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過后,兒子有了一段相對悠閑的時間,丈夫把他帶到了南京。
父子倆每天五點半起床,根據(jù)“小紅書”的指引,扛上單反,去領略這座城市的五彩斑斕。
每天,兒子都會將他拍的心儀的照片發(fā)給我,或是鋼索羽翼般斜拉著的南京眼步行橋,或是遍植花草、二月蘭開得燦爛如云的水杉大道,或是沉淀著厚重歷史氣息的南京大學……兒子沒正經(jīng)學過攝影,靠自己琢磨,憑自己觀察,倒也拍出了景物的某些神韻。
旅居南京一周,丈夫手頭還有工作,兒子將獨自一人返回長沙。這在他的人生中,還屬頭一回。盡管有些擔心,我們還是決定放手讓他試膽。
“不就是坐高鐵嗎?”兒子的臉上看不出惶恐和忐忑不安。也許,內(nèi)心竊喜萬分也未可知。
丈夫老早就用積分兌換了一張高鐵票。兒子像撿了大便宜似的揚眉道:“竟有這等好事?”
臨行時,丈夫左交代右提醒:“包里有相機,行李得留心;注意查看指示牌上顯示何種顏色的地標,方便尋找車廂的準確位置;電話手表時刻保持暢通,以便第一時間能找到我們……”
“拜拜拜拜拜拜!”兒子將背包瀟灑地往肩上一甩,似是把剛才的囑咐也瀟灑地甩到九霄云外。他大步流星地進了候車廳,頭也沒回一下。
沒過多久,丈夫就接到了兒子的問詢:“我座位號是多少?”
丈夫一臉黑云:“車票信息不是早發(fā)給你了嗎?”
“哎呀,沒看,反正你會送我!”兒子一句云淡風輕的話,差點兒沒把丈夫送上即將爆發(fā)的火山島。
高鐵啟動后,兒子對著信號微弱的平板齜牙樂呵,也不知跟誰聊得熱乎,時不時抱怨時斷時續(xù)的網(wǎng)絡。
一路貌似無驚無險。
直到兒子在武漢站泡方便面時,丈夫猛然起身,繼而友好地打招呼:“你好,兒子!”兒子當場石化,那吃癟又詫異的表情,讓丈夫只能把笑意狠狠地憋在心底。
不是說好的獨自返程嗎?想象中的自由就這么難實現(xiàn)嗎?又被老爹“套路”了?
兒子陷入深深的困惑中。
“老爹跟蹤我!”兒子向我吐槽。想必接下來的行程,遠沒有之前所謂的“自由自在、無憂無慮”了。
回到家,我們立馬召開家庭會議。丈夫早有準備,打開手機上的記事本,細說了不得已現(xiàn)身的原委。
原來,丈夫一直坐在與兒子僅隔兩排的位置上。從上車起,他便大為光火。兒子先是朝錯誤方向跑到車頭,再折返回來,在尋找車廂號上大費周折。據(jù)他觀察,行李架上滿滿當當,兒子只能將背包放在較遠的地方,這無可厚非。但高鐵停靠站點的時候,兒子并未起身留意過自己的行李物品。如果背包里的相機沒拿出來倒也罷了,但因沿途有雨后初霽的美景,兒子拿出相機來拍照,可正當武漢站人流量大的時候,他為了泡一桶方便面,把相機、平板、手表統(tǒng)統(tǒng)放在座位上,自己卻站在車廂連接處狼吞虎咽,在此過程中也絲毫沒有察覺到丈夫的存在。誠然,兒子吃面時考慮了他人的感受,但神經(jīng)如此大條,毫無防人之心,終于讓丈夫坐不住了。
兒子聽罷,一言不發(fā),表情嚴肅。
“不過,你主動幫女士擺放行李箱,體現(xiàn)了你的善良和熱心,這一點我必須肯定。”丈夫以此結束發(fā)言。
兒子的眉頭稍有舒展。
看著兒子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我問:“兒子,你老爹說的,你可認同?”
兒子點點頭,在小本兒記下了剛才的幾個要點:貴重物品不脫離視線范圍,通訊工具隨身攜帶,合理規(guī)劃路途上的休息和閱讀時間……
“假如老爹趁你吃面,藏起你的東西,你會怎么處理?”兒子的臉有些慘白,假若真的遺失,他怕是難以交代。
“我會報警,會查監(jiān)控。”
“那是否會耽誤行程?”
兒子若有所思,又點點頭。
會議接近尾聲,我總結:“生活是本‘大書’,比紙質(zhì)書更具挑戰(zhàn)性,更需要細致、機敏和經(jīng)驗,也更能淬煉人生,讓人生散發(fā)奮斗的光輝。這本書有時情節(jié)跌宕、妙趣橫生,有時卻亂石飛撲、險象環(huán)生。它傳授你技巧,也給予你教訓,這取決于你對這本書的認知與理解。這次老爹的暗中陪伴,權當是對你徹底放飛的預演。不過,既然始作俑者與一桶方便面有關,今后可以不吃它了嗎?”
我朝兒子狡黠地眨眼。兒子摸摸后腦勺,靦腆地笑了。把鍋甩給方便面,誰都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