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退休”

爸爸是在我兒子出生的一個月后，正式辦理了退休手續。爸爸說，退休了，就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了。可是，因為有了外孫子，爸爸心甘情愿地投入到一份更加辛苦的工作中。

他們為了照顧孩子方便，干脆搬過來和我們同住。爸爸細心，又極有耐心。兒子就在爸爸的精心照顧下，如一株小樹苗般茁壯成長。兒子和姥爺極親，小時候，剛會走路，就會顫巍巍地給姥爺倒酒，然后端著小酒杯，說：“姥爺喝酒。”爸爸就極開心。

孩子一歲前鬧過一次嚴重的腸胃炎，高燒不退，嚴重脫水。在住院的時候，兩個護士摁著孩子的腦袋，扎了幾次針都找不到血管，孩子痛得使勁兒掙扎。爸爸心疼得不敢看，躲得遠遠的抹眼淚。到了晚上，爸爸把哭鬧不止的孩子抱在臂彎里，在走廊里走了整整一夜。兒子在姥爺的懷抱里，竟然甜甜地睡著了。

孩子小時候最愛看火車。爸爸就騎著二八大梁自行車，每天帶著兒子騎幾公里的路，去鐵道旁看火車，當火車呼嘯而過時，兒子就特別開心，一邊拍巴掌一邊說：“大火車，大火車！”

孩子上幼兒園了，爸爸似乎輕松一點，可以“退休”了。但是每天接送孩子的重任依然在他身上。每天兒子不愿意去幼兒園，都會哭鬧。我是一個狠心的媽，每次抱起他就走。兒子一邊像只泥鰍往下打出溜，一邊大喊著：“姥爺，救命！”我爸就在一旁小聲說：“讓孩子別去了。”我不聽，執意送走。走了很遠，孩子還在叫：“姥爺，要第一個接我。”

孩子上小學了，爸爸依然“上崗”工作著。兒子是個淘氣的孩子，每天一下學就到處亂逛，看看樹下的螞蟻搬家，看看池塘里的小魚小蝦，好不容易走到樓下，就把書包一扔，和小朋友拍片片玩。站在樓上，離得很遠，都能聽見兒子嘰嘰嘎嘎的聲音。爸爸做好了飯，就喊兒子上來吃飯。孩子每天丟三落四，課本也帶不全。爸爸就拿來一張紙，坐在桌前，一筆一畫地把課程表工工整整地抄了一份，貼在書桌前的墻壁上，每天幫兒子檢查。

孩子上初中了，騎自行車上下學。爸爸每天早晨都會先下樓，去檢查一下兒子的自行車，需要打氣的，就提前把氣打好。兒子的學習成績依然不好，經常被叫家長，我特別郁悶。爸爸總是說：“孩子要多表揚，多鼓勵。”

孩子中考前，爸爸檢查出得了尿毒癥。爸爸說：“高中讓孩子上一所寄宿制學校吧。我們老了，也該‘退休’了。”兒子到了初三，成績有所提升。在中考時發揮出色，竟然考上了一所寄宿制的重點高中。爸爸開心極了，和我們一同把兒子送到學校。

從此，爸爸“退休”了。他和媽媽回到了自己的家，每周定期去醫院做透析，我知道，他們離開我們，只是不想給我們添麻煩。偶爾做了好吃的，也會讓我帶回家。如果兒子從學校回來了，他一定讓我們去吃頓大餐。爸爸是在兒子讀大二的那個冬天去世的。那天，兒子也趕回來，泣不成聲。在他的生命里，姥爺是最親的人。

我想，爸爸對后輩的愛，已經用盡了全力。他竭盡所能地陪我們走到了這里。天底下的父輩對兒孫的愛，也許真的只有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才會真正地“退休”……

（編輯 兔咪/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