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世界一流大學是高等教育的一面旗幟,在全球知識經濟時代對國家競爭力的提升至關重要,不僅直接關系著高等教育強國戰略的順利推進,而且對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具有重要的戰略支撐作用。然而,當下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需要轉換思維邏輯,將“從過去看現在”轉向“站在未來看現在”,即基于2035和2050年的戰略目標和社會形態來思考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如何高質量發展。面向國際社會共同塑造的未來愿景,與其說是通過高等教育體系的系統改進來應對不確定性,不如說是依托世界一流大學的責任與擔當直面人類社會所面臨的重大挑戰。從縱向看,中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實現了高水平發展,憑借優異的科研實力和創新能力開始躋身世界學術中心;從橫向看,中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仍需高質量涵養,特別是在基礎研究、重大原始創新等方面存在明顯的差距;面向未來,中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同時肩負“自身強”與“強國家”雙重使命,任重而道遠。站在新的歷史方位上,教育管理部門和辦學者需要一種“內省”的方式,采取更為大膽的做法,通過重新勾勒一流大學建設新路來引領中國式高等教育現代化的發展。
【關鍵詞】 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歷史方位;建設新路
【中圖分類號】 G640 【文章編號】 1003-8418(2025)02-0001-12
【文獻標識碼】 A
【DOI】 10.13236/j.cnki.jshe.2025.02.001
【作者簡介】 武建鑫(1985—),男,甘肅武威人,陜西科技大學文化與教育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博士;路麗娜(1986—),女,甘肅慶陽人,陜西科技大學文化與教育學院講師、碩士生導師、博士。
一、問題的提出
世界一流大學是高等教育的一面旗幟,在全球知識經濟時代對國家競爭力的提升至關重要,不僅直接關系著高等教育強國戰略的順利推進,而且還對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具有重要的戰略支撐作用[1][2]。在過去幾十年中,世界一流大學的發展被全球各種利益相關者納入提升全球競爭力的重要政策議程,并隨著大學排名的繁榮,這樣一種“世界一流大學”運動得以強化和顯現[3][4]。為了進一步提升國家人力資本和科技競爭力,世界各國紛紛啟動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運動并予以重大資源投入,比如德國的“卓越倡議”、法國的“卓越大學計劃”、韓國的“BK21-PLUS工程”、日本的“21世紀COE計劃”與“全球COE計劃”、俄羅斯的“5-100計劃”等。作為后發型國家,中國政府于20世紀90年代開始實施“211工程”“985工程”等重點建設計劃,2015年啟動的“雙一流”建設戰略正在有序推進,上述計劃在全球范圍內形成廣泛的影響,不僅在可觀測的指標層面取得了明顯的進步,還在強化全民族的創新意識、推動科技自主創新、提高人才培養質量、營造良好的創新文化方面作出了應有的貢獻。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考察大學并發表重要講話,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北京師范大學、中國科技大學、國防科技大學、中國科學院大學等都留下了他的足跡[5]。2014年5月4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北京大學師生座談會上再次重申了黨和國家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戰略決策,并首次提出“辦好中國的世界一流大學,必須有中國特色”。2023年5月29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二十屆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體學習時強調:“建設教育強國,龍頭是高等教育。要把加快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的大學和優勢學科作為重中之重。”[6]這些重要論述對當前和今后一段時間內推進世界一流大學和優勢學科建設有著重要的理論價值和指導意義。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分階段實現總體戰略目標,第一階段是2020年到2035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第二階段是2035年到本世紀中葉把我國建成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7]。當前,首輪“雙一流”建設如期收官,第二輪建設正在有力推進,部分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高校已經宣布如期完成首輪“雙一流”建設任務,或進入世界一流大學行列,甚至有高校宣布已建成世界一流大學。伴隨著“雙一流”建設高校整體水平的快速提升,我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逐步從“高水平建設”轉向“高質量發展”新階段,特別是在以高等教育為龍頭推進教育強國建設戰略的背景下,更需要扎根中國大地服務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基于此,我們需要思考應當以什么樣的視角來看待新階段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當前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處于什么樣的歷史方位,面臨何種挑戰以及如何回應未來的2035年和2050年的國家戰略目標。科學回答上述問題,不僅有利于我們重新認識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還有助于推進新一輪“雙一流”建設邁向高質量發展階段。
二、文獻回顧與分析視角
(一)文獻回顧
從已有文獻可知,學術界對世界一流大學的關注體現在四個方面。其一,重點探討何謂世界一流大學。準確把握世界一流大學的本質內涵,其關鍵在于理解大學理念的變遷,建基于研究型大學的精神氣質,有效區分世界一流大學、旗艦大學、國家建設型大學之間的差異[8][9]。在此基礎上,學者非常關注我國世界一流大學建設如何體現中國特色,一方面,從特征角度論證,中國特色主要體現在黨建特色、文化特色、歷史特色、組織特色和治理特色等方面[10];另一方面,中國特色主要體現在服務國家戰略,應當遵循扎根中國大地辦大學的方法論,助力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使命[11][12][13]。其二,闡述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戰略要素。學者分別從辦學理念、學術隊伍、研究生教育、跨學科研究平臺、治理體系、管理制度等方面尋找世界一流大學的關鍵支撐點。然而,也有學者對此提出了不同看法,即世界一流大學不是構成的,而是生成的。構成論視域下的世界一流大學建設容易出現資源富集、效率低下;生成論視域下的世界一流大學建設要尊重大學辦學的主體性和自主性,激發大學追求卓越的內生動力[14]。其三,從比較教育的視角探索國外世界一流大學形成的路徑與條件。作為后發外生型國家,中國建設一流大學需要借鑒西方發達國家世界一流大學的辦學經驗,比如世界一流大學的形成條件、共性特征、外部環境、制度體系、創新舉措等[15]。然而,這種研究在大學排名的引導下,似乎走上了一條為了“一流”而“一流”的道路,忽視了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究竟需要什么樣的世界一流大學的思考。其四,探討中國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實踐經驗。一方面,在中國建設世界一流大學不能單純地移植國外經驗,而是要結合中國辦學實踐總結自身的經驗,傳承紅色基因、扎根中國大地辦大學[16][17];另一方面,遵循“以評促建”的思路,積極探索世界一流大學的評價體系,不僅重視學術成果的國際性標準,而且越來越關注社會貢獻、學校特色、人文社會科學的評價[18]。
上述研究成果對于我們認識世界一流大學有著重要的理論價值,但值得注意的是,當前我們對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的認識及其實踐存在明顯的不足,即從過去判斷未來,然后從自己的角度設計未來。從自己的角度設計未來,屬于單一的供給側改革思路,主要指辦學者往往基于辦學歷史、現有的辦學資源和發展狀態,縱向提高下一個五年的排名位置及其相關發展目標。盡管這種做法已經進入一種常態化建設軌道,但從自己的角度設計未來往往過于看重自身現有的基礎,而無法確認未來較長一段時期的發展態勢與教育、國家和社會的關聯性。具體來說,從過去看未來,往往會使我們難以擺脫傳統的包袱和經驗的束縛,總是想著當前歷史上的世界一流大學是什么樣,國外世界一流大學在進行何種改革,以此為榜樣進行對標建設,追趕當前的一流大學,其結果可能是在模仿中丟失優秀的辦學傳統,進而迷失中國大學的辦學方向。很顯然,這與黨中央和政府對“雙一流”建設的要求嚴重不符。總的來說,當前對世界一流大學的研究忽視了未來愿景對當前辦學實踐的導向作用。
(二)分析視角
新時代開啟的“雙一流”建設征程充分體現了“中國特色”,中國的世界一流大學要把立德樹人作為根本任務,把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人才支撐作為總體目標,把堅定文化自信辦出中國特色大學作為核心理念,把向世界貢獻中國智慧與方案作為價值追求[19]。除此之外,世界一流大學還應該是面向未來的,要自覺承擔起黨和國家在未來重要歷史節點上的戰略使命。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以教育、科技、人才“三位一體”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戰略,并分別按照2035年和2050年兩個重要歷史節點作出重要部署。基于此,今天我們對世界一流大學的研究需要轉換思維邏輯,將“從過去看現在”轉向“站在未來看現在”,即站在2035或2050年的戰略目標和社會形態中思考世界一流大學能夠發揮什么樣的作用,進而暢想我們需要什么樣的世界一流大學,以及如何實現這一目標,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作出應有的貢獻。
如圖1所示,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新路主要分為三個方面:其一,以多樣化的高等教育系統為標準,構建世界一流高等教育體系,促使不同類型的大學在各自的軌道上成就卓越的辦學競爭力;其二,當前正在全力推進的“雙一流”建設高校是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核心力量,必須以評價導向、人才培養、科技創新為核心開展自我改革,加速推進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進程;其三,充分關注并支持新型研究型大學建設,這類高校往往以改革創新為己任,在科教領域為國家探索新的模式、新的機制、新的做法,逐漸成為世界一流大學建設新力量。
三、共同的愿景:2035年和2050年強國戰略、社會形態與大學擔當
當前,中國社會正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國際格局和國際體系正在發生深刻變化,全球治理體系正在發生深刻變革,國際力量對比正在發生近代以來最具革命性的變化。這就需要我們審慎梳理共同的愿景,特別要關注面向2035年重要歷史節點的主觀目標和客觀趨勢,其中,主觀的發展目標主要是通過國家戰略規劃來體現的,客觀的發展趨勢主要通過未來的社會形態和教育發展樣態來呈現。
(一)政府意志與國家戰略圖景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黨的二十大報告為中國人民擘畫了未來較長一段時期內的戰略藍圖,特別提出以中國式現代化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20]。圍繞這個目標,報告中兩次提到“教育強國”:第一次是在描繪2035年的戰略目標時,將教育強國與科技強國、人才強國、文化強國、體育強國、健康中國并列起來論述;第二次是談到教育、科技、人才一體化發展時,提出加快教育強國、科技強國、人才強國建設。上述論述充分說明了教育強國的戰略目標及其政策意蘊,一方面是作為目的的教育強國,也就是教育的綜合實力強,兼具教育質量和公平正義,成為世界重要教育中心。另一方面是作為手段的教育強國,也就是教育為國家的強盛提供充足的人才、智力支撐與道德、價值引領,在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中發揮戰略支撐作用。建設教育強國,高等教育是龍頭。高等教育作為教育、科技、人才的交匯點和連接處,在教育強國建設中要充分發揮世界一流大學和優勢學科建設的引領作用,進而實現高等教育自身強和高等教育功能強的統一,為探索中國高等教育模式、助力中國式現代化建設貢獻力量[21]。
(二)技術變革與未來社會形態
人類正處在大發展、大變革、大調整時期。世界多極化、經濟全球化面臨挑戰,智能化快速發展、文化多樣化持續推進,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正在孕育成長,當前和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社會形態必將發生重要的轉折。在亨利·N.波拉克看來,市場、大自然和摩爾定律的同時加速使得未來世界圖景呈現出高度不確定性,今天我們熟知的世界也必然在未來消失[22]。在整個人類社會信息系統中,當“時間”成為競爭的武器,速度就成了核心競爭力,而伴隨著信息技術的快速迭代,社會觀念與體制的重構將不可避免[23]。未來的社會形態究竟是什么樣?全球范圍內形成了形態各異的觀點。立足當前社會發展趨勢,賓夕法尼亞大學莫洛·F.紀廉教授對2030年進行預測:2030年的世界將是一個萬物互聯的時代,以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等為代表的智能科技將使人們的生活方式發生很大的變化。一方面,傳統的發達國家與新興市場國家的未來趨勢出現分化,雙方在應對人口老齡化、新中產階級和隨之衍生的共享經濟、新的城市化等方面將產生巨大的差異和迥異的發展模式。另一方面,為了應對經濟、社會與商業模式的不確定性,要學會應對復雜變化的橫向思維方式,更好地與未來的圖景相處,包括學會與不確定性共處、有目標的多樣化、從小處著手、把握當下等[24]。毫無疑問,技術變革深深地嵌入了整個社會生產和生活形態更迭,已經從以制造為中心的工業社會,進入計算機發展、將信息轉化為巨大價值的信息社會,而現在又來到了新時代的歷史交匯點。2016年1月22日,日本日立東大實驗室提出了“社會5.0”概念,展現了新科技引領的一個理想的新時代的社會愿景,“社會5.0”追求的是以人為本的超級智能社會,包含了技術研發對市民社會的影響,如何把握建設更好的社會方向,照顧個人的喜好和多樣性,朝更有包容性的社會進行變革等一系列的舉措和展望。與“社會5.0”遙相呼應的另一個概念就是“工業5.0”[25]。“工業5.0”源于“工業4.0”,但這并不是簡單的延續,而是在原來的智能制造基礎上增加了對工人利益的關注,突出工業對社會健康可持續發展的衍生價值[26]。總的來看,我們對未來世界充滿了理性的訴求,努力建構一個人與自然、社會健康可持續發展的時代,要做到平衡個人最優化與社會最優化,以此實現發展經濟與解決社會問題的兼顧,呈現以人為中心、健康可持續發展、多中心之間合作競爭為特征,并走向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社會。面向未來的社會形態,當代大學需要在學術自主和自由以及社會和政治期望之間穿梭,在生態、經濟和社會問題之間實現可持續的平衡,需要建立強大和有彈性的結構與政策,并從戰略上反思自己的未來[27]。
(三)教育樣態與大學責任擔當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反思教育:向“全球共同利益”的理念轉變?》中指出:“世界在變,教育亦然。”[28]當前,高等教育理念和戰略正在發生變化,逐步從關注當下轉向對未來較長一段時期發展態勢的審視。在《學會融入世界:為了未來生存的教育》報告中,明確指向教育要助力人類和地球發展的可持續性,指出應通過教育,促使人類學會融入世界,從人道主義轉向生態意識,從謀求社會正義轉向謀求生態正義,人類的本質從社會人類轉向生態人類等[29]。近年來,國際范圍內的學者已經提出未來高等教育的愿景,并通過舉辦世界高等教育大會的方式達成了發展共識。2022年5月,第三屆世界高等教育大會發布了《超越極限:重塑高等教育的新路徑》,指出面向日益復雜和充滿挑戰的全球局勢,我們需要邁出大步重塑高等教育,為世界高等教育未來的可持續發展繪制藍圖[30]。總的來看,未來社會的不確定性在增加,教育的總體發展樣態趨向于人類社會的可持續發展,更加重視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重視人的健康成長,重視公平與質量,重視終身學習機會,重視合作、開放與交流,以高瞻遠矚的理念創新與實踐改革來應對未來挑戰[31]。作為高等教育的重要載體,大學在歷史傳承與滿足社會需求的變革中不斷獲得新生,不僅承擔了人才培養、科學研究、社會服務三大基本功能,塑造了現代大學的基本形態,還肩負起服務全球共同利益、服務國家軟實力,以及探索未來大學模式等重要使命[32],因此也催生了諸多大學概念,比如世界一流大學、創新型大學、創業型大學、新型研究型大學。一個國家的高等教育體系需要有世界一流大學的有力支撐,一流大學是基礎研究的主力軍和重大科技突破的策源地,其發展水平和質量決定了一個國家高等教育的整體競爭力。在整個人類發展歷程中,世界一流大學培養了大批適應經濟社會發展需要的高層次創新人才,取得了大批世界領先的科研成果,提供了多樣化的社會服務。面向國際社會共同塑造的未來愿景,與其說是通過高等教育體系的系統改進來應對不確定性,不如說是依托世界一流大學的責任與擔當直面人類社會所面臨的重大挑戰。
四、我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的歷史方位與新挑戰
作為世界體系的一個子系統,全球高等教育體系也存在著“中心-邊緣”結構,其中,中心地帶往往是具有象征性的學術秩序中心,是統治著學術群體價值觀和信仰的中心,邊緣地帶往往依附于中心價值系統,處于從屬地位,通常被認為是落伍的、滯后的、欠發達的區域[33]。盡管全球高等教育體系的“中心—邊緣”結構長期存在,但居于中心或邊緣地帶的一流大學卻變動不居,在一輪又一輪的國際競爭中呈現出新的發展態勢。對于后發型國家而言,擁有追逐世界一流的夢想,建成世界一流大學的目標,不僅是一個國家高等教育競爭力凸顯的標志,也是一個國家從邊緣地位躋身至世界中心的象征。建設世界一流大學是幾代中國人的夙愿,從胡適的“十年計劃”建成世界“第一等大學”的構想開始,歷經數次國家重點大學建設對世界一流大學的執著追求,再到新時代“雙一流”建設戰略的啟動,中國大學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和卓越的貢獻。當前,中國大學的發展正處在由大變強的關鍵期,我們從來沒有像今天更加接近實現躋身世界中心的目標,從來沒有像今天更加有信心為推進高等教育強國建設直面挑戰。
(一)我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所處的歷史方位
1.從縱向看,我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實現了高水平發展,憑借優異的科研實力和創新能力開始躋身世界學術中心。 世界一流大學建設具有明顯的累積效應,即一所大學是因為強或者重要才被列為重點建設范疇,而政策支持又再一次加強了這所大學的整體水平。因此,從縱向來看我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的發展水平,無須從一流大學建設歷程中追尋績效的變化趨勢,僅從當前的發展成績就可以觀測其發展態勢。根據馮倬琳等人對我國世界一流大學建設新階段的考察可知,在首輪“雙一流”建設周期,“雙一流”建設高校在各個方面均取得長足進步和顯著成效。在國家層面,“雙一流”建設高校成為培育國家級人才的搖籃,新增中國科學院和中國工程院院士共120人;有效支撐國家創新體系建設,新增國家大學科技園近70個;積極探索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25個國家高端智庫中有6所“雙一流”建設高校。在學校層面,“雙一流”建設高校建有超過2000門國家級一流本科課程,占比40%;獲得超過450項國家自然科學獎、國家技術發明獎、國家科技進步獎等三大科技獎項;在國際頂尖學術期刊《自然》和《科學》上的發文量約390篇,實現數量上的翻番;有7所高校位列各大知名世界大學排行榜前一百名[34]。當然,這些數據只是“雙一流”建設高校部分能夠量化的成績,但這也從側面說明我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短期內實現了快速發展。似乎可以做一個簡單的預測,在政策相對穩定的狀態下,未來較長一段時間內“雙一流”建設高校會有更多亮眼的成績,以至于實現質的飛躍。這不僅是對我國重點建設世界一流大學政策的一個有效回應,而且一定程度上也在預示著我國世界一流大學建設已處在“或躍在淵”的階段。
2.從橫向看,我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仍需高質量涵養,特別是在基礎研究、重大原創等方面存在明顯的差距。 世界一流大學的一個重要特征是國際可比性,必須在國際范圍內獲得可比數據上的競爭優勢及其高度認可。根據馮倬琳等人對我國一流大學組與世界一流大學組的比較可知,我國一流大學組在基礎研究方面的成績趨近于世界一流大學組,尤其是在各學科領域的權威期刊論文數、學術前沿的活躍程度、高被引學者數量等方面表現突出;在人才培養質量、各學科領域的大師級人物、創新創業和經濟貢獻等方面的差距不斷縮小;諸多重大國際獎項等指標實現了零的突破,但與世界一流大學組相比還有較大距離。正是因為上述指標層面的卓越表現,我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也愈加自信,逐步意識到應該從追隨者的角色轉向與國際范圍內一流大學并跑的角色,部分高校以不同形式的表述宣稱已建成世界一流大學。然而,我國一流大學在基礎研究、原始創新、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等方面與世界一流大學相比仍然存在明顯的差距。在周光禮看來,世界一流大學還有第二個層次,即文化意義上的世界一流大學,此類大學的理念、制度已經為其他國家所認同、模仿,并對世界其他大學起到了引領作用[35]。很顯然,目前我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主要還停留在“形似”層面,即指標意義上的世界一流大學,如果從文化意義上看,中國大學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3.面向未來,我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同時肩負“自身強”與“強國家”的雙重使命,任重而道遠。 高等教育強國建設不僅是黨中央對我國高等教育的重要戰略定位,也是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的關鍵內容。從實踐來看,高等教育強國建設是一項體系化的重大工程,在宏觀層面,重點工作是完善高質量的高等教育體系,突出結構合理與類型多樣;在中觀層面,需要著力推進“雙一流”建設,形塑一批名副其實的世界一流大學;在微觀層面,以立德樹人為根本任務,深入推進教育教學改革[36]。僅從中觀角度來說,每個高等教育強國都深知世界一流大學的重要作用,正是因為擁有一批世界公認的一流頂尖大學和優勢學科,才能確保發達國家持久的創新動力以及在科技、工業、軍事等領域的引領地位。根據全國高校信息資料研究會研制的“高等教育強國指數”可知,全球高等教育發展區域差異大,美國一枝獨秀,中國領跑第二方陣。世界高等教育體系根據發展階段可分為六大方陣,美國以絕對實力領跑,中國、日本、英國、德國等國家為第二方陣的代表國家。盡管中國在第二方陣中領先,但和美國相比仍有不小差距[37]。值得注意的是,這一數據也主要是從高等教育自身強的角度做出的評價,尚未回應學術、科技、人才三者對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的貢獻程度。這一點也是非常令人憂心的,高等教育“自身強”與“強國家”可能并不一致。因為高等教育“自身強”或許是規模變量,又或許是指標數據的繁榮,而只有能夠切實助力強國建設的高等教育,才是高質量的高等教育。面向未來,我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必須扎根中國大地,在服務國家戰略需求和引領社會經濟發展的過程中成就不世之功,然而,這需要一流大學成功探尋中國大學之道,以制度創新引領中國乃至世界高等教育煥發生機。
(二)我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面臨的新挑戰
1.強國建設離不開世界一流大學支撐,但更需要類型多樣、特色鮮明的世界一流高等教育體系。 高等教育強國建設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基礎工程,是全面建設教育強國的主旋律、最強音,更是展望2035教育現代化美好未來至關重要的推進引擎[38]。很顯然,高等教育強國建設不僅需要世界一流大學的重要支持,還指向世界一流的高等教育體系,這樣的體系不僅應具有若干所世界一流大學引領科技發展潮流,還應具有一批高水平研究型大學、普通本科院校、高等職業院校支撐區域經濟社會的發展[39]。事實上,高等教育強國建設是一項長期、復雜、宏大的工程,需要有系統思維和戰略眼光,緊密結合國家經濟社會發展戰略構建高等教育體系,任何短期的功利思維都不利于這一目標的實現。對于教育管理部門而言,與其把資源集中在少數精英大學上,不如將目標定位在建立一個世界級的高等教育體系,在科學可靠的高校分類基礎上,助力各種類型的大學都能夠獲得屬于自己的一流地位,如此便有利于各國動員整個系統的潛力并發揮其杠桿作用,為整個社會造福[40]。
2.“一流建設”充斥著鮮明的“西方大學”方法論,亟須重新確立世界一流大學的時代性和民族性。 盡管“世界一流大學”主要是一個源自中國的概念,但我們對世界一流大學的認識尚未超越“西方大學”方法論。一方面,學術界仍然沿襲西方經典大學時代遵循的學術自由、學術自治、學術中立原則,并以此來規制世界一流大學的形態和發展路徑;另一方面,將西方國家著名的研究型大學視為世界一流大學的樣本,并以此標準來觀測我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的不足,進而探尋彌補種種不足的路徑。有學者認為世界一流大學的“西方”方法論存在重大缺陷,并旗幟鮮明地提出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需要在認知層面做出的根本性轉變,至少可以從大學傳統、大學的時代性、大學的民族性三個維度來重新定義世界一流大學[41]。
3.新一輪全球科技競爭形勢復雜多變,迫切需要我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轉向以“兩個自主”為核心的高質量建設。 當前,全球科技創新異常激烈,新一輪科技創新正在重新塑造世界科技強國版圖,關鍵核心技術的攻關和突破已經成為大國博弈的砝碼。隨著國際形勢發生劇烈變化以及逆全球化浪潮的興起,一些國家為了維持其領先優勢,對關鍵核心技術豎起“小院高墻”,阻礙國際上科學技術的交流溝通,試圖通過技術封鎖打斷我國現代化發展的進程。自2018年以來,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達國家發起通過“脫鉤”阻止中國科技進步的行動:一是斬斷高新技術和產品流通渠道,比如禁止各國向中國提供在世界任何地方使用美國工具制造的高端半導體芯片;二是阻斷高科技人才的交流,主要針對從事人工智能、芯片研發、量子計算等領域的學者、研發人員和學生,在科研合作和學術交流方面制造障礙;三是封停創新工具,比如對國內高新科技企業封停圖像設計軟件賬號。當前出現的科技創新瓶頸和“卡脖子”問題存在很多原因,比如基礎研究缺失、原始創新能力不足、學科交叉不夠、技術整合集成能力不強等,但最為關鍵的是我國高校人才培養質量和自主創新能力略顯不足。基于此,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要“全面提高人才自主培養質量,著力造就拔尖創新人才”,“加快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增強自主創新能力”(簡稱為“兩個自主”)。“兩個自主”必將是我國高等教育未來較長一段時期內的關鍵任務,如何發揚歷史主動精神、準確把握世界高等教育發展趨勢、全面增強國際競爭力,已經成為中國大學必須面對的時代挑戰。
五、重塑自身以塑造未來: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新路
(一)確立高校分類國家標準,建設世界一流的高等教育體系
一個國家的高等教育體系是否合理,往往決定著這個國家高等教育的整體水平,也決定著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水平。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新路的首要任務就是確立高校分類的國家標準,基本原則是:在理念上要秉承可持續發展理念,通過推動大學組織自身的可持續變革,以實現大學增進人類福祉的責任擔當;在質量上要觀照人民對高等教育的滿意度、獲得感和認可度,在結構上要適度均衡、類型多樣,能夠滿足各行各業對人才和科技創新的需求,在效能方面可有效支撐國家戰略和區域經濟社會發展,能夠實現關鍵技術自主,高水平科技人才培養自主。事實上,一個合理的高等教育體系并不是完全自然形成的結果,它不僅需要國家層面確立明確的高校分類標準,還需要按照高校分類評價配置資源。《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明確提出,推進高校分類評價,引導不同類型高校科學定位,辦出特色和水平。據此,教育部指出要立足普及化階段高等教育的多樣性、多元化發展的特點,對不同類型高校開展不同導向的評估評價。然而時至今日,國家層面尚未出臺作為評價依據的高校分類標準。
學術界針對高校分類作出了及時的回應,有學者運用二維象限分類法,從高校三大功能的角度建構了人才培養、科學研究、社會服務三種基本的高校分類體系,以之為基礎可以建構更復雜的“九宮格”分類體系[42]。筆者看來,人才培養層面的分類更具指導意義,一方面,培養高層次的專門人才是高校的基本功能,另一方面立德樹人是引導中國大學回歸高等教育之道的有效方式。因此,高校分類發展要以人才培養為邏輯起點,構建具有中國特色和底蘊的高校分類發展體系。在具體操作層面,政府提出分類指導意見,分類框架公開透明,各高校從實際出發選擇自身發展定位,辦學績效由專業化機構評價,政府可按評價結果配置公共教育資源,社會公眾可參與監督,進行公共問責。總的來說,分類指導是前提,分類管理是關鍵,分類發展是目標。值得注意的是,在中國高等教育體系中有一支重要的力量就是為中國各行各業培養專業人才占比很高的地方高水平大學,這些高校或歷史悠久、名聲在外,或整體實力強勁、服務地方經濟突出,抑或在區域范圍內學科特色鮮明。因此,我們要通過政策支持的方式扶持這一類高水平大學的建設,但有別于“雙一流”建設高校的國家經費配置模式,要通過地方政府來大力支持區域范圍內若干高水平大學的建設。作為“雙一流”建設高校的第二梯隊或層級,地方高水平大學的選擇與建設必須結合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需要,通過分類建設、分層管理、多元籌資的方式,助力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進而完善中國特色的高等教育體系。
(二)以服務國家戰略為宗旨,充分反映一流大學主體性邏輯
盡管世界一流大學具有民族性、時代性、普適性等多重特征,但對于現代民族國家而言,世界一流大學首先要體現民族性和時代性,只有在服務國家戰略需求中才能體現一流大學的主體性邏輯,也只有立足本土才能更好地實現世界一流的夢想。這體現在“雙一流”建設中要實現好“立足本土”與“面向世界”之間的關系,它既遵循大學學術乃至高等教育“從本土到世界”的內在邏輯,又彰顯中國大學扎根本土、自主創建、躋身中心的發展訴求。一方面,在中國建設世界一流大學必然要立足本土,包括中國本土的歷史、制度、文化,堅持黨委領導下的校長負責制,堅持馬克思主義指導,堅持立德樹人,傳承紅色基因,等等。另一方面,立足本土也可以表征世界一流大學,研究對象、研究問題可以有差異,但在文明互鑒、理論構建、知識來源、思想供給等方面是相通的,都指向人類社會可持續發展的理性訴求。當然,立足本土也可以成就世界一流,在制度層面充分發揮國家政策的導向作用,通過開展有組織的創新彌合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的創新斷層,助力國家創新體系建設,進而為國家科技自立自強奠定堅實的基礎。
反觀實踐,“雙一流”建設高校充分發揮了學科優勢,立足本土經濟社會發展實際,主動對接重大需求,在部分領域打破了國外技術壟斷,進而在世界一流大學和優勢學科建設中實現新的突破。比如,上海交通大學創建了海上大型絞吸疏浚裝備的完整技術體系,技術水平躍居世界前列,實現從“被封鎖”到“出口管制”的突破;中南大學完成我國第一列高速列車氣動外形設計、第一列耐沖擊列車吸能設計等,多項技術填補國際空白;華南理工大學實現高性能芳綸紙基復合材料的產業化,已成功應用于國產大型運輸機首飛,打破國外對高等級絕緣件的壟斷和控制。取得上述標志性成果令人喜悅,但數量仍然較少,其中關鍵原因之一就是評價,是否建立了體現一流大學主體性邏輯的評價標準。評價是一切工作的指揮棒。大到中國高等教育發展道路的選擇,小到世界一流大學和優勢學科建設的方向引領,均需要建構符合中國本土經濟社會發展需要的評價標準。比如,一流大學要培養時代新人,就不能再僅僅看分數,必須突出思想政治教育、專業素養和可持續發展能力;一流大學要增強原始創新能力,就不能僅看論文數,必須關注重大理論創新、關鍵核心技術突破、新產品的研發等;一流大學要想名副其實,就不能僅看排名,必須關注社會服務的能力和人民的滿意度。
(三)重新認識拔尖創新人才,系統設計高質量人才培養體系
拔尖創新人才不是某一階段的任務,也不是高等教育階段能夠實現的目標,更不是教育系統獨自能完成的重任。換句話說,拔尖創新人才的培養是一項系統工程,不僅需要考慮學生個人的稟賦、興趣、志向、毅力等品質,還需要考慮在社會環境與教育系統的密切配合下,從基礎教育到高等教育整個教育鏈一以貫之的統籌性設計[43]。反觀教育實踐,當前的拔尖創新人才培養聚焦于高等教育的本科階段,政府和學校試圖通過選拔資優學生、實施小班化教學、參與科學研究,以及充足的出國交流機會來塑造拔尖創新人才。然而,創新人才所具備的關鍵素養來自基礎教育階段的啟蒙和保護,到了本科教育階段才有可能通過科學研究進一步激發和涵養,研究生階段則完全可以憑借科學精神開展對未知世界的創新與探索。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筆者認為,拔尖創新人才的有效落實不僅僅取決于形式各異的選拔機制和入選后的淘汰分流機制,還應當以本科教育為基點,將拔尖創新人才培養向兩頭推進:一頭是面向拔尖創新人才的培養目標,研究型大學適時參與基礎教育改革,基本方向是探索基礎教育與高等教育的有效銜接機制;另一頭是按照科技人才成長規律來培養學生,進一步完善“本碩博一體化”的科教融合機制。
拔尖創新人才培養必須超越“基礎學科”的限制。誠然,基礎學科需要著力培養未來的科學家,但社會各行各業都需要拔尖創新人才,比如一流的工程師、一流的醫生、一流的管理者等。因此,當前研究型大學所采取的“掐尖模式”可能不完全符合拔尖創新人才成長規律,理由如下:其一,識別拔尖創新人才的苗子很難,掐尖不一定能選出真正具有創新素養和潛力的人才,但不可避免地會篩選掉那些成績略差、創新能力超強的學生;其二,即便選拔階段沒有問題,在培養階段集中優勢資源塑造創新人才卻未必有效,因為創新人才不是資源富集的結果,其成長也不是勻速的;其三,拔尖學生所在班級是一種同質化的環境,而事實上多元異質的環境更有利于創新人才的個性化成長,比如持久的價值支撐、自我激勵和終極意義感。從回應“掐尖模式”弊端的角度來看,拔尖創新人才的培養可能還存在一種情況,即面向人人,其假設是所有學生都有機會成為拔尖創新人才,其路徑是多樣的、可能也是曲折的,但這種成長又是有生命力的。這不僅符合《中國教育現代化2035》八大基本理念之一“更加注重面向人人”的政策要求,也是一種更有利于教育公平和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實踐訴求。
(四)著力提升基礎研究能力,進一步強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
習近平總書記曾在多次重要講話中談到,基礎科學研究是整個科研的總開關,是科技創新的源頭活水,要優化基礎科學研究布局,逐步壯大基礎科學研究體系,努力多出“從0到1”的原創性成果。面向新時代,國家相繼出臺了一系列推進基礎科學研究的政策文件,基礎研究也多次進入中共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的范疇,再一次凸顯了黨和國家領導人對基礎研究的重要關切。我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擁有較好的基礎學科布局和基礎研究實力,目前的基礎科學研究貌似很繁榮,但實質上缺乏標志性的創新成果。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是我國當前的基礎科學研究方式仍然處于一種較為封閉的狀態,即科研人員主要圍繞所謂的科學前沿問題深入探索,以期在高水平的期刊發表高質量的論文,較少關心科技創新在實踐領域所面臨的問題,這就造成了基礎科學研究難以回應國家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初衷。
面向未來,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需要一種進步的大學發展觀,即面向國家戰略需求的知識、技術和社會的融合創新,不僅包括政府、社會和大學組成的創新聯盟之間的互惠互利,也包括一個需要跨越傳統意義上獨立的學科,以及跨越空間和組織的多個層次建立更多聯系的復雜研究鏈。從具體的研究方式來看,目前社會各界的認知仍然停留在自由探索式基礎研究,逐步意識到應用啟發的基礎研究在國家戰略科技中的重要作用。《中華人民共和國科學技術進步法》(2021版)將基礎研究單列為第二章,強調基礎研究中自由探索和目標導向要有機結合,并且首次在法律層面提出基礎科學研究應當圍繞科學技術前沿、經濟社會發展、國家安全重大需求和人民生命健康[44]。同時,我們也注意到當前的科學研究更多的是多學科交叉融合的綜合研究。在基礎科學研究領域,學科交叉融合和交叉學科建設能夠沖破現有的學科組織壁壘,有助于研究者在知識邊界處發現新的研究領域,進而確立新的研究議題和方向,設置新興交叉學科,培養具有融通思維和創新能力的人才,構建自主的知識體系。我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自然要順應融合創新的趨勢,不僅要深度參與國家重大科技創新項目、企業技術和產品轉化過程中,而且在應用性較強的領域著力推進技術商業化,并源源不斷地釋放它在技術創新領域的能量。
(五)積極探索未來大學模式,新型研究型大學或將大有可為
回溯世界一流大學的發展史,可以發現世界一流大學主要有三種發展模式。其一,自然成長型,主要以大學自身為主體,遵循知識發展邏輯自然成長,多見于具有悠久的歷史傳統和深厚學術積淀的大學,比如牛津大學、劍橋大學。其二,社會驅動型,表現為大學在與外部社會需求的相互適應和滿足中成長發展,比如斯坦福大學、威斯康星大學。其三,國家規劃型,主要以國家為主體,通過國家規劃和設計,集中所有資源來建設和發展世界一流大學,比如柏林大學、東京大學[45]。我國建設世界一流大學具有典型的國家規劃特征,屬于第三種發展模式,從以往建設方式來看,主要有兩種:一是擇優建設少數現有的具有實現一流潛力的大學;二是鼓勵現有大學合并,通過協同合作建設世界一流大學。應該說,當前我國在建世界一流大學的基本格局主要來自上述兩種路徑,但我們從第二輪“雙一流”建設高校入選名單來看,有一類建校時間很短、發展速度很快的“新型研究型大學”被列入支持范疇,比如上海科技大學、南方科技大學。盡管新增高校數量不多,尚不足以動搖整個“雙一流”建設高校的群體結構,但這一現象值得我們關注和深思,以探索“未來大學”新模式為特征的新型研究型大學至少拓展了世界一流大學的建設路徑和發展方式。
新型研究型大學既是歷史的辦學實踐,又是當代的政策話語。作為一種辦學實踐,新型研究型大學是研究型大學發展過程中自我更新的結果,比如創業型大學、創新型大學,當前還有很多并未定型的新興研究型大學。作為一種政策話語,新型研究型大學有著明確的政策意蘊,即探索適合我國國情的科技創新發展道路,基于創新驅動發展戰略著力探索培養拔尖創新人才的具體方略,重塑基礎研究的新模式以及多元一體的大學形態[46]。新型研究型大學在中國興起,符合國家重大戰略需求,滿足人民群眾對高質量高等教育的需求,對開辟世界一流大學建設新賽道有著重要意義。既然是新型,就意味著尚未成型,也不需要急著定型。目前,在國內得到社會各界公認的新型研究型大學有5所,分別為西湖大學、南方科技大學、上海科技大學、中國科學院大學、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這些大學從組建開始就以全新的方式探索未來大學的辦學模式、組織形式和制度規范。目前,這些大學建校時間還很短,相關制度改革與創新也還在進行中,辦學成果無法與世界一流大學相媲美,但由于其巨大的組織制度創新空間,在一定程度上為我們建設世界一流大學帶來了很多期待。新型研究型大學的制度創新之路必然是曲折的、迂回的,或許布滿荊棘,但因為新賽道可能帶來的驚喜,我們應當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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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陜西省學位與研究生教育研究項目“合法性視角下研究生教育學的發展邏輯及建設路徑研究”(SXGERC2023079);2023年度陜西科技大學高等教育研究項目“‘雙一流’建設背景下地方高校特色學科建設路徑研究”(126032314);陜西科技大學研究生教育教學改革研究項目“會聚科學視域下新興交叉學科的形成演化機制及培育策略研究”(JG2022Z14)。
Research on the Historical Position and Construction Path of World Class Universities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trong Nation Strategy
Wu Jianxin, Lu Lina
Abstract: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are a hallmark of higher education and play a crucial role in enhancing national competitiveness in the era of the global knowledge economy, which is not only directly related to the smooth realization of the dream of becoming a strong country in higher education, but also has an important strategic supporting role in the great rejuvena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 However, the current research of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needs to change the logic of thinking, from \"looking at the present from the past\" to \"looking at the present from the future\", that is, thinking about how to develop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with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based on the strategic goals and social forms of 2035 or 2050. The vision of the future shaped by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is not so much about tackling uncertainty through the systemic improvement of the higher education system, but about facing the major challenges facing human society through the responsibility of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From a longitudinal point of view, China's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under construction have achieved high-level development, and have begun to rank among the world's academic centers with their excellent scientific research strength and innovation ability. From a horizontal point of view, China's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still need high-quality cultivation, especially in basic research, major originality and other aspects. Facing the future, China's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are shouldering the dual missions of \"strengthening themselves\" and \"strengthening the country\", and there is a long way to go. Standing at an important historical intersection, the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and school founder need an \"introspective\" approach to lead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style higher education modernization by re-outlining the path of building first-class universities.
Key words: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historical orientation; build new roads
(責任編輯 馬慶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