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修改日記背后的隱秘

1927年至1939年間，蔣介石秘書毛思誠為給蔣介石編修《年譜》等個人傳記資料，保存整理、收集抄錄了一批蔣介石的日記、來往函電、家書公文等文獻(xiàn)，后來著有《蔣公介石年譜初稿（1888—1926）》一書。在蔣介石日記研究工作中，對比其正本內(nèi)容與毛氏抄本及其所著《年譜》一書中的相關(guān)記載，其內(nèi)容文字異同及蔣介石修刪內(nèi)容的比較，是一項非常有趣又很有意義的課題。

潤色和修正的毛思誠“日記類抄”

毛思誠仿照蔣介石所喜愛的《曾文正公日記類鈔》體例，對蔣日記分為9 類做了摘抄。在為蔣做日記分類抄本時，基本上是尊重蔣介石日記原文的（本文所引文字也照此例）。但是也并非只字不改地照抄，而是加上了他自己的一些潤色和修正。

以1926 年7 月1 日日記為例，這天蔣介石因上午工作時“打電話不應(yīng)”，又犯了脾氣，“躁激非常”。于是在日記中大書：“極恨國人無心肝，所部無血心，每生亡國之嘆！如何能使一般餒弱殘夫振奮有為？ 無雷廷霹靂之威，何以能消散陰霾沉霧！”對此激憤之言，毛思誠在當(dāng)日抄本中改寫為：“國人、所部無血心，每生亡國之嘆，何能使一般餒弱殘夫振奮有為？無雷廷霹靂之威，何以能揭散陰霾沉霧耶？”其語氣已漸和緩些，但后來又被蔣再次修改，他先刪去了“國人”二字，變?yōu)椤八繜o血心，每深敗亡之懼，如何能使一般荼疲病夫振奮有為？ 無雷廷霹靂之威，何以能擊散陰霾沉霧耶？”最后，到了《年譜》正式出版本中，此段內(nèi)容改定為：“公嘆：國人無心肝，所部無血性，不自求進(jìn)步，而一般萎靡若此，若非濟(jì)之以猛與嚴(yán)，何能復(fù)興民族，完成革命？（此句為蔣親筆所加）不施雷霆霹靂之威，陰霾何由擊散乎？（此句為蔣所改）”

從這一節(jié)內(nèi)容的幾次改動來看，毛思誠作類抄時是要把蔣介石的沖動與激憤之言“磨磨平”，蔣介石自己事后再改日記時是要把內(nèi)容“拔拔高”，于是，一個“ 血氣方剛”的蔣介石就此變成了“深沉善耶”的政客，一點“革命精神”也就此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維護(hù)完美正面形象

本來，蔣介石對其日記是不準(zhǔn)備公開的，所以他在其中記載了許多隱私，但他知道秘書們所作的抄本除了備份之用外，是要用來寫年譜出版的，故他對抄本和年譜稿本就進(jìn)行了認(rèn)真的審改。從目前校勘的情況來看，蔣介石對其日記抄本與年譜初稿的原則性刪改主要集中在政治與家事、個人品行等方面的內(nèi)容。可以從以下三點分析其情況與緣由。

一是因為政治背景時過境遷，個人立場發(fā)生變化，蔣介石對自己過去的講話、文稿中的內(nèi)容不再認(rèn)可，需要全刪或全改，以便“與時俱進(jìn)”。

如1926 年8 月15 日年譜稿存錄蔣介石對第十二師官兵訓(xùn)話稿中，原有以下一段他痛斥吳佩孚和帝國主義“討赤”口號的文字，其內(nèi)容口吻非常革命，慷慨激昂，讀來令人拍案叫絕，但一些充滿革命激情的文字，乃至于他曾經(jīng)說過的“反共就是反革命”口號，都被蔣介石在審改時以紅筆一圈悄然刪除了，其原因不言自明，這時的蔣介石已不再反帝親俄，甚至，他親自向中國共產(chǎn)黨和紅軍開戰(zhàn)了！于是，當(dāng)年蔣氏這類同情中國革命的“左傾”言論自然必須刪除。

二是因為蔣氏個人婚姻的變化，他與宋美齡的結(jié)合，使其在對外宣傳中必須避諱乃至完全隱匿他過去與陳潔如、姚冶誠的婚姻關(guān)系。從《年譜》上來看，一個個人生活情感世界比較“完美”的蔣介石就“誕生”了。至于蔣介石刪去有關(guān)二位夫人記錄的動機(jī)，不必多言，這大概是他當(dāng)時所處地位的必然選擇。

三是蔣介石對自己性格缺點的掩飾，以維護(hù)自己的“正面形象”。蔣介石在其日記中，一個重要的內(nèi)容就是自我檢討與反省。他對于自己性格中的暴躁、多疑、色欲、憤懣及打罵下屬等行為，多有記錄及反省。對于這類記錄，包括后來他曾在爭吵激怒之下打了小舅子宋子文耳光之事，抄本中也都做了和緩處理，到了《年譜》里，有關(guān)這些記錄已然全不見了蹤影。

（摘自《世紀(j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