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張本對陸冬虹說他要先去外邊洗個澡,他已經有好長時間沒在外邊好好洗過澡了,“在家里那不是洗澡,那只不過是沖涼,只有在澡堂那才叫洗澡,那才可以享受到男人洗澡的快樂,被搓啊,被敲背啊,被修腳啊。”
張本準備先去好好兒洗個澡,然后再去舊車拍賣會,拍賣會在城北的那片空地上,靠近那條早已經廢棄了的通往糖廠的鐵道。糖廠早已不生產了,所以這條鐵道也廢棄了。
張本已經和陸冬虹說好了,那輛舊車對他有著非凡的意義,他一定要把它拍下來,拍下它來就是拍下了父親的一部分。陸冬虹沒說什么,她很怕自己哪一句話不小心又說得讓張本傷感起來。
“你就放心吧,那輛車我看不會有人要。”陸冬虹說。
“但愿這樣。”張本說。
“那不過是輛又老又舊的老破車。”陸冬虹又說。
陸冬虹這么一說張本就有點難過,他輕輕把門帶上出去了,那只黑貓在門廳的地毯上臥著,在不停地舔自己,這是它每天的功課。
林秀敏校長也已經去世好幾年了,可以說沒有林秀敏校長就不會有學校的這兩個車庫,也不會有緊挨著車庫的那四套紅瓦頂房子,更不會有那些故事。
林秀敏校長當年住過來的時候這邊還是片空地,因為林秀敏當校長,學校就向上邊申請把這片空地給征了過來,學校利用這片空地蓋了兩個車庫和四套房子,緊靠著車庫那邊兩套,也就是院子的西邊,是里外間;院子的東邊也是兩套,也是里外間。林秀敏校長當時住的那棟八號樓緊挨著車庫,為了方便,林秀敏校長還讓人在樓下的院墻上開了一個小門,這樣一來他出入就更方便了,不必繞一個很大的圈子從院子東邊出來再往北走再往西走。
那兩個車庫,一間停大轎車,接送學校的教員們上下班,另一間車庫停小車,專門接送學校的領導,那輛小車是老華沙,現在的人們都不知道這個牌子了,這是一個很老的牌子,但這是當時最好的車。
后來,張本他們全家也都搬了過來,張本的父親是學校的小車司機,開那輛小車,再后來張本的二哥張來也在學校當了司機,開那輛大轎車。他們住在這里的道理很簡單,就是為了方便工作。
張本他們家在車庫院子里種了不少花,草茉莉和太陽花,他們還養了雞,后來還養過兔子,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時候還長起了兩棵楊樹。
林秀敏校長可真是個斯文人,個子不高,戴著副高度近視鏡,他每天都要下來坐車,他看看草茉莉,說這花很好,又看看太陽花,又說這花也挺好,還說在這地方養雞也不賴,“雞糞可以上給花,花就會開得更好,這就是良性循環。”
但讓人想不到的是,張本一家忽然出了大事。先是張本的父親突然去世了,沒住多長時間醫院,醫院說張本父親的肝出了毛病。沒過多久,張本的二哥張來也去世了,醫院給出的結論也是肝出了毛病。緊接著是張本的母親,又是肝病,沒過多久也去世了。
這對張本來說是一場巨大的災難,給他的心里留下了陰影。現在家里只剩下張本一個人了,他還年輕,不到三十歲。他去醫院做了詳細的檢查,醫生說他的肝現在還看不出有什么問題,很健康。但張本后來離開了學校,去了別處,他不愿繼續在學校工作,在學校里他總是很難過,看到什么都難過。
洗完澡,張本去了舊車拍賣那邊,這天晚上他回來很晚,陸冬虹正在看電視,那只黑貓就臥在她旁邊。
陸冬虹說:“你怎么又喝酒?”她聞到了。
張本說:“那輛車沒到手,想不到有人也非要拍那輛車,我舉一次牌,他也馬上跟著舉牌,我一舉他就舉,我一舉他就舉,這真讓人想不到。”
“這樣的車還真有人要。”陸冬虹說。
“都拍到四萬了,只好這樣。”張本說。
張本有些沮喪,整整一下午張本都想不通這是個什么樣的人?為什么非要和自己搶那輛舊車。
“也許是專門玩舊車的,這種人只喜歡舊車。”張本坐在門廳的凳子上脫鞋,他彎腰,解鞋帶,出氣有些粗。
“那不過是一輛舊車,別太介意。”
陸冬虹過來,把門廳的燈打開。
“有人還專門喜歡收藏別人穿過的舊鞋。”張本說。
陸冬虹看了看張本腳上的鞋子,“你該換雙新鞋了。”
張本現在穿的這雙鞋是皮的白色板鞋,張本很喜歡這雙鞋,所以就一直穿著,雖然很舊了。這雙鞋原來是他哥的,二哥穿42碼,張本也穿42碼。
“有不少人收藏舊鞋,當然那些鞋都是名鞋,或者是名家穿過的鞋。”張本邊脫鞋邊說。
“我買了水果西紅柿。”陸冬虹對張本說。
“我想來根雪糕,冰箱里好像還有。”張本說。
“當然有。”陸冬虹說。
張本換好拖鞋從門廳去廚房找雪糕了。
“我也要一個,看看有沒有巧克力脆皮的?”
陸冬虹繼續坐下來看她的電視,這幾天有足球賽。
“好家伙!”張本在廚房叫了一聲。
陸冬虹知道他為什么叫。
“又裝滿了。”張本說。
陸冬虹過幾天要去外地參加一個培訓,為期半個月,是單位安排的。所以她給張本買了不少吃的,冰箱幾乎都快要被塞滿了,有張本喜歡吃的糟雞翅、兩個糟蹄髈,有日本進口的納豆,一小盒一小盒的那種,還有張本愛吃的肉粽子、奶酪餅和一些青菜,但主要是青菜,張本平時不怎么愛吃蔬菜。
“好家伙,這也太多了吧。”張本又說了一聲。
“為了肝好,你要多吃菜。”陸冬虹說。
街上到處是人,天很熱,張本開著車去了金小銘的家。
“就是喝點酒,沒別的事。”
金小銘昨天給張本打來了電話。
陸冬虹去了外地,要不然張本會把陸冬虹也帶上。
金小銘在學校教書的時候跟張本二哥張來的關系很好,因為學校離市區很遠,在一個很大的湖的東邊,所以金小銘經常會和張來一起去游泳,他們是泳友。那時候他們曬得可真黑,他們總是在中午的時候下水沿著湖慢慢游一圈兒,再在沙灘曬一會兒太陽,然后回來洗澡。學校的浴室整天開放,就在教學樓的后邊,浴室旁邊是鍋爐房,再往東是學校的大食堂,食堂前邊的空地上總是種滿了各種蔬菜,因為不缺水,所以那些蔬菜都長得很瘋,綠油油的,茄子花是紫的,葫蘆花是黃的,蠶豆花是白的。
金小銘的家在離過去學校不遠的地方,當時說要辦個作家村,當地不少作家都在這里買了地。
金小銘現在的家有很大的院子,可以種不少東西,金小銘種了樹也種了些菜,因為院子夠大,他還養了兩只食火雞,他養這種雞純粹是覺得好玩兒,食火雞的樣子給小時候的金小銘留下了深刻印象。它們的脖子會鼓起來而且還會變幻著一會兒紅一會兒藍的顏色,平時會鼓起來的部分是在喙那地方,耷拉著像鼻子卻又不是鼻子。食火雞奇怪的地方在于它們也會像孔雀那樣“唰啦啦、唰啦啦”把尾巴一下子豎起來,但一點也不好看,只是讓人們覺得滑稽好笑,覺得它們在模仿孔雀卻沒有自知之明。食火雞就是這么一種大鳥。再說一下,食火雞的雞皮是藍色的,只要宰了它們把毛拔去,看吧,一盆子藍,雖說煮熟后和普通的雞肉一樣,但許多人都覺得食火雞很怪所以不愿意吃它們。
張本開車進金小銘院子的時候正碰上了那兩只食火雞在門口踱步,車出現的時候它們像是受到了驚嚇,一下子跳了起來,動作很笨拙,或許是它們在表示對張本的歡迎。它們站在離車不遠的地方,身后的褐色羽毛一下子都豎了起來,豎成了一把近似于要把自己包起來的扇子,而且那些羽毛正在不停地發出“唰啦唰啦”聲。它們的嗉囊此刻也都鼓了起來,顏色接近鋼藍,倒也不難看。
金小銘正在院子里摘辣椒,他在準備中午的菜。
金小銘一出現,那兩只食火雞就安靜了一下。
金小銘帶張本進屋,食火雞就在后邊跟著他們,金小銘說食火雞的肉其實不難吃,剔去筋膜還很嫩,但一只食火雞兩三個人根本就吃不了,所以他不準備宰它們了。
“再說宰掉一只另一只就孤單了,它們互相是個伴兒。”
“食火雞跟人一樣沒個伴不行。”金小銘又說。
“孤單不是個好事。”張本說。
“待會兒小喬給咱們炒兩個好菜,咱們好好喝點。”金小銘對張本說他這里有好酒,他的聲音低下來:“高度酒。”
小喬是金小銘的愛人,也在學校工作,不過她在學校圖書館工作,是個愛說愛笑的女人。張本去圖書館借過書,張本那時候喜歡看言情小說。小喬也知道金小銘和張本的哥哥張來關系很好,因為在學校的時候他們總是待在一起,別人在車庫的司機宿舍里打麻將,往往一打就是一夜,張來就只好和金小銘擠到一床被子里去睡。這些事金小銘都會告訴小喬。小喬還知道張本家里出事后金小銘特別難過。這種事情是很少發生的,怎么一家人忽然就都去世了,而且都死于肝病。現在只剩下了張本一個人。有一次金小銘做夢還夢到了張來,張來渾身是水,在夢里對金小銘說:
“你照顧照顧我小弟,他現在就一個人了。”
從夢里醒來,金小銘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外面的月光很好,像潑了一地水。這是后半夜,人人都在睡覺,金小銘卻失眠了。
張本家里發生的事是越想越讓人心里難受,家里的人一個一個因為肝病離開人世,人們都擔心張本遲早也會因為這個病離開,他們認為張本的家人一定是吃錯了什么,或者染上了什么病毒。
“進來吧。”金小銘對張本說,他讓他進到屋里來。
“你還種了那么多西紅柿?”張本又回頭看了一下。
“還沒熟好。”金小銘說,“我從不打催熟劑。”
“我總是這樣。”
小喬正在廚房里忙,圍著圍裙,頭發上戴著燙發用的那種塑料發圈兒,他們的孩子現在中午不回來,會在學校吃一頓飯,小喬沒事總愛在自己的頭上扎發圈,這樣一來她可以保持很好的發型,金小銘現在已經習慣了周六周日小喬總是滿頭發圈兒地在家里忙來忙去。
“今天咱們有紅燒肉吃。”
金小銘對張本說你哥也喜歡紅燒肉。
“菜都是咱們自己種的,干凈。”小喬說。
張本看著小喬,因為她戴著燙頭發用的圈兒,所以張本感覺自己像是已經聞到了洗頭水的味道。
“有地方種菜真不錯。”張本說。
“是不錯,還有雞蛋吃。”金小銘說。
“除了雞蛋還有食火雞的蛋。”小喬在一旁補充了一下。
“今天有個炒食火雞雞蛋,其實和雞蛋沒什么區別。”金小銘說食火雞的雞蛋蛋皮是藍色的。
張本朝窗那邊看了一下,可以看到一只食火雞在那里啄來啄去啄來啄去,它們整天就這樣。
“我真是佩服嫂子會給自己做頭發。”張本沒話找話。
“她總是喜歡打著頭發圈做飯。”金小銘對張本說。
“我只有星期六和星期日才有時間收拾一下自己。”
小喬笑了一下又說,“我會的事情不少。”
說實話張本和金小銘之間有許多話要談,因為他們見面的機會不多,但張本想知道今天有什么事?怎么會突然讓自己過來吃飯?而且看樣子也沒有別人,會有什么事?
“就咱們三個?”張本說。
“要不把李基斯也叫來。”金小銘看著張本。
李基斯是學校的數學老師,和金小銘是同一年進的校,金小銘總記著他倆去北京出差正好碰上毛小寧的演唱會,當時一張票就二十五元,而金小銘當時一個月的工資才三十八,金小銘太喜歡毛小寧了,他用工資請李基斯看了一場毛小寧的演唱會。當時學校的不少人都知道金小銘用一個月的工資請李基斯看了一場演唱會。
“你們倆挺好。”張本說。
“我還是跟你哥更好些,凡事不能光看表面。”
張本看著金小銘,想多聽金小銘講講他哥的事,直到現在,張本還覺得哥哥沒有離開自己,他會經常夢到他。
“一個人要是連另一個人的腳臭都不在乎,你說說他們的關系會怎么樣?”金小銘笑著說。
“我哥的腳真是臭得可以。”張本說。
張本這么一說金小銘就放聲笑了起來。
“我們就經常那樣擠在一個被子里睡覺。”
“他不洗腳嗎?”張本說。
“有時候就不洗,太晚了,人迷迷糊糊的還洗什么洗,我有時候也不洗。”金小銘說,“我和你哥睡在這邊這間,他們在另一間屋子里打麻將,經常一直打到天亮,有一年下大雨,湖里的蛤蟆全都跑到教學樓里了,遍地都是,都沒處下腳。我從來都沒見過那么多的蛤蟆。”
“是青蛙還是蛤蟆?”
張本說自己那時候還沒來學校,但這事他聽人們說過。
“是蛤蟆,要是青蛙就好了,青蛙還可以吃。”金小銘說,“可以搞一大鍋,鹵好了,喝酒是個好菜。”
“椒鹽田雞也不錯。”金小銘又說。
張本和金小銘說話的時候,小喬已經把炒好的菜一個一個端了過來,放下菜,小喬給張本和金小銘每人倒了一杯熱牛奶讓他們喝,“喝酒前先來一杯熱牛奶最好。”
“咱們算是到了托兒所。”金小銘把牛奶杯端了起來。
“熱牛奶保護胃,喝酒胃不難受。”小喬又說。
張本也把牛奶端了起來。
“我還要給你們最后做個茄盒。”小喬說。
“少炒幾個,喝酒吃不多。”張本說。
小喬一轉身又把酒取了過來,她說這酒瓶子紅彤彤的不難看,別看它是低度的,“你們就喝低度的吧,低度對肝的負擔不大。”
“肝是重要。”金小銘說。
“人身體上肝可以說最重要。”金小銘又說。
小喬手里拿著瓶子,看著張本,像是在等著張本決定。
“不過我這里還有高度的。”金小銘對張本說。
“就喝低度的吧,肝的負擔要小一點。”小喬說。
這時候電視還開著,這樣一來張本和金小銘就能一邊喝酒吃東西一邊隨便看看昨天晚上的足球賽,球賽不是現場直播而是重播。張本想看梅西,他是梅西迷,只要梅西一上場他就興奮。
“既然喝低度,你也拿個杯子。”張本對小喬說。
“那我也少來點?”小喬看看金小銘,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你可以在里邊加點冰水。”金小銘說。
“加冰水倒不難喝。”小喬說。
“你們先喝吧,我弄好炸茄盒就過來,這是道好菜,每個茄盒里邊都有一只蝦。”小喬說完去了廚房。
“來,先來片牛肝。”金小銘對張本說,“吃什么補什么。”
張本沒說什么,牛肝的味道不錯。
“我不該說肝。”金小銘馬上說。
“我都習慣了,習慣了人們一吃飯就對我說肝。”張本說。
小喬很快就把最后一道菜弄好了,她端著菜過來。她也坐了下來,但她又站起來去廚房取了一罐花生醬。“海鹽花生醬,抹面包片特別好吃,過一會兒我們可以烤幾片面包試試。”小喬說她最近又買了六根法棍,烤一烤味道真不錯。
“花生醬抹牛肝也不錯,你試試。”小喬對張本說。
“她總是買好多根法棍面包放在冰箱里凍著,我不知道這樣會不會不好。”金小銘說,“這樣一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我總是在吃陳舊的東西。”
“最厲害的黑面包可以常溫放一個月。”小喬說,她的臉開始紅起來,她一沾酒就馬上臉紅。
“我很擔心經常吃在冰箱里放很久的東西會不會對肝不好。”金小銘說,“吃的東西首先傷害的不是胃而是肝,我現在算是弄清楚了。”
“怎么又說肝了,咱們不說肝的事。”小喬說。
小喬又用牛肝抹了一點花生醬遞給張本。
“廣東人把肝叫做潤,牛肝叫牛潤,豬肝叫豬潤。”金小銘說,我們學一下廣東人,就可以不說肝這個字了。
“這個叫法很好聽,來,讓我們吃牛潤。”小喬說。
“挺好。”張本馬上說。
這時有一只食火雞從外邊跳上了窗臺,它的冠瘤遮著它的眼睛,這樣一來它就什么也看不到,張本看見它甩了一下自己的小腦袋,這下好了,它可以看到屋里了,不知為什么它又馬上跳了下去。
“食火雞是吃蛇能手。”金小銘說,“所以它們應該算是猛禽,真正的猛禽。”
張本端著杯子看著金小銘,張本對鳥類不太清楚。
“它們是土耳其的鳥嗎?”張本說。
“也許是。”金小銘說。
“我從沒吃過食火雞的肉,但我見過這種罐頭。”張本說。
“很大一聽一聽的那種嗎?土耳其產品?”金小銘說,“土耳其把‘食火雞’叫做‘吐綬雞’嗎?好像不是。”
“我也只是在淘寶網上看到過。”張本說他最近在網上淘了不少末日生存食品。
“末日生存食品應該是小罐的好,吃一罐開一罐,一次吃光最好,千萬不要剩。”金小銘說。
“那種深海鱈魚的魚肝罐頭就是一小罐一小罐的。”張本說,“很腥,加點洋蔥碎末兒還湊合。”
金小銘說他要查一查“食火雞”是不是就是“吐綬雞”,所以他停頓了一小會,他在手機上查了起來,他查手機的時候張本又敬了小喬一杯,小喬又回敬了張本一杯。喝酒這件事與決堤有點相似,一開始只是幾個小管涌,好像不會有什么事,但很快就控制不住了。
這時金小銘已經查好了,“‘食火雞’和‘吐綬雞’是兩回事,我們常見的是‘吐綬雞’不是‘食火雞’,‘食火雞’有很強的攻擊性,‘食火雞’和‘火雞’是一回事。”
“我現在的老師就是百度,想查什么就有什么。”金小銘說手機真是個好東西
“這說明你外邊養的是‘吐綬雞’,沒有什么攻擊性,它們的肝火不大。”張本笑了起來。
“你怎么又說肝了,我們不許再說肝這個字,我怕了。”
“好的,不說。”張本說,舉了舉杯。
小喬的臉現在是大紅臉,她一喝酒就這樣,“我再來一點好不好?”小喬看看金小銘,好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見,但喝酒這種事從來都不會聽從某個人的意見,小喬又給自己倒了小半杯,又加了點冰水,之所以說是冰水就是那個大玻璃罐子里的水上漂了不少碎冰。
“陸冬虹在就好了,我們兩個可以開一瓶葡萄酒。”小喬說,“我們還有四瓶葡萄酒。”
“其實女人喝點酒不錯。”金小銘說,“你說有誰會不喜歡看女人們用小杯慢慢喝白酒。”
“我喝多了。”小喬說。
“進球了。”張本大叫起來。
繼續喝下去,張本和金小銘又說起了往事,因為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簡直無法不說張本的二哥張來。小喬真是個喜歡喝酒的女人,她滿頭的燙發發圈加強了她在這方面給人的印象,那就是她此刻更像是一個離不開酒的女人,實際情況也是這樣,她要求給自己再加點再加點,雖然她每次都會往酒里加一些冰水,當酒一旦變成了近似于飲料的東西后它就更容易起到那種讓人醉的效果。這就夠了。他們都喝多了,他們見面總是這樣,這讓他們從心里高興,也從心里傷感,金小銘拿起張本的一只手,開始講述起來,當然是當年的事,他和張本二哥張來的事,那次游泳,那一次游泳,不知為什么張本的二哥張來突然就在水面上消失了。
“接下來呢?”張本問。
“突然就消失了。”金小銘說。
“接下來呢?”張本又問。
但金小銘想不起來了,他用手拍拍腦門,說酒真是一個好東西,不少事就好像剛剛發生或者是昨天剛發生,但你是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酒喝到后來,時候不早了,金小銘讓小喬打電話叫兩個汽車代駕,他們雖然都喝了不少但他們都還清醒。
“怎么叫兩個代駕?怎么叫兩個代駕?”張本說。
“你跟我來,小弟你跟我來。”金小銘說。
“我要送你件東西。”金小銘又說,小聲說。
金小銘要張本跟著他到了屋后,屋后沒種什么東西,有幾棵樹,是槐樹。屋后看樣子是用來停車的。那兩只吐綬雞跟在他們的身后,突然“唰啦啦、唰啦啦”無緣無故地又抖起羽毛來。
轉過屋子的時候,張本看到了什么,大聲尖叫了起來。
“啊呀——”
“啊呀——”
責任編輯蔡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