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95年1月,我和愛人王景元在老家山西晉中結婚。次年7月,我申請了探親假去看他。
坐火車轉汽車,才到達和愛人約好“接頭”的縣城。坐在前往部隊的“馬的”(馬拉著四輪平板車,有簡易篷頂和彩色布條裝飾)上,聽著馬脖子上的鈴鐺聲與蹄聲,看著四周連綿起伏的山脈,我急不可耐地說:“我這次能陪你好多天。”
愛人瞟我一眼,朝著馬兒奔跑的方向說:“老家多好,在這里,我感覺你住不了幾天,自己就得鬧著回。”
我不服氣地說:“你能待在這里,我也能!”
那時,愛人在團部擔任修理所所長,主要負責部隊日常的裝備維修與保養工作。
那幾天,恰逢軍區要在團部舉辦文化工作座談會。愛人除了做好本職工作,還肩負著營產營具、花架花欄的焊接修繕任務,每天清晨出門,深夜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
有一天,愛人一回家就躺在沙發上問我:“慧,你知道龍的爪子有幾個趾頭嗎?”
“好像有四爪和五爪之分。你們要干什么?”
“快愁死了,軍區要求做兩對飛舞的長龍,戰士們都沒做過,還要扎十幾對熊貓燈籠,這該咋辦?”
我說:“我會扎燈籠,明天我跟你去看看。我都來好幾天了,天天待在宿舍里,都快憋死了。”
我在老家當護士,每天忙忙碌碌的,到部隊突然閑下來,真有點不適應。
第二天,我跟著愛人去了團部。我先到圖書室翻畫冊,找出龍和熊貓的圖案,再根據圖案和戰士們一起剪彩紙長龍、糊燈籠。
座談會開始前一周,上級領導來查看籌備情況,看到我幫著一起忙碌,就和我聊了起來。領導告訴我,如果愿意來駐地,可以辦理隨軍手續,也能調動安排工作。
晚上,我把領導的話告訴了愛人,跟他說要隨軍,但他不同意:“你讀了十幾年的書,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分配了工作。駐地這小縣城人口少,沒有那么多工作崗位。團里好多隨軍家屬,都排隊等著落實工作呢。”
“那些家屬是安排工作,我是調動工作,情況不一樣。”我據理力爭。
愛人沒好氣地說:“反正探親假結束了,你就回去上班。別在這里陪我,我忙起來也沒時間陪你。”
“回就回!”我也賭氣道。
不過,生氣歸生氣,但是我意已決,準備先申請停薪留職,然后再辦理隨軍手續。作這樣的決定,一是領導的話確實讓我動心,二是我和愛人結婚后就沒團聚過,我真的很想多陪陪他。
回家后,我只和父母說,愛人幫我辦理了隨軍手續,我調到了部隊駐地工作。
一個禮拜后,我就告別家人,又到了駐地。愛人驚訝不已:“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我說了停薪留職的事,他突然情緒激動起來:“這么大事情,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張?真是太過分了!”
我很倔強,說什么都不肯回家,就要在駐地待著。愛人實在拗不過我,只得順了我的意,幫我辦理了隨軍手續。
之后的事情,果然如愛人所說。駐地人口少,工作崗位不多,有的隨軍家屬等工作,已經等了五六年,有的直到丈夫轉業也未能安排工作。
我本想自己找點事干,結果發現懷孕了,只好先待著,工作的事等到孩子出生后再說。
1997年末,兒子出生后,駐地一位家鄉的朋友來看我時提到,當地缺教師,尤其是缺幼兒園教師。
朋友的話點醒了我,是啊,何不試著考教師資格證呢?
把想法和愛人一說,他也沒覺得驚訝:“你啊,既然喜歡折騰,那就去折騰吧,我沒意見。”
周日,愛人從書店給我買回了一堆學習資料。那一摞沉甸甸的書籍,成為我開啟職業新篇章的鑰匙。
我每天都抱著書籍挑燈夜戰。兒子到了會爬的年紀,喜歡在家里爬來爬去,我不能一直看著他,就在天氣好的時候,帶他到家屬院后面的草坪上任他爬來滾去,我則抓緊時間看書、學習。
但教師資格證并不好考,我連考了幾次都沒能成功。
2001年夏,當地市里第一次開設了備考教師資格證培訓班,我抓住機會報了名。那時,愛人已經調到距離駐地300公里外的邊防線,我便將兒子托付給家屬院的其他嫂子,獨自前往市里學習。
這一去,就是一個多月。當我再次見到兒子時,他正和院里的小朋友玩得不亦樂乎。看到我,兒子竟還躲在嫂子身后,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好像看到陌生人一樣。那一刻,我心中充滿了愧疚。
好在,我的努力終于得到了回報。那一年,我不僅考取了教師資格證,還被縣第一幼兒園聘用。
接到聘用通知后,我抱住兒子的小臉蛋兒親了又親,又迫不及待地給愛人打電話:“我拿到聘書,有工作了。”
電話那頭,愛人正走在路上,一陣呼呼喘氣聲后,他爆發出爽朗的笑:“小慧,我就知道你行!”
我被聘用的喜訊,很快就在家屬院傳開了,不少待業家屬紛紛前來詢問求職的“秘方”。得知我的學習、備考經歷后,她們也開始積極參加各類培訓,不少家屬和我一樣,成功邁上人生的新臺階。
隨著職務變化,愛人從邊防連隊調至某軍分區政治部工作。后來兒子上小學時,他轉學到了愛人身邊。我卻舍不得這份喜愛的工作,就每個周末去愛人那里團聚,直到我從縣幼兒園退休。
如今,我已經和愛人回到了老家生活。再回想起以前一個個在臺燈下埋頭苦讀的夜晚,我的心中都會感慨萬千……
(作者為退休教師)
編輯/劉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