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發展對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影響分析

[摘 要]旅游業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不僅為經濟增長賦能，還將助力提高資源的利用效率。文章基于2002-2022年278個城市的面板數據，通過使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雙重差分法等探究了旅游發展對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影響。研究發現：1）旅游發展能夠顯著促進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提升;2）產業結構升級在旅游發展促進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過程中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3）相比于非中心城市，中心城市旅游發展對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促進作用更大;4）城市擁有旅游示范區時，會強化旅游發展對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促進效果。基于研究發現，文章提出深刻認識旅游產業對提升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重要作用并將其納入城市發展的戰略規劃，注重產業結構優化升級、提高產業結構的合理化和高級化程度，加強對旅游示范區的建設和管理等建議。

[關鍵詞]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旅游發展;產業結構升級

[中圖分類號] F59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4-3784（2025）01-0091-14

0 引言

土地是人類最基本的生產資料，也是國家和社會的重要財富。土地的利用情況會對國家和地區的經濟發展與社會進步產生重要影響，同時也影響著人民的生活質量與福祉。我國作為一個人口眾多、資源相對匱乏、生態環境脆弱的發展中大國，在土地利用方面還存在著許多問題和挑戰。2023年我國城市化率已達66.16%，城市化進程中，城市土地利用面積雖不斷擴大，但伴隨著城市土地利用高資源消耗、高污染排放和高碳排放等問題[1]，造成了城市土地利用效率相對較低且與城市化發展速度不匹配的癥結[2]。“十四五”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中提出，要加強土地節約集約利用，盤活低效土地，完善土地復合利用，并強調持續優化國土空間開發，提高資源利用效率。因此，深入分析我國土地利用效率現狀及影響因素，探討提高土地利用效率的途徑和對策，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價值。

近年來，我國土地利用遵循“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各大產業的發展都向著“綠色”轉型。旅游業是一種典型的綠色產業，其發展必然會利用土地資源，對區域經濟發展和生態環境產生一定影響。如何評價旅游業對土地資源的利用效率，以及如何實現旅游業與土地資源的協調發展，是當前旅游研究的重要課題。

1 文獻綜述

目前，關于土地利用效率的概念仍缺乏統一的定義，一些文章認為土地利用效率是包含土地要素在內的投入產出效率，是在最大化利用土地程度的同時實現產出的最優化[3]。對土地利用效率的研究主要包括2個方面：一是對城市土地利用效率進行測算;二是探究影響土地利用效率的因素，而后者需要前者作為基礎，即對城市土地利用效率進行準確測算。目前，已有眾多研究從不同的層面進行了測算。土地利用效率測算的指標選取方面，有單一指標[4]，也有多指標[5-6]。在測算方法方面，部分研究測算土地利用效率的方法較為簡單，如韓峰和賴明勇采用市轄區非農業國內生產總值與建設用地面積之比來表示城市土地利用效率[7]，但是該方法不能準確衡量投入與產出。大多數研究在早期使用了數據包絡分析法（data envelopmentanalysis，DEA），該方法可以加入多投入和多產出，在確定權重后對決策單元進行效率評價，如：陳偉等利用DEA 方法和GIS空間分析工具等，系統研究了長三角地區城市建設用地經濟效率的區域差異和變化特征[8]。但傳統的DEA 方法只考慮一部分有益產出，無法加入非期望的產出。經濟產出能夠反映土地利用的效率，但由于僅能夠體現經濟效率，隨著綠色與環保理念的普及，研究者們逐漸將非徑向的非期望產出模型（slacks-basedmeasure，SBM-Undesirable）代替了傳統的DEA模型，如：楊清可等[9]、胡碧霞等[10]、盧新海等[11]均使用了非期望產出模型對土地利用效率進行評價。該模型是Tone[12]于2001年提出的，測算時不僅包含了非期望產出，既考慮了負面產出問題，還從投入產出冗余的角度對效率進行了評價，能夠提高效率評價的有效性，且該模型能夠兼顧經濟和生態兩個方面綜合評價效率值，故從概念上，研究者們也將原先的土地利用效率擴展為土地綠色利用效率。有關土地利用效率的影響因素探究，一類是因素變量分析，如：梁流濤等研究發現城市產業結構優化能夠提高土地利用效率[13];何好俊等揭示了城市產業結構變遷與土地利用效率的交互影響[14];陳卓等研究了土地價格上漲對城市土地利用效率的改善作用[15]。另一類則是政策分析，如：張嘉慶等[16]、王夢成等[17]。

根據已有文獻，可以發現產業發展會對土地資源進行改造和利用，從而影響土地利用效率，旅游產業就是其中之一。旅游業發展是以旅游資源為基礎[18]，旅游資源是國土資源的一部分[19]，旅游資源的開發會帶來區域內產業結構的調整[20]，并且會對生態環境產生影響[21]，這些都會改變土地資源的利用情況，所以土地利用與旅游發展之間存在直接或間接關系。

關于旅游與土地利用之間的關系，20世紀30年代默里（McMurry）在《游憩用地》一文中就已提及[22]。目前，針對旅游發展或旅游資源開發對土地利用效率影響的研究不多。羅楠等以典型旅游目的地漓江流域為對象，對土地利用效率與旅游發展的關系進行了探討[23]。李志飛等基于4個縣域的多案例研究，分析了旅游發展對土地利用變化的影響[24]。王兆峰等通過建立多元回歸模型和門檻模型研究了長江中游城市群旅游發展對土地利用的影響，發現長江中游城市群旅游發展對城市土地利用效率的作用存在雙重門檻[25]，該研究不僅做了理論分析，還有實證支撐，對于后續研究有很大啟發。但文中使用固定效應模型時發現旅游發展與城市土地利用之間呈倒“U”型關系;而使用門檻模型時發現此關系為“U”型，且雖提到產業結構升級在旅游發展和土地利用之間的作用，但未進行數據分析，因此旅游發展對城市土地利用效率的影響究竟如何，以及產業結構升級是否在該影響中起到了間接作用等，仍有待做進一步探究。

本文使用2002-2022年278個城市的面板數據，在對城市土地利用效率進行測算的前提下，探究旅游發展對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影響。在測算過程中，一方面使用多投入多產出的模型，將綠化覆蓋率納入其中，并考慮了污染產出，故所得到的為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另一方面，使用3種測算方法對效率值進行測算。本研究的邊際貢獻如下：一是在探討旅游發展與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時，考慮了非期望產出，并在已有研究的基礎上，擴展了城市范圍;二是探討了中心城市和旅游示范區旅游發展對土地綠色利用效率影響的異質性;三是從產業結構的合理化和高級化2個方面對旅游發展作用于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影響機制做了分析，彌補了現有研究在機制研究方面的不足。研究發現，旅游發展對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能夠起到顯著的提升作用，但也發現不同區域旅游發展對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影響存在差異。本文的探究內容對于各個區域在旅游用地開發和旅游產業發展方面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2 研究假設

2.1 旅游發展對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直接影響

旅游業的發展能夠直接作用于土地綠色利用效率，本文認為有2點主要原因：

一是旅游發展可以盤活閑置的土地資源。旅游業是一種空間性產業，依托自然資源和文化資源開發旅游產品和旅游目的地，能夠將閑置的土地、房屋、設施等轉化為旅游資源，一方面可以促進土地資源本身的利用，另一方面還可以激活閑置資源的市場價值，實現資源附加值的提升。例如，張家界市武陵源區原本存在閑置土地未被充分利用，在旅游發展的推動下，它們被賦予了“新的生命”。再如，景德鎮的陶溪川文化街區的前身是曾經的宇宙瓷廠，它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以后迅速衰落直至關停，停業后的瓷廠破舊不堪，土地資源遭到極大浪費。2011年后，在當地政府和企業的改造下，逐漸形成了陶溪川文化街區，不僅使原先閑置荒廢的土地得到了充分利用，還通過文化與旅游的融合，給當地帶來了極大的經濟效益。

二是旅游發展可以增強土地的綠色屬性。近年來，人們對環境保護和綠色發展越來越關注，旅游業在發展經濟的同時也越來越兼顧可持續發展與生態保護。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nternational Union for Conservationof Nature，IUCN），在1983年提出了“生態旅游”一詞，而對于其概念的界定，不同研究人員有著不同的定義[26-27]，但都強調了以可持續發展的思想為指導核心，在保護生態環境的前提下發展旅游經濟。生態旅游的做法能夠有效提高土地綠色利用效率，其作用路徑有二：一是生態旅游的發展對水資源起到了保護作用。生態旅游要求經營者采用節水設施和技術，提高水資源的利用效率和循環利用率，并要求恢復和改善受損的水資源和水生態環境，如治理水污染、植樹造林和修復河道等;二是生態旅游可以增加城市綠化面積，在生態旅游發展過程中，建設如生態公園和生態走廊等綠化工程，會增加綠化面積，提高土地利用的生態性。據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設1：

H1：旅游發展能顯著促進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提升。

2.2 產業結構升級間接效應

旅游業是第三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進入門檻低、產業鏈長和拉動作用強等特點[28]。旅游業在發展的同時，勢必會引發區域內產業結構的變遷。產業結構變遷包括合理化和高級化2個維度[29-30]，產業結構合理化指的是經濟發展到不同階段，根據科學技術水平、消費需求結構和資源分布等條件，產業結構會產生調整，趨向實現生產要素的合理配置，并使各產業協調發展，一方面是產業之間協調程度的反映，另一方面是資源有效利用程度的反映。產業結構高級化是指產業結構從第一產業向第二、第三產業發展的過程，產業結構高級化反映了產業結構由低水平層次向高水平層次的演進過程[31]。

吳雪飛等通過實證研究發現，旅游業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顯著推進產業結構變遷，旅游業的發展有利于促進資源要素的重新配置，進而推動區域產業結構合理化和高級化[32]。具體來看，一方面，旅游業通過規模效應與技術創新產生了較高的邊際生產率，能夠將傳統工業中的生產要素吸引到與旅游業相關的服務業中，使得資源配置更為優化，從而促進產業結構的合理化。另一方面，旅游業通過強大的產業關聯性產生“擴散效應”，帶動相關產業發展并優化產業布局，提升區域內第三產業的比例，促使產業結構邁向高級化。特別是當旅游業成為區域內的核心增長極時，更容易吸納配套產業和產生上下游產業集群，包括交通、住宿、餐飲和娛樂等多種服務業。這種關聯產業的動態集聚又加強了要素流動、資本積累以及創新，形成較大的規模經濟從而擴大市場范圍，促進產業分工的合理化。無論是合理化還是高級化，產業結構的優化對土地利用效率都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33]86，[34]，據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設2：

H2：產業結構升級在旅游發展對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影響中起到了中介作用。

2.3 旅游示范區的建立對土地利用的影響

2015年8月，國家旅游局發布《關于開展“國家全域旅游示范區”創建工作的通知》，“全域旅游”概念開始引起廣泛關注。2016 年7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寧夏調研時指出，“發展全域旅游，路子是對的，要堅持走下去”。2019年，文化和旅游部正式認定并公布了首批國家全域旅游示范區名單。旅游示范區的設立，是文化和旅游部貫徹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落實黨中央、國務院關于全域旅游和創建國家全域旅游示范區部署安排的階段性成果。示范區在文旅融合、旅游扶貧、城鄉統籌、生態保護、資源轉型和土地開發等方面進行了實踐探索，在有利于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同時，還能夠提升土地資源的利用效率。據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設3：

H3：城市擁有旅游示范區時，會強化旅游發展對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促進效果。

3 模型設計與變量選取

3.1 模型設計

3.1.1 基準回歸模型

本文使用的主要模型為雙向固定效應模型，模型如下：

Li，t =β0 +β1Ti，t +β2Xi，t +μi +δt +εi，t. （1）

式中，L 表示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本文根據測算方法的不同，分為L _sbm 、L _ddf、L_sfa;T 表示旅游發展水平;X 為一系列控制變量;β 表示系數值;μi 和σt 為個體和時間固定效應;ε 為隨機擾動項;i 表示地區，t 表示年份。

3.1.2 中介模型

本文參考溫忠麟等[35]研究設計中介模型：

Mi，t =β3 +β4Ti，t +β5Xi，t +μi +δt +εi，t. （2）

Li，t =β6 +β7Ti，t +β8Mi，t +β9Xi，t +μi +δt +εi，t. （3）

式中，M 為中介變量，使用產業結構合理化水平Ri 和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Ai 進行中介分析，其余變量與基準回歸模型中相同。

3.2 變量選取

3.2.1 被解釋變量

本研究中的被解釋變量為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在進行研究時，首先使用了非期望產出模型（SBM）對每個決策單元（decisionmaking units，DMU）的土地綠色利用效率進行了測算（后續研究過程以該模型測算的土地綠色利用效率值為主）。模型如下：

（1）非期望產出模型（SBM）

上述公式要滿足以下條件：

x0 =Xλ +s-0

yg0=Ygλ -sg0

yb0=Ybλ +sb0

s-0 ≥0， sg0≥0， sb0≥0;λ ≥0

式中，目標函數φ* 表示某個決策單元的效率值;m 、x0 和s-0 表示投入的要素個數、投入的量和投入的松弛變量;s1、yg0和sg0表示期望產出的要素個數、期望產出的量和期望產出的松弛變量;s2、yb0和sb0表示非期望產出的要素個數、非期望產出的量和非期望產出的松弛變量;X 、Yg 和Yb 分別表示投入、期望產出和非期望產出的矩陣;λ 表示權重。

為了驗證研究結果的有效性，本文在原有數據的基礎上，使用了方向距離函數模型（directional distance function，DDF）重新測算了土地的綠色利用效率，模型如下：

（2）方向距離函數模型（DDF）

D →（x，y，b;gy ，gb）=sup{β：（y +βgy，b-βgb）∈P（x）}.（5）

式中，x 表示投入向量;y 表示期望產出向量;b 表示非期望產出向量;P 表示給定投入向量x 下的生產可能性集合;gy 和gb 表示期望產出和非期望產出的方向向量，它們決定了DMU在生產前沿面上的投影方向;β 表示沿著方向向量（gy ，-gb）進行投入和產出調整的比例。

（3）隨機前沿模型（stochastic frontieranalysis，SFA）

由于隨機前沿模型使用過程中無法加入非期望產出，故部分研究將非期望產出以投入變量納入模型[36-37]，反映出在一定投入下，土地利用過程中對環境產生的負面影響，以獲得綠色理念下的土地利用效率，但仍然只能使用單一產出作為被解釋變量，故本文首先使用熵權法，將3個期望產出和2個非期望產出進行正向和負向加權，算出綜合產出得分，再將該得分作為產出變量，通過隨機前沿模型，測算出土地綠色利用效率值。模型如下：

式中，Y 為綜合產出變量;β 表示變量彈性系數;I 表示第k 個投入變量;Vit～N （0，σ2V）為隨機誤差項;Uit ～N （mit，σ2U）為技術無效率項，土地綠色利用效率則可用如下比值表示：

Lit =exp[E（-Uit|Vit -Uit）]. （7）

即：

Lit =exp（-Uit）. （8）

除了使用不同的模型測算，在指標選取方面，也綜合了多方面投入與產出，充分考慮了土地利用對環境的影響，兼顧了綠色理念。參考已有文獻[38-39]，本研究選用如下指標（表1）：土地是經濟活動的基礎，選用城市土地利用面積作為投入指標，可以衡量在給定土地面積下經濟活動的產出效率;資本投入是經濟增長的重要驅動力，固定資產投資代表了城市在基礎設施和生產設備等方面的投資，將其作為投入指標，可以反映資本要素在土地綠色利用效率中的作用;勞動力是生產活動的基本要素之一，使用城市年末單位從業人員數作為投入指標，可以衡量在給定勞動力數量下經濟的產出效率;城市地區生產總值、職工平均工資能夠有效表示土地利用過程中的經濟產出和社會產出，因而在探究土地利用的效率時，還應該考慮生態層面，故在期望產出方面使用綠化覆蓋率來表示生態產出，在非期望產出方面使用工業廢水排放量和二氧化碳排放量。其中，綠化覆蓋率=綠化面積/總面積×100%;二氧化碳排放量指來源于城市溫室氣體的直接排放量，利用排放因子法，基于活動數據（如能源消耗量）和相應的排放因子來計算排放量。

3.2.2 核心解釋變量

核心解釋變量為旅游發展水平，其常用代理指標為旅游收入[40]、游客接待人次[41]和旅游收入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42]等。本文首先使用城市旅游收入（按照比例情況，從總旅游收入中剔除了農村旅游收入部分）取對數來表示旅游發展水平。

3.2.3 控制變量

財政支持可以加快土地“收儲”進程，進而影響土地利用效率。在土地資源利用過程中，人口的增加可能會導致土地資源的過度開發和低效利用。教育投入能夠積累人力資本，優化勞動投入效果。科技創新能夠改變土地傳統的利用方式，優化土地資源配置，還有利于發展高效農業、智能農業等，提升土地利用的經濟效益和生態效益。房地產的開發需要大量土地，可能導致土地資源的過度集中利用和碎片化，從而影響土地利用效率，并且房地產市場繁榮會推高土地價格，使得其他行業難以獲得足夠的用地，限制了土地利用的多樣性和效率。基于以上幾個方面的考量，再結合已有文獻[33]92，[43]所選取的控制變量作為參考，本文選取了5個控制變量：地方財政支持、人口規模、教育投入、科技投入和房地產投資力度。分別使用地方財政一般預算支出與收入之差除以地方財政一般預算收入、年末城市戶籍人口、教育事業從業人員數占比、科學研究支出、房地產開發投資完成額來表示。

3.2.4 中介變量

前文已經分析了產業結構升級在旅游發展和土地綠色利用效率之間的間接作用，本文使用產業結構合理化和高級化水平作為中介變量，定量分析中介效應。

（1）產業結構合理化水平測算

本文借鑒泰爾指數的測算方式來測度各城市的產業結構合理化水平，具體計算公式如下：

式中，yi，m，t 表示i地區第m 產業在t時期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li，m，t 表示i 地區第m產業在t 時期從業人員占總就業人員的比重。

（2）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測算

由于產業結構高級化主要表現為三次產業比重隨著經濟的不斷增長，沿著第一、第二、第三產業的順序不斷上升。本文參考付凌暉[44]的做法，用Ai 表示產業結構高級化，將第一、第二、第三產業增加值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作為一個向量，共同構成一個三維向量：X0（x1，0，x2，0，x3，0），再計算其與不同層次產業向量的夾角θi 和產業高級化的值Ai：

式中，i 和k 表示產業層次;x 表示向量。

3.3 數據來源

由于2002年以前旅游收入數據和部分地區數據缺失嚴重，本文選取278 個城市2002-2022年的面板數據作為研究樣本，土地綠色利用效率測算使用變量和控制變量的選取均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及各城市統計年鑒，旅游相關數據源于《中國旅游統計年鑒》，部分缺失值采用線性插值法進行填補。

4 實證分析

4.1 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分布情況簡析

根據圖2和表3中的數值分布情況，可以看出，樣本中城市的土地綠色利用效率值主要集中在0.2～0.6，大體呈正態分布，雖存在極少數地區效率值大于0.8的情況，但占比僅有1.4%，且有2.6%的樣本效率值小于0.2。說明隨著土地利用面積的擴大，土地資源并沒有實現高效利用，土地利用效率值還需進一步提高。

4.2 基準回歸結果分析

首先根據278個城市2002至2022年共5 838個樣本進行回歸分析，表4回歸中放入的被解釋變量是通過SBM 模型計算的土地綠色利用效率。表中（1）列結果顯示，旅游發展能夠顯著促進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提高。在本文的分析中，采用了豪斯曼檢驗來比較固定效應模型與隨機效應模型在面板數據回歸分析中的適用性，豪斯曼結果拒絕了原假設，故選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2）列中顯示的是加入控制變量并使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后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旅游發展對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仍具有顯著的正向提升作用，故假設1成立。且地方財政支持、教育投入和科技投入能夠顯著提高土地綠色利用效率，而人口規模與房地產投資力度則顯著降低了土地綠色利用效率。

前文提及已有研究發現旅游發展對土地利用效率的影響呈現“U”型或倒“U”型曲線關系，故本文在回歸中也加入了旅游發展的二次項，結果顯示，旅游發展的二次項不顯著，暫未發現“U”型曲線關系，這可能與土地利用效率的測算以及樣本范圍有關。

4.3 穩健性檢驗

為了檢驗上述結論的穩健性，本文首先使用方向距離函數模型（DDF）和隨機前沿模型（SFA）對所有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進行了重新測算，得到被解釋變量L _ddf 和L _sfa，再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對替換后的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進行分析，仍然能夠得到基準回歸的相同結果，如表5中（1）、（2）列所示;其次，表5中（3）列使用旅游人次比（城市旅游人數與城市人口總數的比值）作為旅游發展水平進行回歸，結果同樣顯示旅游發展對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起到顯著提升作用。

4.4 內生性處理

旅游發展對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促進作用可能存在內生性問題。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提高可以使得旅游業在同等土地面積下獲得更多的收益，從而降低旅游業的成本，提高旅游業的盈利能力。同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提高可以促進旅游業的可持續發展，減少對自然資源的消耗和破壞，保護生態環境，從而為旅游業的長期發展奠定基礎。總之，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提高也可能為旅游業提供更多的發展機遇和空間，而導致內生性問題。為了解決潛在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選用3種方式：工具變量法;使用核心解釋變量的滯后一期作為代理變量;雙重差分法。

4.4.1 工具變量法

使用城市公路里程數（H ）作為工具變量，通常公路里程數越多的城市游客量越大，旅游發展水平越高，而土地利用效率一般不會影響公路里程數。

根據豪斯曼檢驗結果，發現旅游發展水平與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之間的確存在內生性問題，故進行后續回歸分析，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第一階段結果如表6中（1）列所示，旅游發展水平與所選的工具變量之間存在顯著的正向關系，表中（2）列表示當選用公路里程數作為工具變量時，旅游發展對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影響。對比（4）列基準回歸分析結果，可以看出，使用工具變量后，旅游發展對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回歸系數明顯降低，但仍然處于1%的顯著性水平，且弱工具變量檢測結果顯示，第一階段F統計量顯著大于10，故拒絕了弱工具變量的原假設。因此，旅游發展水平與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之間雖存在內生性問題，但旅游發展仍能顯著提高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

4.4.2 滯后一期作為代理變量

旅游發展水平的滯后一期可以反映旅游業對土地的影響，但不受當期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影響，因此二者之間一般不存在內生性問題。故將核心解釋變量由當期旅游發展水平更換為其滯后一期進行回歸，回歸結果如表6中（3）列所示，旅游發展水平的滯后一期系數仍然顯著為正。

4.4.3 雙重差分法

旅游示范區從旅游投入力度、旅游市場競爭意識、綜合服務能力，以及統籌規劃和跨部門協作等方面促進了旅游發展，旅游示范區的驗收通過表明地區旅游發展質量較高。為了處理內生性問題且進一步討論旅游發展對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正向影響，本文參考李彬彬等[45]與黃細嘉等[46]的做法，使用雙重差分模型分析方法（difference in differences，DID），將擁有旅游示范區的城市作為實驗組，未擁有旅游示范區的城市作為對照組，以是否擁有旅游示范區來表示城市旅游發展水平的高低，分析旅游發展對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影響。設計模型如下：

Li，t =θ0 +θ1T +θ2Xi，t +μi +δt +εi，t（12）

其中，T 為核心解釋變量，表征旅游發展水平，定義T =t*p，其中t 表示城市是否擁有旅游示范區，若擁有則取1，未擁有則取0;p表示年份虛擬變量，若年份在旅游示范區設立之前，則取0，在設立之后，則取1。所以當擁有旅游示范區的城市處于設立年份之后，T 則取1，否則T 取0。θ 表示系數值，其它符號含義與基準回歸模型相同。

首先使用雙重差分法比較旅游發展回歸系數，結果如表7所示，核心解釋變量對土地綠色利用效率（SBM 和DDF法測算）的影響系數顯著為正，說明旅游發展對土地綠色利用效率具有顯著地促進作用。

使用雙重差分法的重要前提就是滿足平行趨勢，從圖3中可以看出，2016年之前回歸系數均不顯著，且存在負值，2016年為旅游示范區建立之年，自2016年后，系數顯著異于0，故平行趨勢檢驗通過。

為了進一步驗證結論的有效性，本文參考劉瑞明等[47]的做法，進行安慰劑檢驗。具體方法為，按已經擁有旅游示范區的城市數量，在所有城市中隨機抽取與該數量相同的城市作為“偽實驗組”，重復進行回歸500次，觀察估計系數和相應P 值大小。圖4為安慰劑檢驗圖，x軸為系數值，y軸為相應P值，圖中圓點為系數值對應的P 值分布。可以看出，原實驗回歸系數為0.039，通過了5%的顯著性檢驗，而“偽試驗”中回歸系數大多數都集中在0附近，且統計上不顯著。這說明原雙重差分（DID）結果并非偶然得到，結論可靠。

為了防止樣本選擇偏差問題，本文使用傾向得分匹配法（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PSM）計算傾向得分對實驗組個體的反事實結果作匹配，用傾向得分來模擬隨機實驗過程，其中匹配時使用1∶1卡尺最近鄰匹配。最后對匹配到的新樣本再次進行雙重差分分析，結果如表7中所示，可以看出，經匹配后，實驗組和對照組的差異仍然明顯，說明旅游發展對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具有正向促進作用。

4.5 機制分析

本文選用產業結構合理化與產業結構高級化作為產業結構升級的衡量指標來探究機制問題，由于旅游發展對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主要表現為正向促進關系，故將中介變量加入基準回歸方程中進行分析。回歸結果如表8所示，觀察（2）列系數值，可以看出，旅游發展對產業結構合理化存在正向促進作用，且回歸系數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在（4）列中加入中介變量后，旅游發展的回歸系數相對（1）列有所減小，但仍然顯著，說明產業結構合理化在旅游發展對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促進作用中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同樣，觀察（1）、（3）、（5）列系數值，可以得到產業結構高級化在旅游發展對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促進作用中也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故假設2成立。

4.6 異質性分析

4.6.1 中心城市異質性

中心城市與非中心城市在旅游資源、經濟基礎和設施建設等方面存在顯著差異，這些差異可能導致旅游發展對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影響呈現不同的特征。本文根據是否為中心城市將278個城市進行劃分，并進行回歸分析，結果如表9所示，可以看出，相比于非中心城市，中心城市旅游發展對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促進作用更大，且顯著性更高。這可能是因為中心城市通常具有更高的旅游發展水平，更容易形成旅游產業集群，從而推動土地利用向更加集約化、高效化的方向發展。此外，中心城市經濟更發達、技術更先進，擁有更多的資源和手段來實現土地的綠色、可持續利用，進而提升土地綠色利用效率。

4.6.2 旅游示范區異質性

前文研究已經發現當城市擁有旅游示范區時，其土地綠色利用效率會顯著上升，故除了進行中心城市異質性分析，本文還對擁有旅游示范區的城市和未擁有旅游示范區的城市進行了異質性分析，表9列出了擁有旅游示范區與未擁有旅游示范區的城市樣本回歸結果。結果顯示，擁有旅游示范區的城市，旅游發展對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促進作用更大，且影響程度大約為非旅游示范區城市的兩倍，這說明旅游示范區的設立在一定程度上加強了旅游發展對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正向影響，故假設3成立。

5 結論與建議

5.1 結論

本文基于2002-2022年278個城市的面板數據，探究了旅游發展對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影響，發現旅游發展會對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產生正向促進作用。在機制分析中，發現產業結構合理化和產業結構高級化在旅游發展促進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過程中起到了中介作用。旅游發展對城市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提升作用存在地區差異，具體來看，相較于非中心城市，中心城市旅游發展對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促進作用更強。且發現當城市擁有旅游示范區時，旅游發展對提高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作用更加明顯。

5.2 建議

基于上述結論，本文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深刻認識到旅游產業對提升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重要作用，并將其納入城市發展的戰略規劃之中。特別是在中心城市，應進一步強化旅游產業的地位，通過政策引導和資金扶持等方式，鼓勵和支持旅游產業的創新發展，推動其向更高質量、更高效率的方向邁進。同時，也要注重旅游產業的可持續發展，避免過度開發和資源浪費，確保旅游發展與土地綠色利用之間形成良性互動，共同推動城市綠色發展。

第二，注重產業結構優化升級，提高產業結構的合理化和高級化程度。產業結構是影響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重要因素之一。在旅游發展過程中，應注重與當地優勢產業的深度融合，推動產業結構向更加合理化、高級化的方向發展。這不僅可以提高土地資源的利用效率，還可以促進當地經濟的多元化發展，增強經濟的抗風險能力。

第三，加強對旅游示范區的建設和管理。政府應加大對旅游示范區的投入力度，完善示范區的基礎設施建設，提升示范區的旅游服務質量，從而吸引更多游客，促進當地旅游產業的繁榮發展。同時，還應加強對示范區的監管力度，確保其符合綠色、可持續的發展要求，為當地土地綠色利用效率的提升提供有力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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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呂觀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