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鄰居

晚上幾乎是同一時間，樓上又響起噼里啪啦的聲音，那是澆灌花草的水滴落在雨篷上的聲音，像一場急驟而下的瓢潑大雨，給這原本平靜的夜色突增了一陣刺耳的喧囂。

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樓上的401室。晚上丟垃圾時，我特地繞到樓前，昏暗的燈光下501室和601室陽臺的鐵架上都沒有花盆，有花盆的只有401室。

“要上去說說嗎？”老婆問。

我知道她的意思，可上去講什么呢？公德心？講得不好影響鄰里關系，再說法律也沒有硬性規定，不能在陽臺上澆灌花草，這是一個道德層面的問題。

我想了想說：“不用上去，信不信我不戰而屈人之兵？”

我知道，樓上是一對老人，帶著一個小男孩。

很多次，我下班回來，看到這兩位老人中的爺爺或奶奶帶著小男孩在樓下花園里玩耍。“來，慢慢走。”老人倒退著緩緩走，小男孩伸著小手，圓滾滾的小腳邁開了步子跟著，看他搖搖擺擺的樣子，應該是剛學會走路。老人的手在小男孩身體兩側護著，唯恐他摔倒。

這天，我又看到他們，帶小男孩的是他的爺爺。

他們準備上樓，老人在口袋里摸索著樓下大鐵門的門禁卡，我刷了卡，又拉開大門示意他們先上樓。老人客氣地說：“謝謝你。”我說：“都是鄰居，不用客氣的。”接著，我又說：“孩子多大了？真可愛。”老人笑笑說：“快兩歲了。”

我跟著他們緩慢拾級而上。到了二樓，老人像想起什么似的，問我：“你住幾零幾？”我說：“301。你們呢？”老人說：“那真是鄰居了，我們住401。”我說：“好巧，樓上樓下好鄰居呀。我從樓前走過時，看到你們家陽臺上的花草養得不錯，不像我們家，養一棵死一棵，像是我們在謀殺花草。”老人忍不住笑了，說：“有機會咱們多交流。”

晚上，我又聽到了噼里啪啦水滴落的聲音，這次水聲響的時間似乎比以前短，陽臺上還有說話聲。很快，什么聲音都沒有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再也沒聽到噼里啪啦水滴落的聲音了。

后來，我和樓上的老人還真成了朋友。我捧著一盆蔫頭耷腦的花草上樓，老人連連搖頭，一副無比惋惜的樣子，說：“這么好的花草，怎么被你養成這個樣子了？”我不好意思地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定期澆水的呀。”老人說：“這樣吧，你把這盆花草放在我這里，我看看能不能幫你救活它。”我連連感謝說：“那就麻煩您了，以后這方面的知識我還得多請教您呢。”老人自豪地說：“沒問題，隨時歡迎你來。”

后來，我發現401陽臺外鐵架上的那一排盆裝花草不見了，應該都被搬進陽臺里了。這就是我聽不到滴水聲的原因吧。

再后來，妻子開玩笑地說我：“你一個學園藝的人，竟然假裝不懂去求教一個老人，有意思嗎？”我說：“當然有意思了。我不戰而屈人之兵，還收獲了一個好鄰居，這是從書本上永遠學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