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郎木寺,一位年老的喇嘛
拒絕我為他拍照:
所有的臉都是一樣的
說罷,他捻動著手里的佛珠
喃喃地誦詠著經(jīng)文
他那張蒼老的臉,十分平靜
如沒有浮云掠過的藍天
他也年輕過,難道從未心動過
為一張如花似玉的臉
因家貧,八歲走入佛門
花甲之年,閱盡無數(shù)張臉之后
他不再辯識容顏的美丑
看見的,只有五官,只有皮相
但我沒有能力相信他的箴言
所見都是不一樣的臉
有的綴滿星辰,有的被整容刀蹂躪
有的只是一張面具
(選自本刊2025年第1期首推詩人欄目)
袁永蘋品讀:
有時候一首詩能夠成立有著簡樸的邏輯——一種觀察或者說“詩人之眼”的辨析。詩人通過不斷的在自我當中“滑過客觀”而辨析著萬物的形狀,有時候是一種審視或者帶有懷疑的審視。這首詩就是這一種觀察的過程和結果。
詩人用一種“世俗之見”來觀察眼前的老喇嘛,生出許多“心念”,整個的觀察或者說分歧集中在對于“臉”的觀念上。臉作為一種“相”在“我”與“老喇嘛”的心念里是不同的,“我”在這里動用了“詩人的能力”來進行分類,三種不同的臉分別代表著不同的人生選擇和三種迥然不同人的本質(zhì),而這在另外一個作為對立面的“老喇嘛”那里已經(jīng)被“抹平”而變?yōu)橥弧?/p>
這首詩按照簡樸的邏輯推進,第一二三節(jié)的書寫有將詩歌引入庸俗觀察的危險,“老喇嘛”所代表的超世俗世界,對于我們很難真正把握,透析得不深刻就會導致一種凡俗之見,讓整首詩變得如閑話家常。幸好最后一節(jié)詩歌被引入到一個相對深入的層次,給出了一種向著縱向深度的努力。同時,“但我沒有能力相信他的箴言”中的“沒有能力”顯現(xiàn)出作者的坦白和真誠,這一真誠給整首詩在認識上的無力提供了彌補,回到了我們這些普通人能夠共情的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