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讀歐文·斯通的《渴望生活——梵高傳》,它給我留下的印象是一團火,呼呼不絕地燃燒。去年年底買了這本書的新版,閱讀的心情已經大為改變。雖然還是會為梵高的激情所震動,但更關切他在自己每個人生關口上的選擇。
比如,他為什么在1888年移居到阿爾勒?
此時的梵高已經在巴黎住了2年。之前,他的生活可說是貧困交加、顛沛流離。教過書,賣過畫,當過見習牧師,談過幾次崩潰的戀愛,沒有任何完滿,都是失敗的結局。
和弟弟提奧住到巴黎后,不用餓肚子,不用住骯臟的小旅館,不用擔心沒錢買油畫顏料——35歲的他,還不需要安定嗎?
然而他還是離開了巴黎,直奔南部海灣的阿爾勒。
原因簡單到極致:那兒有最炙熱的陽光!
酷日之下,一切色彩熠熠生輝,這正是梵高渴望的世界,它會“把我內心的寒冷驅散,使我的調色板燃燒起來”。
梵高的選擇是偉大的,他在阿爾勒僅僅住了兩年半就去世了。但在這短暫的時光里他創作了200多幅畫,包括《星空》和《鳶尾花》。

也是在阿爾勒,他賣出了油畫《紅色葡萄園》,得到400法郎。盡管那份酬勞只相當于現在的50歐元,卻是他在世時獲得的唯一畫酬。當時沒有賣出去的《鳶尾花》, 1988年11月11日,被人以5300萬美元從拍賣會買走。
阿爾勒的陽光給了梵高燦爛的生命,梵高給阿爾勒的陽光晶瑩的靈性,一切都貫通了,相互消融在無限中。
生活,往往存在于一念間。放棄還是向前,劃定了人生的地平線。
多少人生命的調色板從未燃燒,卻不愿離開習慣的冰寒。寧可加上一件件厚重的冬衣,也不想赤裸著走在火熱的陽光下。而梵高看到了屬于自己的天地,他站在阿爾勒灼灼的陽光下,視野中是全然不同的色域:
“天空的藍如此強烈,那么尖銳刺目,竟至于根本不是藍色而成了黑色;在他下面伸展開去的田野是最純粹的綠色,綠到了失常的地步;太陽那熾烈的檸檬黃色;土地的血紅色;蒙特梅哲山上寂寞的浮云那耀眼的白色;果園里那永葆新鮮的玫瑰色……這樣的色彩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他如何能把它們畫下來呢?”
這對梵高來說并不是難題,他把它們直接畫出來,就是人間的見所未見。
真正面臨難題的是我們:在這個精神迷離的年代,誰能走出巴黎,奔向自己的陽光?這需要熔巖般的熱量,如同瑞典詩人厄斯頓·綏斯特蘭德所寫的,“在我閉上的眼瞼里,聽見一個搏動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