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斷裂到重構：社會工作介入農村失獨老人社會支持網絡構建研究

摘要：我國計劃生育政策深刻影響了我國人口結構和社會發展，產生了失獨老人這一特殊群體。隨著農村流動人口的逐年增長，農村失獨老人的生活狀況愈加嚴峻，引起了學界及社會的廣泛關注。本文在文獻研究的基礎上，從社會支持理論視角出發，對農村失獨老人社會支持網絡現狀及問題進行分析，認為其處于斷裂狀態，主要表現為自我支持網絡抵御風險能力弱、家庭支持網絡呈現斷裂狀態、鄰里支持網絡日漸式微、社會組織支持網絡服務效能不佳以及政策支持網絡缺少心理與精神層面的保護。為尋求化解之道，本文提出社會工作介入農村失獨老人社會支持網絡構建的路徑，包括運用個案工作重構心理支持網絡，運用小組工作重構相互援助網絡，運用社區工作重構正式支持網絡，以期改善農村失獨老人的生活處境，提高其生活質量。

關鍵詞：農村失獨老人；社會支持網絡；社會支持理論

一、引言

自上世紀80年代初計劃生育國策推行以來，我國產生了大量獨生子女家庭。全國老齡辦發布的《中國老齡事業發展報告（2013）》顯示，截至2012年，中國失獨家庭已超百萬個，且每年新增7.6萬個失獨家庭。失獨家庭數量規模之大，增長速度之快，已引起社會廣泛關注。

這種因獨生子女死亡，其父母不再生育、不能再生育和不愿收養子女的家庭，就被稱為“失獨家庭”，家庭中的老人則被稱為“失獨老人”。失獨老人因子女離世面臨多重困境，家庭結構與社會關系提前解體，出現了嚴重的斷裂，而現有政策和社會救助難以滿足其多樣化需求。農村地區的失獨老人因制度保障和生活條件落后，更易成為弱勢群體。本文從社會工作視角出發，基于社會支持理論，探討農村失獨老人的社會支持網絡現狀、存在問題及重構路徑，旨在幫助他們重建生活秩序，提高生活質量。

二、文獻回顧與理論基礎

我國最早關于失獨問題的研究是王秀銀對山東省威海市榮成市15歲以上的獨生子女傷亡家庭展開的調查，提出應為其提供相應的經濟補償及精神上的關懷與支持。此后，眾多學者圍繞失獨問題展開深入研究。方曙光對安徽省合肥市失獨老人進行調研，發現多數失獨老人面臨社會支持不足的問題，生活背景、獨生子女離世時間以及社會政策是阻礙其社會關系重建的關鍵因素。王秋波強調失獨家庭社會生活需求涉及多層面，社會支持策略應從正式社會支持和非正式社會支持兩個層面展開。

在社會工作介入方面，研究涵蓋增能視角、社會心理視角及社會支持視角，實務中采用個案、小組及社區工作方法。蔡娟總結為個案工作可以與服務對象建立信任和專業關系，小組工作能夠組成互動團隊互相幫扶，社區工作著重于恢復與重建社會支持網絡。

目前研究集中在人口學、社會學等領域，研究主題涉及失獨老人的養老困境、心理健康、社會支持等方面。但現有多數研究從宏觀層面出發，較少結合社會工作理論構建分析框架，實務介入類研究不足，尤其是針對農村地區失獨老人的社會支持網絡研究相對較少。基于此，探究社會工作視角下農村失獨老人社會支持網絡的重構路徑，是一個具有探索價值和實踐意義的課題。

社會支持概念源于病理學，隨后被引入社會學和心理學領域，通常與社會支持網絡、社會支持體系等概念互用，其內涵在各學科間尚未達成統一。林南將其定義為由社區、社會網絡和親密伙伴提供的工具性或表達性的資源。社會支持網絡分為正式與非正式，前者包括政府、社會組織、志愿團體提供的工具性支持，后者包括親屬、朋友、鄰里等提供的表達性支持。失獨老人在家庭結構、社會關系等多方面出現斷裂，擴大其支持網絡有助于他們更好地融入社會。基于社會支持理論，農村失獨老人社會支持網絡重構框架為：一是評估現有的社會支持網絡并界定存在的問題；二是重建或完善社會支持網絡；三是提升失獨老人運用社會支持網絡的能力。

三、農村失獨老人社會支持網絡現存問題分析

失獨老人具有社會弱者的承受力脆弱、生活水平較低、經濟利益貧乏等群體特性。尤其是在我國農村地區，失獨老人普遍缺乏必要的社會支持。本文基于社會支持理論，通過相關文獻考察和實地調查，探討農村失獨老人社會支持網絡存在的主要問題。

（一）自我支持網絡抵御風險能力弱

失獨老人面臨經濟困窘與養老難題，尤其是農村老人缺乏退休金和社會保障，自我養老的負擔更重。他們同時還面臨著個體層面的心理困境。一項對寶雞市249名失獨者的調查發現，超過一半的失獨者有極高風險罹患心理疾病，且子女死亡年限與其心理健康水平呈現“U”字型關系。子女的離世帶來難以承受的情感創傷，導致他們對未來生活失去信心，并可能產生自我歸因等自責心理。部分失獨老人深陷喪子悲痛之中，社會角色和自我價值認同困難，解決問題的能力下降，自我支持網絡變得脆弱，難以有效抵御各種風險。

（二）家庭支持網絡呈現斷裂狀態

在失獨家庭中，獨生子女離世導致家庭支持網絡中的支柱倒塌，尤其是對那些同時存在喪偶或離異狀況的老人而言。隨著城市化進程加速，農村青壯年勞動力大量涌入城市，使得農村失獨老人的家庭支持進一步受限。同時，部分老人在喪子后自我封閉，有意回避與親屬的交往，加劇了支持體系的削弱。斷裂的家庭支持網絡無法提供足夠的支持與保障，農村失獨老人的養老和生活照料問題日益凸顯。

（三）鄰里支持網絡日漸式微

鄰里相扶、守望相助是中國鄉土社會的典型特征，如今廣大農村地區依然不同程度地保留著這種互助傳統。鄰里支持網絡是農村居民物質與精神支持的重要來源。費孝通差序格局理論描述了人際關系的親疏遠近結構，鄰里互助也遵循此原則，人們在面臨困難時往往會先求助與自己關系最親密的鄰居。但隨著利益本位思想滲透農村社會，鄰里互助行為也不可避免地沾染利益色彩。農村失獨老人因支持網絡薄弱、資源有限，與鄰居來往較少，甚至面臨被邊緣化的境遇。因此，其鄰里支持網絡雖存在卻日漸式微，難以提供有效幫助。

（四）社會組織支持網絡服務效能不佳

社會組織在救助失獨家庭中的功能日益凸顯。但當前社會組織幫扶定位不明確、缺乏系統性的框架，農村失獨老人所需的專業支持仍存在諸多問題。一方面，農村社區養老服務起步晚，內容單一，難以精準對接失獨老人的實際需求。另一方面，社會組織專業水平不一，服務人員缺乏相應的職業資格，專業社工占比較低，且志愿者的專業知識匱乏，導致服務質量與實施效果不盡如人意。

（五）政策支持網絡亟待完善心理與精神層面的保護機制

政府為失獨老人提供了經濟、住房、養老等制度保障，國家衛計委等5部門《關于進一步做好計劃生育特殊困難家庭扶助工作的通知》（國衛家庭發〔2013〕41號）規定，自2014年起，農村地區女方年滿49周歲的獨生子女死亡家庭特別扶助金標準提高到每人每月170元，并建立動態的增長機制；農村地區的計劃生育特殊困難家庭優先納入農村危房改造范圍；優先入住政府養老機構。但現有的政策扶持仍難以滿足各方面需求。一方面，當前經濟扶助標準仍有提高的空間。另一方面，政策較為單一，忽視了失獨老人深層次的心理與精神需求。亟須完善政策，建立健全心理與精神扶助機制，全面滿足需求。

四、社會工作介入農村失獨老人社會支持網絡重構路徑

社會工作是遵循專業倫理、運用專業知識幫助有需要的個人、家庭的職業活動。社會工作以網絡方式分析服務對象的社會關系，通過介入網絡可以幫助服務對象建立社會支持性關系，提供必要支持。為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滿足農村失獨老人需求，需要引入社會工作力量重構其社會支持網絡。通過個案、小組和社區的綜融性社會工作，為農村失獨老人提供全方位支持。

（一）運用個案工作重構心理支持網絡

1.提供個案心理輔導，強化失獨老人自我支持系統

農村失獨老人普遍面臨心理問題，需要社會工作者提供針對性的心理輔導。如針對社交障礙和認知偏差的老人，接受認知行為療法有助于其建立心理支持。同時，還需要強化失獨老人的自我支持系統。除了政府的制度設計、政策傾斜以及社會力量的參與，還需依靠失獨者的自我救助。在重構支持網絡時，應注重失獨老人的權能建設，培養自助能力，提高資源識別與鏈接能力，從而完善自我支持，激發重新融入社會的信心，回歸生活正軌。

2.運用家庭治療模式，重構家庭結構與功能

家庭是社會制度中最穩固、最持久的制度，對個人的發展有著積極的影響。在重構農村失獨老人支持網絡中，家庭支持至關重要。家庭治療模式強調，當家庭結構發生改變時，必須進行適應性的調整以有效應對危機。社會工作者應探究失獨家庭的結構，糾正錯誤互動模式，重建家庭功能。通過家庭輔導，促進失獨家庭的相互扶持，以便更好地適應新的家庭結構。對有第三代成員的家庭，還需提供隔代教養指導，進一步增強內部支持。

（二）運用小組工作重構相互援助網絡

1.成立鄰里互助小組，促進相互支持功能

失獨老人在同質性群體中更容易獲得理解與接納，促進社會參與。農村老年人身處熟人社會，小組工作可有效連接支持網絡。社會工作者打造鄰里互助小組，舉辦“我的年輕時代”“我做過的好事”“我最想感謝的人”等活動，鼓勵分享經歷、宣泄情緒。定期組織節慶活動、集體生日會等，可緩解失獨老人“別人過節我們過劫”的孤獨感。通過鄰里互助小組發揮團體力量，搭建長效支持體系，幫助失獨老人在互動中尋找支持，防止自我封閉。

2.組建興趣小組，豐富精神生活

農村失獨老人常處于無子女陪伴或獨居的孤寂之中，且農村地區娛樂資源匱乏，組建興趣小組可以豐富其精神生活，拓展支持網絡。社會工作者應利用社區資源，組織多樣化的文體活動，如成立金貝鼓隊、老年合唱團、手工制作小組、八段錦興趣小組等，為失獨老人提供社會參與的平臺，在共同的興趣愛好中相互支持、彼此慰藉。

（三）運用社區工作重構正式支持網絡

1.健全助老服務隊伍，編織社區支持網絡

社會組織和志愿者是農村失獨老人的重要社會支持力量。社會工作者應整合資源，組建助老服務隊，構建全面而堅實的社區支持網絡。呼吁社會組織成立服務于失獨老人的專業隊伍，引入專業人才提供哀傷輔導等個性化服務，助力老人走出喪子陰影。同時，發展社區志愿者隊伍，吸納村民、村工作人員、在校大學生等多方參與，提供持續長期的支持。社會工作者需承擔起對志愿者的培訓、管理和監督職責，確保服務的質量與專業性。

2.呼吁完善政策體系，擴大失獨政策支持范圍

政府作為正式支持網絡的主導力量，應結合失獨老人的特點，建立以經濟扶助為基礎，涵蓋精神關懷的心理扶助機制。一是深入研究法律法規，清晰界定失獨群體的合法權益；二是加大資金投入，對失獨群體醫療、養老保障政策進行傾斜；三是高度關注失獨老人的心理健康，制定精準幫扶政策，同時加強社會宣傳教育，營造全社會的支持氛圍。社會工作者應扮演好政策倡導者、執行者及研究者的多重角色，確保政策惠及失獨老人，進一步強化支持網絡。

五、結語

本文基于文獻考察和實地調查，發現農村失獨老人面臨經濟、醫療、心理、養老等多重問題，社會支持網絡呈現斷裂。在人口老齡化背景下，這類特殊群體的困境將進一步加劇，造成潛在的社會風險。當前農村失獨老人的支持體系尚不完善，社會工作應介入重構支持網絡，運用個案、小組、社區的綜融性社會工作，重構政府、社區、社會組織、家庭、鄰里以及失獨老人自身在內的支持網絡。同時加強網絡聯動，確保失獨老人獲取到及時有效的支持，重建社會生活，改善其生活處境和質量。

參考文獻

[1]王秀銀，胡麗君，于增強.一個值得關注的社會問題：大齡獨生子女意外傷亡[J].中國人口科學，2001（06）：61-62.

[2]方曙光.社會斷裂與社會支持：失獨老人社會關系的重建[J].人口與發展，2013，19（05）：89-94+109.

[3]王秋波.我國構建“失獨家庭”社會支持體系研究[J].理論學刊，2015（04）：92-96.

[4]蔡娟.失獨家庭養老問題與社會工作介入研究[J].淮陰工學院學報，2015，24（02）：21-25.

[5]郭智慧，段曉鵬，韓志紅，等.2016年寶雞市失獨者心理健康水平現況及其影響因素[J].職業與健康，2017，33（12）：1651-1653.

[6]何蕓，衛小將.著力強化農村五保老人社會支持網絡——基于社會工作的分析視角[J].理論探索，2012（04）：86-90.

[7]陳建梅，魯秋石.基于社會支持理論的社會組織救助失獨家庭問題研究[J].哈爾濱商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01）：37-43.

[8]東波.社會工作理論與農村反人文貧困社會支持網絡的建構[J].學習與探索，2010（04）：56-58.

[9]王佳.社會工作介入“失獨家庭”的路徑研究[J].延安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41（01）：85-89.

[10]馮曉麗，劉麗.農村居家養老服務網絡的構建[J].重慶社會科學，2016（06）：98-103.

[11]劉波，袁喆.“需求—目標—工具”框架下失獨扶助政策的失范與矯正——基于22個省級行政區政策文本分析[J].廣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4，23（06）：129-144.

本文得到以下項目支持：江蘇師范大學研究生科研創新計劃項目“社會工作介入農村空巢老人居家養老服務的探析”（2024XKT0462）。

（作者單位：江蘇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