修辭作為人物形象塑造的突破口，不但可以使語言更加簡潔、明快，使人物形象更加生動形象，而且能夠傳達人物鮮明的個性和強烈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