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記憶的長河中,有些味道是時間無法沖淡的,它們如同一條條溫暖的溪流潺潺流淌在心間,給予我們無盡的慰藉。壇子菜,就是這樣一種味道,它不僅僅是一道菜,更是一段段關于家、關于母親、關于愛的溫馨記憶。
記得小時候,家里窮得叮當響,吃不起油鹽。母親便變著花樣將各種菜搭配在一起,居然搗鼓出一家人最愛吃的壇子菜。她挑選最新鮮的蘿卜、洋姜、曬干的豆角和嫩生姜,這些食材在她的手中,仿佛被賦予了新的生命。她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洗凈、晾干,每一個動作都透露著對食物的尊重和對生活的熱愛。
那時候,家里沒有現代化的廚房設備,母親總是用那口老式的大鐵鍋,燒出一鍋滾燙的開水。她總是提醒我們,這水不能沾上油花,否則會影響壇子菜的口感。待水放涼后,她會加入適量的鹽和泡椒,那是一種獨特的風味,是母親獨有的秘方。
然后,她將處理好的食材一一放入壇中,倒入泡椒和鹽水,接著在壇沿加入適量的冷水,蓋上蓋子,密封起來。這個過程母親總是做得格外認真,仿佛在進行一場神圣的儀式。她告訴我們,壇子菜需要時間的沉淀,就像人生需要經歷風雨才能成熟。
一個星期后,當母親揭開壇子的那一刻,一股獨特的香氣撲鼻而來,那是時間的味道,是家的味道。壇子菜爽口、開胃、下飯,它不僅僅是一道菜,更是母親對家人的愛和關懷。
讀高中時,一個冬日的中午,陽光透過斑駁的樹影,灑在校園的小徑上。我們在教室里自習,當我抬頭看向窗外的時候,與一雙焦灼的眼睛相對。我有點驚訝,不知母親何時來到這里的。
她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身上的衣服舊而皺,臉上卻帶著慈祥的微笑。她輕輕地叫著我的名字,聲音里滿是關切。
我快步來到她身邊,卻感覺到周圍同學的目光有點異樣。他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有的甚至捂著嘴笑。我的臉頓時燒了起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莫名的羞愧和自卑,便沒好氣地對母親說:“媽,你怎么來了?”她似乎沒有察覺到我的尷尬和不安,只是笑著說:“家里的壇子菜做好了,你最喜歡這個,我就給你送來了。”
我匆匆接過壇子,幾乎是逃回了座位。那天晚上,我躲在宿舍的角落里,打開壇子,那股熟悉的香氣撲鼻而來。我咬了一口,酸辣的味道在舌尖上跳躍,那是家的味道,是母親的味道。我的眼淚悄然滑落,心中的羞愧和憤怒漸漸被家的溫馨所取代。
我工作的地方離家將近二十里,那是一個風雪交加的日子,我接到了母親的電話,她說想我了,要來看我。我好說歹說都拗不過她。
我站在公司的門口,焦急地等待著。風雪越來越大,等了不知多久,終于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母親。她蹣跚地走來,手里緊緊抱著那個壇子。她的身上滿是雪花,臉也凍得通紅。
我跑過去,抱住了她。她笑著,遞給我壇子,說:“這是給你的,我特制的壇子菜。”我接過壇子,卻發現她的手上有血跡。我驚慌地問她怎么了,她只是輕描淡寫地說:“路上滑,摔了一跤,但壇子菜沒事,我就放心了。”
我看著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的腿受傷了,臉上也有擦傷,但她最關心的還是我,還是那壇壇子菜。我扶著她走進室內,顧不上壇子菜,連忙處理她的傷口。母親卻使勁推卻,這點小傷算不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打開壇子,那股熟悉的香氣再次彌漫開來。我喂了母親一口,她的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如今,我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也會在冬季有空的時候,制作壇子菜。我會告訴我的孩子,這不僅僅是一道菜,這是一段段關于家、關于愛的故事。我會讓他們知道,無論他們走到哪里,家的味道,母親的愛,始終伴隨著他們。
(編輯 高倩/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