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單心事

青春期的小女孩大概都會有很多心事，無法對父母或老師傾訴，只能和小姐妹偷偷分享。初中時的我，就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少女心事。那時最開心的事就是課間和小姐妹咬耳朵，分享自己的小秘密。但有一件事，藏在我心里很久很久，我卻始終沒有說出口。后來我長大了，上了高中，又上了大學，身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更不知道應該向誰傾訴了。

我上初三的時候，因為搬家轉學了。初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班級，我的內心對陌生環境的恐懼是大于認識新朋友的喜悅的。

當時的我十分內向，又因為有些胖，在原來的學校，我總是會成為同學們調侃的對象。久而久之，我也覺得自己不夠漂亮，對“胖”“丑”之類的字眼敏感極了。

我十分擔心在新的學校還是會被這樣對待，畢竟哪里都有調皮的學生。結果不出我所料，剛到新班級，大家對我還算客氣，只是言語間偶爾帶著一些小小的試探。在發現我性格靦腆，個性像包子一樣軟之后，一些調皮的男孩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城里的小孩和鎮上的孩子不一樣，他們不會對著你喊“肥豬”“胖妞”這種直白的、侮辱性的字眼。他們只會夸張地說：“天哪，你站在我面前像一堵墻一樣！”

被調侃了，如果我哭著跑開，就只會迎來更放肆的嘲諷和奚落。如果我據理力爭——可惜連我都覺得自己不占理。他們說，女孩子就是要瘦。那時，我恨透了這種不知道是誰制訂的規則——為什么女生就一定要是瘦的？為什么只有瘦的人才會被認為是好看的？為什么我只是比別人長得胖了一點，就要遭受這種嘲笑？

我沒有辦法應對，常常裝作自己不在意或者沒聽見。好像只要我不在意，就能保住自己那脆弱的顏面。

有一天上化學課，我們要去實驗室做實驗，大家都覺得十分新奇，爭著占實驗臺。我運氣比較好，占了一個還不錯的位置。一個實驗臺可以容納兩個人一起做實驗。大家都呼朋引伴地走進來，我在班里沒有特別要好的朋友，便只能等著，看有沒有人來我這邊。

“嗨，阿瑩，你還是去后面的臺子吧！”說話的是體育委員阿偉，“你一個人占兩個位子，不太合適吧。最后一排的實驗臺上只放了一套設備，你去那兒吧，你待著也寬敞點。別人跟你擠一張桌子還不得擠死了。”聽到他的話，旁邊圍著的人都笑了。

我的臉瞬間紅了，我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沒……我等人……”

阿偉夸張地瞪大了眼睛：“啊？我們班竟然有人愿意跟你分享一個實驗臺？擠得下嗎？”

我的眼淚已經涌到了眼角，我好想轉身就走，但是腳卻怎么也邁不開。阿偉見我一動不動，準備繼續奚落我，浩文伸手攬住了他的脖子。

“阿偉，沒搶到好臺子是因為你跑得太慢了，你跟人家女生搶，有意思嗎？”阿偉掙扎了兩下，沒能掙開浩文的胳膊。他似乎是感覺自己丟了面子，氣急敗壞地說道：“哇，浩文，沒想到你喜歡阿瑩這款胖……”不等他說完，浩文就打斷了他。阿偉漲紅了臉，還想說些什么，恰好此時老師來了，他便灰溜溜地去了那個單獨的實驗臺。

實驗課開始之后，我偷偷側過臉看向旁邊的浩文，大概是那天的陽光太耀眼，在我眼中，他整個人好像都在發光。他并沒有安慰我，也沒再多說什么，只把我當作一個普通的同學對待。但對我來說，這就夠了。

那天之后，我還是會碰到戲弄我的同學，浩文總是會有意無意地幫我擋過去。在他的言傳身教下，我也學會了在別人奚落我時勇敢地回擊。我真的很感激浩文，是他教會了我如何在別人的嘲諷下保護自己。我變得更堅強了。

我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偷偷關注浩文，關注大家對他的看法。他不算那種很帥的男孩子，但是我們班的大部分人都對他有好感，因為他真的是一個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我想，他那樣仗義地出手幫助我，也只是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人。可是，我有時卻管不住自己的想法。我對他的感情，比欣賞還要多一點。我很喜歡他。但我把這份喜歡放在心底，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我知道在現實世界里，沒有什么丑小鴨變成白天鵝的故事，也沒有灰姑娘最終和王子在一起的童話。

我和浩文，最后都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重點高中。高中時，我們不在一個班，但我還是會不由自主地關注他。

浩文經過我身邊時，我總會不自覺地微微低下頭，表現得波瀾不驚。不會有人知道，那個瞬間，我內心的歡呼雀躍與“兵荒馬亂”。

這樣遠遠地注視著、喜歡著一個人，是我年少時最孤獨的時刻。

（本刊原創稿件，大冰咂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