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口格局下教育評價改革：面向教育強國的價值重塑與技術賦能

摘要：受管理主義思潮影響，教育評價出現了“效率崇拜”現象。伴隨著老齡少子化成為人口新格局，我國社會可持續發展的基本動力需從人口優勢轉變為人才優勢，教育促進人口高質量發展和服務強國建設的基礎性支撐作用愈發突顯。《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綱要（2024—2035年）》明確指出了我國教育發展的戰略方向和重要任務，新時代的教育評價改革須緊緊錨定強國建設目標，通過系統性改革彰顯教育評價的基本屬性，在科學理念的牽引下發揮教育評價的核心作用，堅持價值守正和路徑創新相結合，以本體論思維守護教育評價的人文價值，以認識論思維提升教育的社會價值，以方法論思維創新教育的技術路徑。技術賦能的教育評價改革，必須系統性地調和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之間的張力，通過數智賦能的全息評價，構建引導與監測雙向驅動的教育評價新形態；借助人機協同的個性評價，供給技術驅動下人才選拔與培養機制的新動能；利用數字倫理的規范評價，打造風險防控與算法治理并重的評價新準則，從而推動“教育、科技、人才”三位一體協同發展，夯實教育強國底座，構建高質量現代教育體系。

關鍵詞：教育評價改革；教育強國建設；人口新格局；效率崇拜

中圖分類號：G40-058.1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9-5195（2025）02-0013-10 "doi10.3969/j.issn.1009-5195.2025.02.002

基金項目： 2024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教育學西部項目“人口新形勢下西南民族地區基礎教育師資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研究”（XRA240350）。

作者簡介： 鄧磊，博士，教授，博士生導師，西南大學教師教育學院（重慶 400715）；代少東，博士研究生，西南大學教師教育學院（重慶 400715）。

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的關鍵時刻，黨中央作出深入實施科教興國戰略、加快教育現代化的重大決策，出臺了《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強調要破立并舉，扭轉不科學的教育評價導向，形成中國特色教育評價體系（新華社，2020）。2025年1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綱要（2024—2035年）》，明確要求全面把握教育的政治屬性、人民屬性、戰略屬性，并提出有序推進中考改革、深化高考綜合改革等具體要求（新華社，2025），為教育評價改革廓清了思路，指明了方向。過去一段時間，受管理主義思潮影響，教育評價體系中出現了“效率崇拜”現象。效率崇拜學理上源自管理主義，根植于現代性危機。現代性危機集中體現為理性濫用帶來的價值祛魅以及技術主義帶來的秩序鐵籠（郭為桂，2007）。19世紀40至80年代，西歐各國進入機器化大工業生產模式，對技術的追求成為一種“現代性現象”（鄭飛，2016）。技術追求帶來了效率崇拜，形成了以數量化、標準化、工具化為特征的管理模式，進而發展成一種深刻影響社會結構與個體行為的文化現象。在我國，教育中的效率崇拜又與扎根于文化深處的科舉意識一拍即合，形成了更加深刻的應試思想和內卷現象。數字化時代到來后，信息通信和大數據技術在極大促進交流和傳播的同時也加劇了效率崇拜。教育者和受教育者都被卷入一場越來越激烈的學業競賽，不僅導致家庭負擔越來越重，而且也進一步影響年輕一代的婚戀觀與生育觀。隨著我國人口結構變化，老齡少子化成為新的基本國情，社會發展動力從人口優勢到人才優勢的過渡，將成為深化教育評價改革進而牽引教育綜合改革的關鍵因素。

一、教育評價效率崇拜的現代性根源

效率的原義是“盡可能地利用有限的資源實現有價值的目標”（賈尼絲·格羅斯·斯坦，2020），也可以指代“單位時間里完成的工作量”（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1999）。效率原本只是手段，但隨著現代大工業對利潤的追求，再加上科學管理在現代工商業領域取得的成功，其日益受到推崇甚至被當作終極目的，并在科學拜物教的加持下大舉進入其他領域，演化為公共生活中的價值取向。

1.現代教育中的管理主義導向

20世紀初，弗雷德里克·泰勒提出科學管理思想，其主要特征是管理至上和技術理性（弗雷德里克·泰勒，2014）。科學管理最初用于企業，后來演化為一種極致推崇效率并將其視為衡量標準的通用模式，甚至被各國政府用于公共管理領域。在新公共管理浪潮推動下，該模式在西方以企業型政府為載體（張成福，2001），借助跨國政策網絡完成向公共治理領域的滲透。

20世紀初，工商業團體在資本主義國家的地位和權力與日俱增。以效率為導向的管理主義在工商企業的成功運用，使其被輕而易舉地推進到各個領域（梁云，2016），教育管理體系也開始滲入商業價值觀。20世紀30年代，此種思潮在西方社會中的影響達到巔峰，管理者順勢將工商業的“效率”價值觀移植到學校，教育中的效率崇拜從此出現。不可否認，重視效率的學校管理改革迅速提升了基礎教育的現代化水平，但其忽視了學生的差異性和創造力，導致人文精神的削弱和教育模式的機械化。埃爾伍德·P.克伯利在談及現代教育的特點時說道：“在某種意義上，我們的學校就是工廠，原材料（兒童）被制造成成品，以滿足各種生活需要。”（Lloyd，1964）馬克斯·韋伯曾經批判這種現象，“我們這個時代的宿命，便是一切終極而最崇高的價值，已自社會生活隱沒”（馬克斯·韋伯，2004）。管理主義在教育領域的風靡，在很大程度上可視為現代性危機的表征。

1916年，穆藕初與董東蘇兩位學者將泰勒的《科學管理原理》譯為中文，管理主義思想由此來到中國。20世紀80年代，管理主義模式又乘著改革開放的春風，不僅在工商界攻城略地，而且與扎根于國民心理中的應試選才傳統一拍即合，迅速成為備受各級各類學校推崇的“先進理念”。縱觀近年來教育制度的演進，管理者愈發傾向于建立精細的量化考核體系，將教學業績、科研產出、升學就業等因素拆解為量化指標，并與教師評價直接掛鉤。這種技術理性主導的管理范式，又通過智能監控、大數據分析等工具實現精準控制。由此，教育被解構成可編程的數據流。這整個過程都體現出管理者對 “科學”和“高效”的強烈追求。

2.教育評價中的效率崇拜現象

受機器化大工業生產模式的影響，西方教育對“效率”的追求由來已久。約翰·弗里德里希·赫爾巴特在19世紀初就主張教育應當具有科學性和系統性，強調班級管理和學校教育的邏輯性和效率性，并提出了著名的“教學四段論”。不過，由于當時公共教育體系尚未普及，上流社會仍以私人化的精英教育為主，再加上從讓—雅克·盧梭到約翰·杜威等人一以貫之地對機械主義教育觀的批判，直到19世紀末期效率崇拜仍未在教育界盛行。

20世紀初，隨著科學管理思想的風靡，愛德華·桑代克、拉爾夫·泰勒、本杰明·布盧姆、弗雷德里克·凱利和羅伯特·加涅等一代代美國學者不斷強化教育評價的效率取向，強調通過量化評估和標準化測試來衡量教育成果，將學生的學習效果簡化為可測量的技術指標。例如：桑代克主張通過實驗和測量來研究學習過程，推動了教育測量的發展（肖菊梅等，2016）；泰勒提出了明確、可測量的教育目標，強調通過客觀的評價方法來評估教學效果（劉晶晶，2014）；布盧姆的教育目標分類促進了對教學目標的明確界定和學習成果的量化評估（楊聚鵬等，2015）；凱利發明了多項選擇題并倡導標準化測試，以高效評估大量學生（王佶旻，2012）；加涅提出了學習條件理論，強調教學設計應以明確的學習目標為基礎（徐顯龍等，2019）。

評價技術的量化和標準化鞏固了效率至上的管理制度，使教育變得功利化和工具化。杜威曾深刻批判赫爾巴特式教育，認為其過于強調紀律和效率，忽視了教育的社會性和民主性；他主張教育應當是一個生長的過程，促進個人與社會的共同發展，而非僅僅追求效率和結果（姜俊和，2005）。但是，隨著現代化的縱深發展，科技革命將人類社會推向一個物質極大豐富的境界。再加上信息技術的加持，大眾在生活資料和資訊信息的獲取便利中一步步強化了技術信仰和效率崇拜，對教育的評價也愈發重視指標體系的“科學性”與“技術性”。教育者“像辦工廠那樣去辦學校……質量控制和可互換性的觀念也從工廠引入到了學校”（西爾維亞·法納姆·迪戈蕾，2020）。

二、人口新格局下教育評價的變革趨勢

在以效率為導向的管理模式和評價體系下，教育成為一條單向賽道，“好的”結果意味著獲得更高的名次、進入更優越的學校以及攫取更多的資源，而這注定只能由少數人享受。當單向競爭和逐層篩選的理念被反復強化，就會演變為精神層面的裹挾，所有個體都不得不適應這種進階模式，創新能力、獨立意識與批判性思維就會被遮蔽，教育的內卷化也會不斷加劇。有學者認為，教育內卷與評價體系高度相關。以考試為主要形式的教育評價帶來學生負擔沉重和公眾教育焦慮等問題（余清臣，2024），一刀切模式下的校際競爭進一步造成過度“內卷”（鄧磊等，2024a）；對高分數的追求最終演化為優質學校層層選拔的入場券、高薪職位的門票和人生進階的云梯，受之驅動的教育評價使因材施教淪落為因分施教，形成的高分文化內卷到課堂、學校和家庭（田養邑，2024）。在單向度的分數崇拜和激烈競爭中成長起來的學生，不得不付出越來越多的代價來攀爬“進階云梯”，這一方面導致個人教育投入（包括時間成本）的不斷增加，另一方面也導致處于“爬梯”不利地位者對高負荷、無休止但卻低收益、低認可的“學業績效競賽”產生抵觸情緒，甚至選擇放棄“參賽”。同時，適婚年齡群體的結婚人數和新生人口都在急劇減少。據統計，2016—2023年，我國結婚人數逐年下降，年度新生人口從1883萬銳減至902萬，2022年首次出現人口負增長，甚至有學者預測我國將在2030年前進入“超少子化”階段（何沛蕓等，2024）。隨著人工智能的迅猛發展，少子化與數智化相疊加，個體在社會生產關系中的價值將被重新評估，勞動者的稀缺性導致其社會價值的再定位（李天柱等，2018）。簡言之，在新的人口格局下，教育生態及其背后的社會需求將發生根本性變化，這種新格局不僅將促使資源分配再調整，還將推動教育評價體系向多元化與個性化轉型升級。

1.以強國建設目標為指導，彰顯教育評價的基本屬性

教育評價的實質是一種價值判斷，其取向往往體現了教育價值與理念。《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綱要（2024—2035年）》明確指出了我國教育的三大屬性，即政治屬性、人民屬性、戰略屬性，并在總體要求中明確指出“全面構建固本鑄魂的思想政治教育體系”和“公平優質的基礎教育體系”（新華社，2025）。新時代的教育評價改革須緊緊錨定強國建設目標，以系統性改革彰顯教育評價的基本屬性。

教育評價作為現代教育治理的戰略工具，其核心表征為導向性、科學性、發展性三重向度。這體現在貫徹國家教育方針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育人要求，強調遵循教育規律、建立符合學科特點的評估標準與方法體系，以及要求具備與時俱進的調節能力以適應時代變革需求的評價機制上。在實踐層面彰顯這些屬性，需要構建系統性的制度保障。具體包括：通過戰略目標轉化機制，將國家發展需求具體化為教育評價指標；建立量化分析與質性評估相結合的復合模型，借助教育大數據技術繪制學生核心素養發展軌跡，增強對創新思維等能力的評價效度；完善動態優化機制，依托教育系統與產業體系的智能聯動平臺，及時更新評價標準以應對科技變革挑戰等。系統性的改革創新既強化了教育評價服務國家發展戰略的功能定位，又通過技術創新優化評估方式，從而促進教育質量提升與社會經濟發展形成良性互動。

在傳統社會中，優質教育資源常常為精英階層所壟斷，并形成了與大眾教育相對立的精英教育模式。這源自知識與權力的深層耦合，本質上是教育資源在價值秩序中被特權化的歷史事實。從社會功能來看，傳統精英教育已經被解構。皮埃爾·布爾迪厄在其著作《國家精英》中指出，精英教育是統治階層為壟斷資源而對下層民眾設置的文化區隔。精英階層按照自身價值偏好設定的教育，本質上是一種“國家魔術”，即通過再生產特定的符號資本和權力結構，培養出符合既定權力體系的精英階層（皮埃爾·布爾迪厄，2018）。這一過程以表面中立的形式展開，但實質上掩蓋了深層次的社會不平等，維系了社會階層的再生產。布爾迪厄的論斷解釋了西方傳統精英教育的階級性。但在效率導向的資本主義生產制度下，傳統精英主義被更具隱蔽性的優績主義所替代。關于教育中的優績主義，近年來學術界多有關注，對教育優績主義的批判主要聚焦于其結構性矛盾與價值異化效應上。在優績主義教育制度下，大學的育人功能與人口和經濟發展失調，從而導致資源配置不公、辦學成本過高以及內部生源不足等難以克服的癥結。在此方面，劉云杉（2017）、林小英等（2020）、鄧磊等（2024b）皆有論述。

馬克思主義教育觀打破了統治階層對優質教育資源的壟斷。在《資本論》中，馬克思強調，“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一切學校對人民免費開放”，科學將“擺脫階級成見”，“理論的和實踐的工藝教育在工人學校中占據應有的位置”（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2012a，p.232）。傳統精英教育的特質在于去職業化，其強調的是通過博藝習訓和思維鍛煉來提升綜合素質和促進個性發展。這種教育形式在低生產水平的傳統社會無法普及，與統治階層的代際傳承高度綁定。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尤其是信息技術的迅猛發展，通過壟斷知識來加固階層壁壘變得越來越困難。在人工智能的加持下，優質教育普惠大眾變得更有可能。當前社會的科技化、信息化和民主化程度已經達到一個新的高度，教育正在發生“第四次革命”，培養具有批判性思維、創新能力和全球視野的人才愈發受到重視（安東尼·賽爾登等，2019）。

當前中國人口呈現出少子化、老齡化、區域人口增減分化等明顯趨勢性特征，習近平總書記在2023年5月5日主持召開的二十屆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一次會議上指出要完善新時代人口發展戰略，以人口高質量發展支撐中國式現代化（新華社，2023）。這一重要論斷不僅是對人口結構優化的宏觀考量，更深層次地揭示了優質教育為全民共享的關鍵價值，是對新時代人口、教育、發展三元關系的系統重構。面對少子化、老齡化與區域分化疊加的人口新格局，這一戰略不僅著眼于人口數量結構的調整，更指向以教育質量提升對沖人口紅利消減的關鍵路徑。優質教育全民共享的實現程度，直接決定了人口素質能否突破代際傳遞的固化風險以及人力資本能否形成對創新驅動發展的持續支撐。《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綱要（2024—2035年）》更是旗幟鮮明地澄清了教育的三大屬性，指引了教育評價“以人民為中心”的改革方向。把握教育的基本屬性，意味著教育評價體系改革必須對多重利益訴求進行綜合調和與回應，必須彰顯教育評價在滿足人民幸福感、獲得感與體驗感方面的引導性作用；要求教育回歸“人的全面發展”本質，打破應試教育對個體潛能的束縛；強調教育須超前布局關鍵領域人才培養，破解“卡脖子”技術背后的人才結構性短缺；通過教育資源供給側改革，消除城鄉、區域、校際間的質量鴻溝，使教育公平從機會均等向質量均衡躍升。

2.以科學理念為牽引，發揮教育評價的核心作用

教育評價的核心作用在于構建貫通國家戰略、社會需求與個體發展的價值傳導機制，通過科學導航破解教育領域的結構性矛盾，為人力資本升級提供制度支撐。教育評價作為教育治理的“神經中樞”，其本質是將教育質量轉化為可觀察、可記錄、可理解、可體驗的治理參數和大數據模型，從而實現規模擴張向內涵發展的戰略轉型。若要發揮教育評價的核心作用，首先需要從個體層面建立核心素養的發展性評估體系，通過認知能力、實踐創新、社會情感等維度破除“唯分數”桎梏，防止和糾正“分數至上”等偏差。然后，需要在社會層面構建教育公平監測體系，運用城鄉均衡指數、師資流動效能比等指標，精準識別資源配置盲區。同時，在國家層面完善戰略適配度評估模型，通過產教融合系數、技能缺口預警等工具，推動人才培養與產業升級的動態耦合。

從中國教育評價改革與國際教育評價發展趨勢來看，教育評價先后經歷了“測量型”評價、“描述型”評價、“判斷型”評價、“建構型”評價四代發展過程，從追求測量工具、目標達成，到多元化價值標準判斷、共同建構，再到走向綜合評價（張勇，2017）。面對價值驅動、社會轉型與技術變革三重外推力量，教育評價將在哲學層、理論層與技術層發生轉向，從而邁向智慧性運行、融合性發展、參與性構建、回應性服務與差異性實施的第五代教育評價（朱德全等，2024）。

隨著人口結構的深刻變遷，教育評價體系正面臨關鍵的路徑轉型。從根本上講，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生產發展水平決定教育需求水平，進而影響教育評價的價值導向。在不同社會階段，教育評價的目的、手段與方法雖各不相同，但其底層邏輯始終與社會的基本價值立場相契合。這推動教育評價在實踐中不斷回應多元訴求并持續優化演進。關于社會的基本價值，約翰·羅爾斯在盧梭、康德等人的社會契約論基礎上提出了程序正義與實質正義兩大論斷（約翰·羅爾斯，1988），從形式和結果兩個維度闡釋了價值主張的內外關聯。就教育而言，凡與生產力水平相契合、能夠促進社會穩定與發展的取向均可視為實質價值基礎，由此所形成的教育評價程序和規則，同樣反映了教育實踐中的合理性與正當性。

隨著生產力的發展與社會關系的變遷，教育的內容與手段在實踐中不斷更新，評價的內涵與外延也隨之不斷調適與重構。這種從社會基礎出發、在歷史進程中不斷生成的動態過程，恰與馬克思主義教育觀相契合。馬克思將教育視為“造就全面發展的人的有力手段”（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2012a，p.230）以及“改造現代社會的最強有力的手段之一”（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2012b）。在馬克思主義指導下，《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法》明確規定我國的教育目的是“同生產勞動相結合，培養德智體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體現了教育區別于其他社會事業的本質是有目的有計劃有組織地培養人的社會活動。評價改革也應充分考慮生產力水平與時代特征對教育的塑造作用，既注重教育目標的實質內涵，又強調教育過程的科學引領，從而在不斷適應社會演進的過程中實現教育價值的穩步提升。

進入新時代以來，生產力的快速發展極大提升了人民的物質生活水平，同時也提高了人民對公平正義和精神信仰的追求。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已經進入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新華社，2017）。這句話不僅揭示了當前社會的主要矛盾，也指引了教育評價的改革方向。當下，教育評價指標受傳統績效評價模式影響，往往過度重視效率，依據量化評估、算力分析、數據采集等，將教育效果轉化為數量標準，并將其與經濟利益與績效考核掛鉤，將分數成績與學生能力關聯，造成了短視化、功利化傾向（薛二勇等，2025）。事實上，教育領域與經濟領域的終極目標并不相同。社會主義教育并不以經濟利益最大化為目的，它關注的是社會發展權益的最大化以及資源配置的最優化。現行教育評價指標較為單一且固化，未能充分彰顯教育的全面性、系統性與人文關懷，對個體差異和潛能發展的關注度有待提升。在評價方法與技術層面，科學性與創新性同樣受到忽視。量化評價雖具備一定客觀性，卻難以全面刻畫學生的綜合素質與創新能力；質性評價在實踐中則容易受到隨意化與主觀化的影響。與此同時，數字技術與人工智能對教育評價改革的支持仍局限于較為淺層的運用，尚未深度融合。因此，為更好地適應社會生產力的不斷演進與多元價值需求，教育評價亟須實現理念與制度的突破，推動更高水平的技術轉型，進而形成日趨成熟的智慧教育評價生態。

在教育評價改革的實踐路徑中，不僅應該關注傳統的學業成績評價，還應更為全面地涵蓋學生的學習過程、能力發展和創新潛力等領域，建立智能、安全、協同、共融、靈活的智慧評價生態體系。在此思路下，人工智能應不單單是工具，更應是推動教育綜合改革的重要驅動力，使得教育評價在立德樹人的原則下充分發揮其“指揮棒”的核心作用（宋兆祥等，2024）。

三、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的價值重塑

教育評價是教育的鏡子和指路燈，既反映現狀，又指明方向。評價的本質在于反饋與改進，核心是通過對教育活動、學習過程和結果的系統性衡量，發現優點與不足，促進教育質量的提升和學習者的全面發展。隨著時代發展，教育評價觀也隨之演變，其功能從傳統的結果評價逐步向過程性評價、診斷性評價和發展性評價轉型，更加強調評價的全面性、公正性與動態性。教育評價的價值，不僅在于衡量過去，更在于塑造未來。

1.以本體論思維守護教育評價的人文價值

從本體論視角，教育評價絕非單純對學習成果的量化衡量，而應從教育活動的本原出發，以人性尊嚴、德性培育與精神成長為核心坐標，將評價過程還原為對個體內在潛能的激活與生命價值的護佑（陳亞萍，2009）。通過評價激發人的能動性和創造性，教育活動得以超越機械化操作和工具理性的局限，孕育健全人格、涵養高尚德行，塑造深厚精神氣質，推動人的全面發展與內在升華。

在現代性的演進過程中，理性化與技術化思維雖為社會發展帶來了效率與秩序，卻也導致了教育評價的量化、標準化及控制化傾向。哈貝馬斯強調，教育作為交往行為的特殊場域，其正當性來源于平等、對話與協商，相互理解基礎上達成共識（尤爾根·哈貝馬斯，2003），而非單向度的權威施加。評價不僅要服務于社會需求與經濟發展，更應回應個人生活的意義追尋、精神成長與人格塑造。建立在人文內涵基礎上的評價，不僅是教育結果的鑒定，更是學生生命歷程的伴隨。它通過師生平等對話，讓評價成為一種共識建構的過程。在此過程中，技術不僅是工具，更是一種“揭示世界”的方式。如果對技術的本質不加反思，就可能使人陷入對存在本身的遺忘（馬丁·海德格爾，2017）。現代教育中的技術化傾向易產生還原論思維，將學生簡化為信息處理單元，因而需要在教育評價中對技術進行“解魅”。技術可以為教學資源的分配與個性化定制提供助力，但不應成為主導評價與教學決策的絕對標準。教育評價的根本意義在于培育具備獨立思考、批判精神和社會擔當的人，而非通過技術手段篩選所謂的“勝出者”與“落后者”。

當以人的全面發展為教育的起點與歸宿，以培育健全人格和獨立精神為目標，那么評價自然成為這一教育愿景的有機組成部分。只有守正教育的人文價值，才能真正擺脫技術治理與效率崇拜的桎梏，使教育評價融通理性與情感、知識與智慧，從而在人口新格局下為學生的自我實現和社會的可持續發展貢獻實質性力量。

2.以認識論思維提升教育的社會價值

從認識的視角來看，教育評價是一個知識動態生成與價值共創的過程。它不再局限于對學業成果的單向檢驗，而是通過多元主體的協商、不同知識體系的對話和對現實問題的回應，將評價轉化為激發個體創造力、塑造群體共識、促進社會進步的認知引擎。在此過程中，評價不僅檢視現有教育實踐，更通過對意義、價值與公共訴求的反思與匯聚，深刻地融入社會發展脈絡，實現從純粹測量到意義生成的躍遷，通過評價改革提升教育的社會功能。

認識論關注的核心不僅是知識的本質與真理的追尋，更是對教育評價在知識建構與社會參與過程中的功能與意義的深刻思考。它強調知識的來源、結構與正當化，并探討如何通過評價實踐促進人的成長與發展。在此視域下，教育評價不應被視作靜態的衡量工具與技術手段的簡單疊加，而應被理解為動態、交互且富有創造性的知識生成實踐。評價既是對現有知識系統的檢視，也是對新生知識形態的塑造，更是連接教育場域與社會生態的紐帶。新時代的教育評價改革不應拘泥于驗證式的“終端檢測”，而是要成為激勵創新思維、引領社會變革的認知橋梁，將知識的生產者、使用者與傳播者有機聯結在一起，通過多元主體的參與和互動，使教與學關系得到重組。師生不再是被動的知識輸入者與接受者，而是積極參與意義創造、目標協商、成果詮釋的共生主體，打破僅為“應試”或“競爭”服務的思維慣性，進而培育面向公共生活、社會公平與可持續發展的教育屬性。在此意義下，評價變為了推動社會進步和群體認同的重要機制，教育評價成為公共生活的一部分，而非孤立于現實世界的抽象規訓，實現了更廣泛的社會系統合作和對接。

知識價值與社會意義彼此關聯，評價不再機械地封閉在量化標準之中，而是基于更為寬廣的知識視野與公共考量進行設計與執行，就有可能推動教育生態的綜合變革。人們不再將評價視為被動適應的外在壓力，而是以之為契機，推動教育場域和社會結構的再塑。當教育評價基于多元主體的參與和協商，將復雜現實問題納入知識詮釋的過程，并將評價活動延展到公共生活領域，評價便可成為社會知識體系的塑形過程。此時，教育評價不再僅是區分優劣、篩選人才的工具，而且成為激活集體智慧、培育社會創新、涵養公共精神的重要動力。這種轉向使評價真正成為推動社會進步、引領價值共識與凝聚群體信念的關鍵紐帶。

四、教育強國建設中教育評價改革的技術賦能

《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綱要（2024—2035年）》強調要樹立科學的教育評價導向，防止和糾正“分數至上”等偏差（新華社，2025）。盡管教育改革制度、技術與價值語境的協同為評價體系轉型提供了基礎，教育強國戰略與現代化治理目標的多維耦合也預設了評價改革的方向，但在政策落地過程中，依然可能存在技術理性異化導致的育人本質遮蔽，量化工具濫用加劇評估的功利性，績效主義慣性誘發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的短視化傾向。因此，必須系統性地調和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之間的張力，注重引導與監測功能的協同，積極對接新興數字技術與智能化手段，在制度創新與倫理規約方面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教育評價新范式，推動“教育、科技、人才”三位一體協同發展，并夯實教育強國底座，開辟教育發展新賽道，進而構建高質量現代教育體系（朱珂等，2025）。

1.數智賦能的全息評價：引導與監測雙向驅動的教育評價新形態

教育評價是檢驗教育成效的“體檢表”和引領教育方向的“指揮棒”。人口新格局孕育未來教育的新形態，需要在具體機制和實施路徑上不斷創新，這就要求必須立足當前、展望未來，深刻領會黨中央在教育工作評價改革和建設教育強國上的戰略意圖，積極發揮統籌協調引導功能（陳鵬等，2024），構建教育質量評估監測機制，建立全過程、全方位人才培養質量反饋監控體系（新華社，2019），實現以監測促優化、以引導促創新，互相協同建立長效機制。

具體而言，主要包括：（1）建立學生數智化全景畫像電子檔案。基于人工智能和大數據技術，構建學生個性化發展的全景畫像。通過整合學業表現、課外活動、興趣偏好、創新成果等多維度數據，動態監測學生成長過程；通過技術手段量化隱性特質，支持數據驅動的個性化教育，體現教育評價的全息性與動態性；結合數據挖掘與智能分析，精準識別潛能，為拔尖人才的發現和培養提供依據。（2）探索教師與學生雙向評價機制。通過雙向互動，教師評價學生的學習表現與創新能力，學生則反饋教師教學對其興趣激發和學習支持的效果，實現評價的雙主體性。強調主體間的互動性與評價權的多元化。評價不僅作為監測工具，更通過雙向反饋引導教師改進教學并促進學生自主提升，從而形成教學相長的良性循環。（3）開展跨學科跨領域的聯合評價。以綜合性任務為載體，通過多學科協作與多領域實踐，評估學生在復雜情境中的創新性問題解決能力和知識整合能力。突破單一學科評價的局限，強調知識的整體性與應用性。（4）建立長周期貫通式評價。構建從基礎教育到高等教育的長周期評價體系，持續追蹤學生的成長軌跡與發展特質，動態調整培養策略，實現貫通式監測與引導，關注學生發展的階段性特征與連續性需求。通過長期數據積累與縱向分析，精準識別拔尖人才的成長規律，為創新人才的系統性培養提供科學支撐。

此外，評價體系應具備靈活性和適應性，避免固守一成不變的硬性標準，而應根據不同的發展階段和教育需求進行動態調整。與此同時，適度引入階段性競優和選擇功能等輔助機制。在特定的評估周期內，適當的競優和選擇功能可以有效激發教育主體的活力，推動教育質量的不斷提升，進而實現教育評價的引導性和調節性功能。

2.人機協同的個性評價：技術驅動下人才選拔與培養機制新動能

人機協同下的教育評價是指通過教育工作者與人工智能系統的有機結合，利用大數據分析、機器學習等技術手段，對學生的學習過程和成果進行全面、動態和個性化的評估。這種協同模式不僅依賴于人工智能在數據處理和模式識別方面的高效能力，還充分發揮教師在情感理解、道德判斷和教育引導中的關鍵作用。數字技術通過與教育體系的深度融合，能充分發揮其放大效應、疊加效應、倍增效應和溢出效應，持續為教育高質量發展注入新的動能（柯清超等，2025），從而將傳統教育評價的范式由經驗化、線性化、離散化，轉化為數據驅動、智能聯通、迭代優化的有機整體。

具體而言，主要包括：（1）通過整合如行為習慣、考試成績、課堂互動等多源數據，精準識別學生的優勢與潛能，提供個性化的反饋和發展建議，支持差異化教學。同時，借助數字孿生、神經網絡等先進技術，構建與現實世界高度映射的數字空間，對學生在真實環境中的行為數據進行全面收集與分析，實現對人才培養、科學研究、社會服務及文化傳承等多方面的全息監測與動態追蹤，從而使教育評價不再限于傳統的“事后評價”，而是轉向“過程監測”與“前瞻預測”。同時結合專家與教師對評價結果進行專業研判與人文關懷，避免算法局限或技術偏見，使得對人才的識別更具準確性與靈活度。通過人機協同建立循環反饋體系，根據學生的階段性表現與個性化發展需求，及時調整培養策略與資源配置。（2）創新評價方式方法，拓寬評價的操作模式。首先，做好長周期多階段動態追蹤評價。通過從小學到高中的長期跟蹤與評價，形成“學習發展軌跡圖”，記錄學生的成長與變化，生成學生自我成長的數字化“生涯報告”，使評價不再局限于分數，也不僅僅是學年內的總結，而是跨學年、多學科的縱向評價。通過成長故事、項目成果、學術發展等多維度的資料展示，全面反映學生在不同階段、不同領域的持續進步。其次，做好基于人工智能與情感計算的感知評價。利用情感計算、語音識別、面部識別等技術對學生的情感狀態、參與情況進行動態評估。通過AI分析學生在學習中的情感反應，如在學習過程中表現出的焦慮、困惑、專注等情感狀態，評估其情感智能和學習動機，動態調整評價標準，并為學生提供個性化的情感支持。通過智能手表、腦波測量儀等智能硬件實時收集學生在學習中的身體數據，判斷其參與度，并根據這些數據來調整學習內容與評價方式。例如，學生情緒波動過大時自動調整為適宜的任務類型，避免壓力超載。總之，可以數智技術為支撐推進人機協同，全視角、動態化描述學生發展過程的“全景畫像”，并在此基礎上優化數據分析、提供個性服務，從而實現教育評價的發展性與增值性。

3.數字倫理的規范評價：風險防控與算法治理并重的評價新準則

當前，人類社會已步入以人工智能為先導的數智時代，技術偏見、數據鴻溝、教育異化、算法依賴、隱私泄露、能力惰化，已成為數智時代的常見問題（蔡勁松等，2023），這給技術賦能教育評價改革帶來了難以回避的風險。通用大模型時代，生成式人工智能的教育應用不斷“制造”出多種新型倫理交往和道德生活場景，成為教育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重心（謝娟，2024），傳統的教育評價模式不斷被改寫。為了充分釋放技術在教育評價中的潛能，同時有效遏制潛在的異化風險，亟須立足于全新的倫理治理理念并制定更完善的倫理準則，以實現技術與教育評價之間的良性互動，從而確保人口新格局下教育評價的公正性、可持續性與人文關懷。

具體而言，主要包括：（1）充分考慮隱私與數據安全問題。隨著現代教育系統中智能手環、人臉識別、學習分析系統等技術的普及，全天候的數據采集網絡逐漸成型。這種全景式的數據挖掘讓未成年學生的個人數據暴露在商業機構的算法模型中，存在信息過度收集和濫用的風險。因此，如何有效監管和保護學生的個人信息，確保數據使用的合法性與合規性，是當前教育評價中亟待解決的重要問題。（2）算法的“黑箱”與潛在的偏見偏好，會扭曲對學生真實素質與潛能的認知。當教育決策越來越依賴算法，認知的權力事實上已經轉移到技術手段之上。這種技術依賴構建了一個新的“技術權力結構”，學生的潛力和表現往往被簡化為可量化的數據點，從而忽視了個體差異和發展潛力的復雜性。算法的“黑箱”效應使得這一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帶有偏見，尤其是當數據不完全或歷史數據帶有偏見時，學生的真實能力可能被錯誤地解讀，最終影響其成長與發展。（3）過度依賴技術可能弱化師生間的情感交互與人文關懷。在智能評價系統的推動下，班級教學可能更加注重數據驅動，影響師生之間的深度對話和情感連接。教師逐漸從“靈魂工程師”轉變為數據監督員，部分課堂時間被用于操作智能設備，而本應給予學生個性化指導的時間則被占用。教育哲學家內爾·諾丁斯強調的“關心教育”理念，在算法至上的評價體系中正面臨存續危機。同時，過度量化的思維可能使教育價值的衡量僅停留于短期效益與量化指標，忽視學生的多元化發展與個性塑造。因此，面向未來的教育評價改革需要融合教育學、倫理學、信息科學與社會學等多學科視野，積極探索以學生為中心與以多元主體協作為基礎的新型評價方式。為避免教育評價演變為單純的數值統計與排名競賽，必須在現有的倫理框架之外制定并落實新的技術倫理準則，以明確數據使用邊界，規范算法設計原則，強化多元主體的監督與問責機制，并倡導人機協同下的育人理念，從而守護教育的核心價值與學生的主體性成長。唯有在遵循公平、透明與人性化原則的基礎上，借助技術優勢與制度設計相結合，才能真正實現教育評價對教育強國建設的積極推動作用。

五、結語

教育評價改革是應對數字文明演進與人口結構轉型的戰略選擇。在社會主要矛盾轉向的背景下，教育評價體系亟須超越工業文明范式，構建具有數字時代特征的新型發展模式。數智賦能的教育評價系統依托動態數據建模技術，通過全景畫像實現生命成長的多維動態表征；基于人機協同分析模型深化教育規律認知維度；借助倫理治理框架維系教育的人文內核。未來，應聚焦數智技術與評價體系的深度融合，探索算法倫理與教育規律的雙向校準機制，以守正創新平衡傳統與現代，以系統思維整合本土經驗與全球智慧，最終構建彰顯中國特色、具備文明對話能力的現代化教育評價體系，為全球教育治理貢獻中國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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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 2024-12-10 責任編輯 汪燕

Educational Evaluation Reform Under the New Demographic Pattern： Value Reshaping and Technological Empowerment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a Leading Country in Education

DENG Lei， DAI Shaodong

Abstract： Influenced by managerial ideologies， educational evaluation has exhibited a phenomenon of “efficiency worship”. With the aging population and declining birth rates shaping the new population structure， the fundamental driving force for the sustainable social development in China must shift from a demographic advantage to a talent advantage. The pivotal role of education in promoting high-quality population development and supporting the construction of a strong nation has become increasingly evident. The“Outline for Building a Strong Country in Education （2024-2035）” clearly defines the strategic direction and important tasks for the development of education in China. The educational evaluation reform in the new era must align closely with the goal of building a strong nation， demonstrating the fundamental attributes of educational evaluation through systematic reforms. Guided by scientific principles， the core role of educational evaluation should be highlighted， combining value integrity with innovative paths， with ontological thinking protecting the humanistic values of education， epistemological thinking enhancing its social value， and methodological thinking innovating its technological approaches. Technology-empowered educational evaluation reform must systematically reconcile the tension between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and value rationality. Through holographic evaluation empowered by data and intelligence， a new educational evaluation model driven by both guidance and monitoring should be constructed. By leveraging human-machine collaboration for personalized evaluation， new momentum should be injected into talent selection and cultivation driven by technology. Normative evaluation through digital ethics should create new standards for risk prevention and algorithmic governance， thereby promoting the collaborative development of “education， technology and talent”， solidifying the foundation for a strong nation in education， and building a high-quality modern education system.

Keywords： Educational Evaluation Reform; Construction of a Leading Country in Education; New Population Structure; Efficiency Worsh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