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也有圍巾溫暖不到的地方

在十三四歲的花季里，好朋友就是和你一起沐浴陽光，經歷暴風雨，然后見證彼此青澀樣子的人。曾經，我以為我和冬冬就是這樣的朋友。

冬冬是我在中學開學第一天認識的，當時我們正在找班級，沒想到是一個班的，于是成了同桌。她溫柔，內斂，而且文藝，很快我們就成了朋友。

只是她比一般人要敏感脆弱。體育課上，當大家跑圈時，她總會恰巧肚子疼腿疼，希望我能陪她一起，于是我們倆就成了逃避跑步的搭子。放學時，大家一起去門口吃小攤，她會說自己不習慣很多人一起，于是我只好拒絕了別人。有時候，當我在她面前談起別的朋友時，她會問上一句，你們關系很好嗎？我會立馬停下來。漸漸地，我身邊的女生只有她一個。

我也因此在想她是不是太嬌弱，直到后來她告訴我，她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離開了她，她一直沒有安全感，我是她的第一個朋友。我聽完覺得慚愧，發誓要做她永遠的朋友。

我們比以前的關系更好了，一起上廁所，一起去門口的書攤租書，一起討論班里的女生男生。有一次，我們一起去看學校的演講比賽，我指著臺上的主持人說：“哇，那個學長好帥啊，我以后一定要找個這樣的男朋友。”她聽完笑著說：“那你可要努力，這個人是咱們的學生會主席呢。”

但我也只是說說，青春里有趣的事情太多了，好看的小說，八卦的新聞，甚至明星娛樂，在我眼里都要比隔壁班的男生更有吸引力。沒過多久，我就忘記了這事。

冬天的時候，她總是滿臉通紅地跑進教室，縮著脖子，而我圍著媽媽買的粉色圍巾問她：“天這么冷，怎么不戴條圍巾呢？”她笑著說：“和我爸說了，他說我太矯情。”

我聽完，覺得她太可憐了。那時我也沒有多余的錢，但我想，一定要在那年的第一場雪前，送給她一條最暖和的圍巾。

我攢了一個月的錢，然后跑遍了學校附近的精品店，選擇了一條圍巾，在元旦放假前送給了她。那條圍巾是可愛的小熊造型，不僅可以包頭，還可以當手套。我想那樣她就不會雙手紅腫了。

元旦放假的時候，天公作美下起了第一場雪，我開心地給她發信息說：“我們一起在雪里走，就能一起到白頭。”然后她回了我幾個可愛的表情，說那條圍巾是她最喜歡的禮物。

可是元旦假期結束，我卻發現學習委員李夏的脖子上，圍著一條一模一樣的圍巾。我并沒多想，覺得可能只是同款。但是李夏突然跑過來和冬冬打招呼，還沖我眨眨眼睛，讓我不明所以。

李夏是老師的寵兒，聽說家里條件也不錯，在班里還有一批擁護者，怎么會突然跟我們這兩個“小透明”示好呢。我猶豫了好久，然后問冬冬：“李夏的圍巾和我送你的那條好像啊。”

冬冬尷尬地說：“那條就是你送的圍巾，只是我沒想到她會戴。”我當時愣住了，那是我攢了一個月的零花錢啊。她委屈地說：“你不知道，李夏的爸爸是我爸的領導，元旦他們聚餐，我爸知道我們是一個班的，非讓我去，還讓我送她一個禮物，正好他看到你送的圍巾，就讓我送給她。我也是沒辦法，你的心意我領了，而且我覺得我也不配用那么好的圍巾啊。”

我聽后，看著一直在顯擺的李夏，心里五味雜陳。李夏也仿佛感受到我的目光，沖我笑笑。這件事雖然讓我很難受，但還是原諒了她。我希望我們都快點長大，那樣她就能擺脫那個家庭了。

文理分班后，我們去了不同的班級，見面的機會也變少了，每次聊天，她都會跟我說：“哎，我最近很倒霉，考試成績又不理想。”我也只好說：“我也是，上課寫小說被老師發現，那個‘社死’啊。”她聽完哈哈大笑。她的生活總是有那么多悲傷的事情，導致后來我即使取得了一點成績，都要去照顧她的自尊心，不敢大肆宣揚。我想，這也許是另一種友誼吧，我們見證了彼此最不堪的一面。

可是沒過多久，我們的友情就遇到了新的危機。當時，我們倆都在給校刊投稿，結果我的文章發表了，她卻沒有。她開始說一些陰陽怪氣的話，“哎，你的運氣總是那么好，我最近什么都不順。”

看到她這么喪，我竟然不敢太高興，連忙說：“也沒有啦，我只是運氣好，下次就難發表了。”她聽完才笑起來。

在校刊上發表后，學校推薦我去參加市里的征文比賽，很多同學都過來恭喜我，只有冬冬沒有。我一直在等待她先開口跟我說話，結果她卻沒有再找過我。

那次比賽后，我獲了全市一等獎，學校還專門為我寫了一篇新聞稿，在課間的時候播放。然而這個好消息我卻不知道該和誰分享，我甚至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沒有考慮到她的感受，才傷了她的心。

有好幾次，我在冬冬的班級門口徘徊，希望和她解釋，卻一直開不了口。直到我看到她和李夏手挽著手放學，便再也沒有找過她。

整個初中，我都對李夏充滿了惡意，什么事都想壓過她一頭。畢業時，我也因為好勝心，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但在后來每一個孤獨的日子里，我都覺得好遺憾啊。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因為別人走散了。

高中畢業后，因為要辦上大學的手續，我回了一趟老家。在路上遇見了曾經的同學，我向她打聽冬冬的下落，言語中仍然難掩對李夏的討厭，抱怨她搶了我最好的朋友。同學才告訴我，當時很多人都知道李夏暗戀那個學生會主席，只有我不知道。我隨口的一句玩笑話，卻被有心之人聽了去，告訴了李夏，所以李夏才總是挑釁我，而那個人就是冬冬。圍巾是冬冬為了示好主動送的，絕交也是冬冬討好李夏的決心。我想不通這是為什么，同學說：“因為李夏的家庭條件好，她想擁有一個這樣的朋友啊。最主要的是她無法接受，大家都普普通通，憑什么你突然就有了光芒？”

聽完后，我反而在那一刻釋然，原來不是我不夠好，她才要離開。曾經我一直很自責，覺得是自己沒有同理心，將這段感情越推越遠，違背了曾經的諾言。

原來，也有圍巾溫暖不到的地方，年少的友誼也可以不純粹。我不后悔曾經浪費的真心，只是覺得可惜，為了那條圍巾，我跑遍了縣城的大街小巷，可是圍巾帶來的溫暖，她一刻也沒有感受過。

（編輯 高倩/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