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紐約州錫拉丘茲市一個看似普通的十字路口,有一個掉轉的紅綠燈。自從20世紀初建成以來,這個紅綠燈一直是個神秘的例外,在美國僅此一處。當時,紅燈在上、綠燈在下的交通信號燈還是一個新鮮事物。因此,當一個新的交通信號燈出現在蒂珀雷里山社區(以愛爾蘭一個郡名命名的社區)湯普金斯街與米爾頓大道交叉的十字路口時,這個代表聯邦主義的紅色置于代表愛爾蘭的綠色之上的交通信號燈嚴重冒犯了部分當地居民。
在這個十字路口,發生了一場激烈的反擊戰。據大多數人說,這個普通的交通信號燈引起了公憤,破壞公物者朝著紅燈扔石頭或磚頭。每次燈被修好之后,這種事就會再次發生。最終,區議員約翰·赫克·瑞安介入此事,請愿將紅燈和綠燈的位置對調并獲得許可。然而州政府又推翻了這一決定,并下令恢復交通信號燈上紅燈和綠燈的原始位置,從而引發了新一輪的抗議行動。官員們最終意識到抵抗是徒勞的,于是讓步了,將交通信號燈掉了個個兒,再沒變過。
1994年,錫拉丘茲市開始在那個十字路口的一角動工建造一個紀念公園。那里乍一看是典型的用傳統材料和景觀手法建成的袖珍公園,但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一系列表明蒂珀雷里山紀念公園設計理念的線索。一組位于街角的家庭雕像,一個父親形象的人用手指著十字路口,他的兒子就站在旁邊,背袋里塞著彈弓。公園的某些區域鋪著地磚,上面印有當地捐贈者的名字,其中許多顯然是愛爾蘭人。倘若以上這些還不夠明顯,還有被綠色籬笆包圍著的公園一角,籬笆上有象征愛爾蘭文化的三葉草。顯然,這里對整個社區而言意義重大。掉轉的交通信號燈是一個微小但有意義的讓步,凸顯了文化與基礎設施之間不可分割的聯系。
在日本,交通信號燈受文化因素的影響也十分鮮明:那里的許多表示通行的信號燈都是青綠色。艾倫·理查茲在發表于“奇趣地圖集”網站上的一篇文章中寫道:“回顧歷史,日語里帶綠色和青色字根的單詞有明顯的重疊。”他解釋說:“青色、紅色、黑色和白色是日語中最初確立的4種傳統顏色,青色在歷史上曾包含很多在其他文化中被描述為綠色的物品。”于是就形成了一種“青綠色”或“青藍色”。比如,“蘋果”在英語中叫綠蘋果,但它在日語中則被叫作青蘋果——交通信號燈也是如此。
值得注意的是,日本并未簽署《維也納道路標志和信號公約》。該公約是一項多邊條約,系統化地規定了幾十個國家的道路標志、標線和交通信號燈。盡管在許多語言中,交通信號燈從一開始就被定為綠色,但在日本近百年來的官方文件中,交通信號燈一直被規定為青色。就連日本司機的色覺測試,用的也是紅色、黃色和青色。幾十年來,人們一直爭論不休,到底是讓交通信號燈真實地反映語言,讓它更青一點,還是按照國際標準把它換成綠色,結果雙方相持不下。
“最終,”理查茲寫道,“政府采用了一個新穎的解決方案。1973年,日本政府通過了一項內閣法令,要求交通信號燈使用盡可能偏青的綠——這種顏色嚴格來說屬于綠色,但其中肉眼可見的青色調又有理由繼續以青色字根為其命名。”到了現在,“雖然現代日語在青色和綠色之間劃分了清晰的界限,但青色包含綠色這一概念仍舊深深扎根于日本的文化和語言中”。
無論“青綠色”或“青藍色”傳達出關于一個地方和其居民的何種信息,人類在色輪上畫下的分界線都不是一成不變或統一的。美國錫拉丘茲市和日本在交通信號燈的問題上無視“紅黃綠”3個顏色的慣例,這似乎出人意料,但換個角度來看,人們對這類問題的意見竟然能如此一致,這才更讓人驚訝。
(車水馬龍摘自文匯出版社《另眼相看:99%被忽略的城市細節》一書,劉 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