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寄秋思的信箋
欒樹的枝頭掛滿了紅色外衣的果實
三角的口袋,還沒有被秋光打開
內核藏有怎樣的秘密
站在一棵高大的欒樹下,我冥想了許久
楓葉紅了,卻找不到熱烈的言語
表達對深秋的思念
那就幻作一沓紅色的信紙吧
任憑秋風將無字的詩頁
捎給每一位走在城市邊緣的人
孤身在野,滿目飽含著溫度與柔情
約會,錯過了一個時間的節點
卻與轉角的桂樹撞個滿懷
被香水浸染的發梢上零落著幾粒金色的花瓣
無疑會引來更多的牽掛
嶺風速遞。一葉知秋
經年,收藏在詩集中的銀杏葉
方言依舊親切
有那么一對面向詩意遠方的戀人
打開愛情隧道的郵箱
收到了一封封赤橙黃綠青藍紫的信箋
霜降筆記
白露,在時間的隧道里
向前再走一程
于枝頭柿子來說
由青到紅,從澀到甜
接力之棒上
有著顆粒,一點一點地樸素上妝
——霜降
我去郊外,與蘿卜、白菜見個面
就在昨夜,日歷上標紅了寒露后的這個節氣
晨陽之前。如紗的薄霜
依舊能讀出葉面上娘親留下的指紋
觸摸時,有股冷氣襲來
冷,一個郊游的動詞
我試圖給裸著半身的白蘿卜添一件衣服
但,順道跟進的秋風
吹凈了埂頭散落的樹葉
于孤望中,只能拍拍手上新沾的泥土
寒氣灌頸
我將脖子縮進了暖色的外套中
深呼吸
味覺跟著虛無升騰的炊煙
復蘇了一段記憶
悄然地,我回到了村莊
又回到了那個有著青菜蘿卜各有所愛的年代
小暑記
白云是嶺上的動詞
流浪,誰說不好
一方家園,在目力里擴展
有神般庇護
行之自由,不為心之魔所束縛
發燒的暑熱,只是一種表征
草木自帶體溫計
不退,不縮
深植于土,衍生出大片的葉綠素
權作有氧呼吸
出梅后,小暑便是一頭小獸
奮蹄于嶺上,一路追風逐雨
瀑流如注時
偶遇一潭清泉沒過巨石黑色的脊背
半夏的小獸,倏忽不見了蹤影
虛構一場大雨
妙道山,于我是陌生的
煙霧迷蒙后,黑夜將那塊巨大的裸石吞沒
山風或許被壓抑太久了
一個勁地咆哮著
依松別墅西面有瀑布
流水奔突而下
幻覺中的聲音,如暴雨般響亮
一個倒頭就能入睡的人,卻在今夜失眠了
一場虛構的大雨占據所有空間
放逐思想,在黑夜里如脫韁的野馬
跑過的山路,盤旋著,一道彎似一道
千年的紫柳,茍活在半山間的沼澤地里
虬枝老態,時光老矣
急雨的敲打如鼓點,空谷回聲不絕
我把唯一精神交給竹林,任憑夜風反復搓揉
雨打芭蕉時,希冀呼吸變得透明
繼而,落枕于松木
偌大的黑色的袋子包裹著整座山體
此刻,我成為雨夜的行吟者
將周遭的人或事一一清空
而沖刷、洗滌,是具有力量的動詞
一切湮沒于大雨的世界里
仰臥半山,直待天亮,讓濃霧再次鎖定青山
一個人歸于平靜后
鳴鳥,是妙道山唯一的晨練者
谷雨帖
破損的陶罐,陳化的鄉土
與一株被遺棄的小麥
四月的生殖,活力、豐茂
露臺,是嶺風的道場
一眼的麥綠比下了鄰家一樹的桃紅
不是濟世的懸壺
被太陽榨干了最后一滴水,亟待蓄積
恰巧,今日谷雨
不言喜逢甘霖
卻說人類有關葉綠素的唇語
一粒一粒的,飽滿
布谷鳥打麥地飛來,可飲一杯
啼開秧門。農人在田
一頭歇腳的耕牛將遠山馱在背上
于咫尺,陶罐的小麥拔節之聲大于雨聲
我舍不得抽剝一根麥筒做一支口哨
向它禮貌性地打個響指
讓今日之谷雨潮濕我后坡地上的那片娘親的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