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流別集》是公認的第一部詩文選本,《文選》是現存的第一部詩文選本,兩者都是具有重要歷史影響的選本典范。從《文章流別集》到《文選》的形式變遷,體現在文體、文選、文論等結構要素的演進上。選本中的文體分類豐富,在詩賦兩體中又產生了題材分類,昭示了文學發展的繁榮。選本對于作家的遴選,一般依據“不錄存者”的體例,而選文定篇中具有高度穩定性,反映了早期作品的經典化歷程。作者小傳在中古選本中明確出現過,但有時隱藏在選本背后,是作家作品排列秩序的依據。選本文論的消失是“論”的專門化和“序”的文論化共同作用的結果。
關鍵詞:詩文選本 形式變遷 《文章流別集》 《文選》
以現代的文學觀念回顧上古經典,《詩經》《尚書》[1]《楚辭》俱屬于文學選本。但《四庫全書總目》總集類序說:“《三百篇》既列為經,王逸所裒,又僅《楚辭》一家,故體例所成,以摯虞《流別》為始?!盵2] 目錄學家認為,《詩經》《尚書》屬于經部,地位尊崇,《楚辭》僅此一家,居于集部弁首,與別集、總集地位相埒。歷來公認的第一部詩文選本是西晉摯虞編纂的《文章流別集》。唐初史臣《隋書·經籍志》“總集序”載:“總集者,以建安之后,辭賦轉繁,眾家之集,日以滋廣,晉代摯虞,苦覽者之勞倦,于是采擿孔翠,芟剪繁蕪,自詩賦下,各為條貫,合而編之,謂為《流別》。是后文集總鈔,作者繼軌,屬辭之士,以為覃奧,而取則焉?!盵3]《隋書·經籍志》以《文章流別集》為總集之祖,是后世文集的“取則”對象,可知唐初史臣的總集觀念側重于“采擿孔翠,芟剪繁蕪”的選本,因此王運熙、楊明說:“薈萃各體文章,加以刪汰別裁,且附以系統評論的大規??偧?,自當首推《文章流別集》?!盵4]《文章流別集》的形式由文體、文選、文論組成,是東晉李充《翰林》直接模仿對象。南朝梁蕭統《文選》是現存最早的詩文選本,它的形式是由文體和文選組成,但在文體一級分類中增加了題材二級分類。從《文章流別集》向《文選》的發展過程中,文體和題材的分類,作家作品的選擇,作家小傳的顯隱,論與序的轉變等選本形式經歷了重要的變遷。
一、文體分類的豐富和題材分類的生長
《文章流別集》是第一部按照文體“類聚區分”的選本。《隋書·經籍志》說《文章流別集》“自詩賦下,各為條貫,合而編之”,昭示了文體分類的事實,根據現存《文章流別論》的佚文,摯虞就某一文體進行詳盡地論述,如“賦”體、“七”體、“頌”體、“銘”體等,顯示了辨析文體類別和文體源流的成績。《文章流別集》共收錄多少文體呢?由于《文章流別集》久佚,已無法確知。根據興膳宏《摯虞文章流別志論考》[5] 的歸納,已知的文體有頌、賦、詩、七、箴、銘、誄、哀辭、設論、碑、圖讖、述等13種文體[6]。
《文章流別集》的文體秩序如何?摯虞說“賦者,敷陳之稱,古詩之流也”[7],其《文章志》說劉修“著詩、賦、頌六篇”[8],同時代的陸機《文賦》載“詩緣情而綺靡,賦體物而瀏亮”,“詩”似是文體之首,“賦”緊隨其后。摯虞又說“《楚詞》之賦,賦之善者也”[9],則“騷”亦“賦”類,自在“賦”后?!段恼铝鲃e論》說“王澤流而詩作,成功臻而頌興,德勛立而銘著,嘉美終而誄集。祝史陳辭,官箴王闕”[10],那么文體順序或為頌、銘、誄、箴等。因此《文章流別集》的文體秩序當是詩、賦、騷、頌、銘、誄、箴等。但在文集編纂上,往往賦居詩前。李充《翰林》踵武《文章流別集》,同樣按文體類分?!段恼铝鲃e集》和《翰林》是兩晉詩文選本的代表,根據文獻呈獻的狀態可以推知,按照文體分類是兩晉詩文選本的基本形式。
《文章流別集》在文體一級分類之下,是不是還有二級分類呢?目前尚沒有可靠的依據。俞士玲《摯虞〈文章流別集〉考》[11] 依據《文選》對《文章流別集》的類目進行了對照歸納,提出賦體有楚辭、京都、田獵、紀行、游覽、志、孫卿等類,詩體有贈答、雜詩、古詩等類,這是根據《文選》的記載來鏡鑒還原?;段恼铝鲃e論》所載,《文章流別集》的文體分類復雜多樣:詩體按體式分為四言、五言、七言、八言、九言等,賦體按時間分為古賦和今賦,銘體按載體分為器銘、碑銘和墓志銘,等等??少Y印證的是,《翰林》的文體分類,可考的有賦、詩、贊、表、駁、論、議奏、誡誥、檄等文體,并無題材分類的痕跡,據此可以推斷兩晉時期尚沒有按照題材分類的選本出現。
《文選》的分類共有兩個層次,一級分類是文體,二級分類習慣上稱為題材。在一級分類上,《文選》將《文章流別集》的文體分類發揮得更加細致。蕭統《文選序》提到的文體有賦、騷、詩、頌、箴、戒、論、銘、誄、贊、詔,誥、教、令、表、奏、箋、記、書、誓、符、檄、吊、祭、悲、哀、答客、指事、篇、辭、引、序、碑、志、狀、七共36類。但在實際操作中,有的文體為《文選》正文所不收,有的文體為《文選》正文所收,卻沒有出現在《文選序》中?!段倪x》不收的有戒、誥、誓、悲、引、碣等,《文選》實有其體而《序》未加論及的有七、冊、文、上書、啟、彈事、難、對問等。文體的繁榮根植于漢魏以來文體類別日益滋多的事實,由曹丕《典論論文》八體、陸機《文賦》十體、摯虞《文章流別集》十三體(可知)到劉勰《文心雕龍》三十三體、蕭統《文選》三十九體、任昉《文章始》八十一體等,呈現了魏晉南北朝文學日漸繁榮的面貌。
《文選》的二級分類體現在詩賦兩個主要文體上。蕭統《文選序》稱:“自炎漢中葉,厥途漸異:退傅有在鄒之作,降將著河梁之篇。四言五言,區以別矣。又少則三字,多則九言,各體互興,分鑣并驅?!盵12] 蕭統本意也是按照語言體式分類,但在實際操作中,選擇了按題材分類。事實上,體式分類是當時學者的共識,劉勰《文心雕龍》分詩為四言、五言、三言、六言、雜言、離合、回文、聯句等,但在實際操作中,四言、五言占據主要地位,很容易遮蔽其它體式。任昉《文章緣起》也分詩為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九言等。劉勰、任昉的著作,不以選文定篇為主要任務,因此不需要應付作品過度集中于某一體式的困境?!段倪x》選擇了題材分類,無疑更具操作性。編者將賦分為京都、郊祀、耕籍、畋獵、紀行、游覽、宮殿、江海、物色、鳥獸、志、哀傷、論文、音樂、情等15類,將詩分為補亡、述德、勸勵、獻詩、公宴、祖餞、詠史、百一、游仙、招隱、反招隱、游覽、詠懷、臨終、哀傷、贈答、行旅、軍戎、郊廟、樂府、挽歌、雜歌、雜詩、雜擬等24類。通過題材分類法,《文選》將詩賦兩種主要文體作品安排得更加妥帖。
題材分類法的探索由來已久。茲以賦體為例。賦體按題材分類的方式直到東晉才有明確的記載,晉宋之際已經在選本上有所實踐。葛洪《抱樸子·鈞世》說:“今詩與古詩,俱有義理,而盈于差美。方之于士,并有德行,而一人偏長藝文,不可謂一例也。比之于女,俱體國色,而一人獨閑百伎,不可混為無異也。若夫俱論宮室,而奚斯路寢之頌,何如王生之賦靈光乎?同說游獵,而《叔畋》《盧鈴》之詩,何如相如之言《上林》乎?并美祭祀,而《清廟》《云漢》之辭,何如郭氏《南郊》之艷乎?等稱征伐,而《出車》《六月》之作,何如陳琳《武軍》之壯乎?則舉條可以覺焉?!盵13] 提出了宮室、游獵、祭祀、征伐等與天子有關的題材。謝靈運《山居賦序》說:“揚子云云:‘詩人之賦麗以則?!捏w宜兼,以成其美。今所賦既非京都、宮觀、游獵、聲色之盛,而敘山野、草木、水石、谷稼之事。才乏昔人,心放俗外,詠于文則可勉而就之;求麗,邈以遠矣。覽者廢張、左之艷辭,尋臺、皓之深意,去飾取素,儻值其心耳?!盵14]《隋書·經籍志》載謝靈運編《賦集》九十二卷,規模宏大,應該是據事分類,惜乎久已不存?!端鍟そ浖尽份d宋新渝惠侯《賦集》五十卷、宋明帝《賦集》四十卷、崔浩《賦集》八十六卷、佚名《續賦集》十九卷、梁武帝有《歷代賦》十卷,不少是鴻篇巨制,其中必有分類,惜俱亡佚。另有《樂器賦》十卷、《伎藝賦》六卷、《雜都賦》十一卷,可以窺見單一題材總集的流行。因此《文選》前的賦體選本,我們認為已經有按題材分類的實踐,但尚缺乏文獻的支撐,而《文選》賦是現存最早的一部賦選,是明確地按照題材分類的選本。傅剛指出:“漢魏以后將賦按題材進行分類,盡管葛洪、謝靈運注意到賦的題材分類,但直到《文選》出現前尚無材料證明有按題材分類的總集。從而使得類目比較清楚,《文選》之功不可沒。當然,《文選》之前已有許多賦集,或許已經賦類在先,但畢竟沒有流傳下來,我們也就無從討論了?!盵15]
《文選》的題材分類主要依據字面義進行簡單的形式區分。如王粲《登樓賦》,《文選》歸入“游覽”類,察其意旨,更適合歸入“哀傷”類;又如賈誼《鵩鳥賦》,史書明言自我傷悼,應列入“哀傷”或“志”類,但《文選》卻列入“鳥獸”類;再如《洛神賦》,通過寫主人公與神女不遇的憂愁來抒發曹植黃初以后不得志的愁悶,而《文選》歸入“情”類。這種按照字面意思分類的做法,簡單易操作,它省去了辨析文章思想內容的過程,而辨析文章的思想內容是一件非常復雜的事,每個人的看法不同,結果很難取得一致。
二、古今作家的遴選與選文定篇的因革
《文章流別集》確立了選本“不錄存者”的體例,強化了“銓修前品”的功能,而其選文定篇的經典性,也在后世選本中得到沿襲。
(一)古今作家的遴選
“不錄存者”是古人撰書評價人物的基本體例。班固撰《古今人表》已不錄漢人。劉知幾說:“班固撰《人表》,以古今為目。尋其所載也,皆自秦而往,非漢之事,古誠有之,今則安在?”[16] 這是為何呢?顏師古認為“但次古人而不表今人者,其書未畢故也”[17],這是沒有根據的想當然罷了。梁玉繩指出:“若表今人,則高祖諸帝悉在優劣之中,豈孟堅所敢出哉?”[18] 誠然,評價本朝權貴和當世之人具有一定的風險,因此鐘嶸《詩品序》提出的“其人既往,其文克定;今所寓言,不錄存者”代表了當時人的共同態度。
“不錄存者”于《文章流別集》已經肇端,這可以通過作家作品的遴選推知。《文章流別集》現知作家卒年最晚的是應玚、劉楨、王粲、陳琳等,均卒于建安二十二年(217年)。根據《文章流別集》的選文定篇來看,遴選作家體現了不錄魏晉作家的原則?!段恼轮尽番F知的作家卒年最晚的是應貞,卒于269年?!段恼轮尽氛f應貞“晉室踐祚,遷太子中庶子,散騎常侍,卒”[19]。應貞于泰始四年參加晉武帝華林園集會,所作之詩為當場最佳。但《文章志》僅見一例,且應貞入晉不過五年,《文章志》只是追述他入晉的仕履,應該不與不錄晉人的原則齟齬。[20]《文章流別集》只錄了戰國兩漢的作家作品,未及魏晉時期,而《文章志》收錄的是后漢曹魏的作家,又不錄晉人之作。但《文選》潘尼《贈陸機出為吳王郎中令一首》李善注說:“《文章志》曰:潘尼,字正叔,少有清才,初應州辟,后以父老,歸供養,父終,乃出仕,位終太常?!盵21] 潘尼(247?—311?)與摯虞生卒年近似,摯虞撰《文章志》時,潘尼尚在世,不得預知其“位終太?!?。因此該《文章志》材料,很可能屬于東晉傅亮的《續文章志》??梢宰鳛榕宰C的是,我們檢錄現存《文章流別論》所涉及的作品,無一出自晉人之手,唯一提及晉人的是傅玄的《七林》,顯然這是匯聚七體的總集,與《文章流別集》遴選的作家作品無關。
《翰林》系模擬《文章流別集》而成,也貫徹了“不錄存者”的體例?!逗擦帧番F知的作家,漢代僅有司馬相如、揚雄和孔融,其余皆是三國西晉之人。其中有一個特例,即郭璞(276—324)。郭璞入東晉僅有七年,且太興四年(321)前任佐著作郎,主要學術活動仍然是在西晉時期?!逗擦帧分饕珍浫龂鲿x的作家,郭璞的存在并未擾亂《翰林》的體例。李充任著作郎編《晉元帝書目》,應在永和八年(352)之后,其時郭璞逝世已久,應該說《翰林》是不錄東晉作家的?!段恼铝鲃e集》主要收錄戰國兩漢的作家作品。因此說《翰林》在收錄作家作品的時代上繼軌《文章流別集》。
《文選》選錄的作品以天監十二年(513)沈約去世為界限,反映了編纂者“銓修前品”的愿望,同樣執行了“不錄存者”的體例,后來由于劉孝綽參與選政,《文選》增選了劉孝標、徐悱、陸倕等人的五首詩文,這三人盡管卒于天監十二年之后,但作品完成于天監十二年以來,沒有擾亂“不錄存者”的體例。[22]
(二)選文定篇的因革
選本的選文定篇,是指編纂者選出各種文體的代表作品。茲以賦體為例?!段恼铝鲃e集》的賦作,可以大略考知的有:《楚辭》類有《離騷》《九歌》《九章》《九辨》《高唐賦》《神女賦》《鵩鳥賦》等;京都類有《兩都賦》《二京賦》;畋獵類有《子虛賦》《上林賦》《羽獵賦》(揚雄)、《長楊賦》《武獵賦》《羽獵賦》(王粲)、《西狩賦》《大閱賦》;紀行類有《北征賦》《東征賦》;志類有《幽通賦》《思玄賦》《玄表賦》;又有荀卿的《禮》《智》等?!段恼铝鲃e集》所提及的賦家有屈原、宋玉、荀卿、賈誼、司馬相如、揚雄、班彪、班固、曹大家、張衡、蔡邕、王粲、陳琳、應玚、劉楨等?!段恼铝鲃e集》選錄的作家作品耳熟能詳,都是傳世名篇。摯虞之前的賦論家,如皇甫謐《三都賦序》和陸機《遂志賦序》也都論及這此作品。因此說《文章流別集》選擇了當時公認的佳作,是作品經典化的重要推手。《文選》所收的騷體和賦體的戰國兩漢部分,基本與《文章流別集》相同,如宋玉的《九辨》《高唐賦》《神女賦》等,司馬相如的《子虛上林賦》,揚雄的《羽獵賦》《長楊賦》等,班固《兩都賦》《幽通賦》等,張衡的《二京賦》《思玄賦》等,因此《文選》參考了《文章流別集》?!段倪x》同樣注意收錄當時公認的名作。黃侃《讀〈文選法〉》:“采擇殊精,都為名作。”[23] 傅剛《昭明文選研究》說:“《文選》選錄的五十二篇賦,基本上都是在當時獲得了定評的名篇?!盵24]
再以詩歌為例。江淹《雜體詩三十首》本來是一部擬作,但有人認為它是特殊形態的詩歌總集,實質上屬于一部選本。[25] 江淹所模擬的作家作品,實際構成了一部詩歌史。江淹所擬的30家,除了孫綽、許詢、謝莊、湯惠休四家外,其他26家均有詩作為《文選》所選錄。曹道衡說:“蕭統對前代作家的看法,大部分和江淹一致,不但如此,他心目中的某個作家其代表作應為哪些,也多數與江淹一致。根據現有的史料,江淹與蕭統亦無聯系,而且江淹死時,蕭統年僅五歲,不可能受到江淹指授,那么最大的可能性自然是二人都接受了南朝以來大多數人的共識?!盵26]
值得注意的是,唐前的一些單體選本,如蕭統《古今詩苑英華》、徐陵《玉臺新詠》等,他們注意收錄存世之人的作品。根據現存的《玉臺新詠》來看,存世之人主要是按照官爵的高低,這種方式早在曹丕《鄴下集》、石崇《金谷集》已經肇端。收錄當代作家作品的選本,本應是“臧否當時”,既然要考慮官爵,當然也要考慮人情,左右掣肘,不僅降低了選本的權威性,而且削弱了選本“銓修前品”、制造經典的功能。
三、作者小傳的顯隱與作家作品的秩序
四庫館臣說姚合《極玄集》指出“總集之兼具小傳,實自此始,亦足以資考證也”[27]?,F存選本《文選》和《玉臺新詠》都未見作者小傳,而《文章流別集》與《翰林論》也沒有作者小傳的證據,但這并不意味著選本沒有作者小傳,有充分證據表明劉義慶《集林》已有作者的小傳。那作者小傳在選本中的發展狀況和命運又是如何呢?
選本中的作者小傳,形式上可以追溯到陳壽?!度龂尽な駮顟騻鳌肥珍浀摹都緷h輔臣贊》是一部贊體集,陳壽說:“戲以延熙四年著《季漢輔臣贊》,其所頌述,今多載于《蜀書》,是以記之于左。自此之后卒者,則不追謚,故或有應見稱紀而不在乎篇者也。其戲之所贊而今不作傳者,余皆注疏本末於其辭下,可以觕知其仿佛云爾?!盵28] 楊戲所贊之人,在《蜀書》中沒有傳記的,陳壽于贊下補充了小傳,如贊鄧孔山:“安遠強志,允休允烈,輕財果壯,當難不惑,以少御多,殊方保業?!标悏蹅鳎骸翱咨矫?,南郡人也。以荊州從事隨先主入蜀。蜀既定,為犍為屬國都尉,因易郡名,為朱提太守,選為安遠將軍、庲降都督,住南昌縣。章武二年卒。失其行事,故不為傳?!卞X大昕《十駕齋養新錄》說:“戲傳載《季漢輔臣贊》,其有贊而無傳者附注爵里于下,注亦承祚本文也?!盵29] 這可視為選本有傳的先聲。
常璩《華陽國志》的贊體有傳已經固定化,茲任舉《先賢士女總贊》其中一例如莊遵(亦作嚴遵)贊“莊平恬泊,皓然沈冥”下有傳說:
莊遵,字君平,成都人也。雅性澹泊,學業加妙,專精大《易》,耽于《老》《莊》。常卜筮于市,假蓍龜以教。與人子卜,教以孝;與人弟卜,教以悌;與人臣卜,教以忠。于是風移俗易,上下茲和。日閱數人,得百錢,則閉肆下簾,授《老》《莊》。著《指歸》,為道書之宗。楊雄少師之,稱其德。杜陵李強為益州刺史,謂雄曰:“吾真得君平矣?!毙墼唬骸熬梢?,不能屈也。”強以為不然。至州,修禮交遵,遵見之,強服其清高而不敢屈也。嘆曰:“楊子云真知人也!”年九十卒。雄稱之曰:“不慕夷即由矣”,“不作茍見,不治茍得,久幽而不改其操,雖隨、和何以加諸?!盵30]
摯虞編《文章流別集》并撰《文章志》,《文章志》確系文學家小傳,但《文章志》并非《文章流別集》的作者小傳。[31] 劉師培《搜集文章志材料方法》說:“文學史者,所以考歷代文學之變遷也。古代之書,莫備于晉之摯虞。虞之所作,一曰《文章志》,一曰《文章流別》。志者,以人為綱者也。流別者,以文體為綱者也?!盵32] 有人據此以為《文章志》是《文章流別集》的小傳,實屬誤讀。《文章志》的著錄格式與作家小傳已無區別,如:“劉玄,字伯康,明帝時官至中大夫,作《簧賦》。傅毅,字武仲,作《琴賦》?!盵33] 又如:“(崔)烈字威考,高陽安平人,駰之孫,瑗之兄子也。靈帝時,官居至司徒、太尉,封陽平亭侯?!盵34] 這種格式與《季漢輔臣贊》和《先賢士女總贊》類似?!段恼轮尽芬鸷笫缹W者的廣泛效仿,繼之有傅亮《續文章志》,宋明帝《江左文章志》,沈約《宋世文章志》等。后來《文章志》類著作的中衰,是否與選本小傳的興起有關,這是值得討論的問題。
選本之有作者小傳,明確見于宋劉義慶的《集林》?!段倪x》李康《運命論》李善注引《集林》曰:“李康,字蕭遠,中山人也。性介立,不能和俗。著《游山九吟》,魏明帝異其文,遂起家為尋陽長。政有美績。病卒?!盵35]《文選》史岑《出師頌》于史孝山下有李善注:“范曄《后漢書》曰:‘王莽末,沛國史岑,字孝山,以文章顯?!段恼轮尽芳啊都帧贰督駮咧尽凡⑼暂d岑《出師頌》,而《流別集》及《集林》又載岑《和熹鄧后頌并序》?!盵36]《文選》嵇康《贈秀才入軍》李善注曰:“劉義慶《集林》曰‘嵇喜,字公穆,舉秀才?!盵37] 南朝的《婦人集》也有作者小傳?!妒勒f新語·言語》引《婦人集》曰:“謝夫人名道蘊,有文才。所著詩、賦、誄、頌傳于世?!盵38] 又《賢媛》引《婦人集》曰:“夫人有文才,其詩賦頌誄行于世?!盵39] 梁蕭統《古今詩苑英華》也有作者小傳。《文選》王康琚《招隱詩》題下李善注引《古今詩苑英華》題云“‘晉王康琚,然爵里未詳也’”[40]。《文選》沒有作者小傳,唐人頗以此為憾,于是李善和五臣在注釋中大量補充小傳,公孫羅《文選鈔》也進行了補充。周勛初指出《文選鈔》既補充了蕭統所刪的任昉原文,又引《梁典》以為本事,并稱《文選鈔》“在每位作者之下都寫下詳細的小傳,注釋文字時繁引本事,著重借‘今典’以釋文”[41]。
宋謝靈運《擬魏太子鄴中集詩》是具有總集屬性的文本[42]?!稊M魏太子鄴中集詩》,顧名思義,模擬的是曹丕的總集《鄴中集》,結構由序、小傳和文選的形式。其中小傳部分說王粲“家本秦川,貴公子孫,遭亂流寓,自傷情多”,陳琳“袁本初書記之士,故述喪亂事多”,徐干“少無宦情,有箕潁之心事,故仕世多素辭”,劉楨“卓犖偏人,而文最有氣,所得頗經奇”,應玚“汝潁之士,流離世故,頗有飄薄之嘆”,曹植“公子不及世事,但美遨游;然頗有憂生之嗟”。謝靈運的《擬魏太子鄴中集詩》與劉義慶《集林》是同時人,這種互應意味深長。
《文選》和《玉臺新詠》雖然沒有作者小傳,但是小傳實隱藏在文本之后。因為選本按作者的卒年或爵位排列和按作品的寫作時代排列,編纂者自然對作家的生平進行過考證和排比,這當然需要借助傳記,只是限于體例,未能在選本中呈現罷了。
四、“論”的專門化與“序”的文論化
選本最初附有文論,《文章流別集》有《文章流別論》和《翰林》有《翰林論》可資證明。但在選本發展過程中,文論逐漸獨立化、專門化,而“序”則體現了文論的特質。
《文章流別論》保存有賦、詩、頌、七等文論的遺文,實際上是當時各個單體文論的集大成。茲以七體為例。摯虞說:
《七發》造于枚乘,借吳楚以為客主。先言:“出輿入輦,蹙痿之損;深宮洞房,寒暑之疾;靡漫美色,宴安之毒;厚味暖服,淫躍之害。宜聽世之君子要言妙道,以疏神導體,蠲淹滯之累?!奔仍O此辭,以顯明去就之路,而后說以聲色逸游之樂,其說不入,乃陳圣人辯士講論之娛,而霍然疾瘳。此因膏梁之常疾以為匡勸,雖有甚泰之辭,而不沒其諷諭之義也。其流遂廣,其義遂變,率有辭人淫麗之尤矣。崔骃既作《七依》,而假非有先生之言。嗚呼!揚雄有言,童子雕蟲篆刻,俄而曰:壯夫不為也??鬃蛹残⊙云频?,斯文之族,豈不謂義不足而辨有余者乎?賦者將以諷,吾恐其不免于勸也。[43]
摯虞認為七體起源于枚乘《七發》,指出七體流傳中的“其流遂廣,其義遂變”的發展趨勢。
魏晉時期的學者對七體的意見的代表是曹植《七啟序》和傅玄《七謨序》。曹植《七啟序》說:
昔枚乘作《七發》、傅毅作《七激》,張衡作《七辯》、崔骃作《七依》,辭各美麗。余有慕之焉!遂作《七啟》,并命王粲作焉。[44]
曹植提到了四篇前人作品,既說王粲在世,那么曹植的《七啟》是在建安年間創作。如此說來,當時人都將七體追溯到《七發》,認為代表性作品有傅毅、張衡和崔骃的作品,可知摯虞討論枚乘《七發》和崔骃《七依》,反映了當時人的共同認識。傅玄(217—278)《七謨序》說:
昔枚乘作《七發》,而屬文之士若傅毅、劉廣世、崔骃、李尤、桓麟、崔琦、劉梁、桓彬之徒,承其流而作之者,給焉《七激》、《七依》、《七說》、《七蠲》、《七舉》、《七誤》之篇。于是通儒大才馬季長、張平子亦引其源而廣之,馬作《七廣》,張造《七辨》?;蛞曰执蟮蓝鴮в臏?,或以點瑰奓而托調詠,揚輝播烈,垂于后世者,幾十有余篇。自大魏英賢迭作,有陳王《七啟》,王氏《七釋》、楊氏《七訓》、劉氏《七華》,從父侍中《七誨》,并陵前而邈后,揚清風于儒林,亦數篇焉。
世之賢明,多稱《七激》工,余以為未盡善也?!镀弑妗匪埔玻菑埵现了?,比之《七激》,未為劣也?!镀哚尅穬L曰妙哉,余無間矣。若《七依》之卓轢一致,《七辨》之纏綿精巧,《七啟》之奔逸壯麗,《七釋》之精密閑理,亦近代之所希也。[45]
文中稱“大魏”,則作于曹魏期間,傅玄對七體進行了梳理,同樣將文體起源追溯至《七發》,并羅列了眾多代表性作家作品。
《文章流別論》的賦體情況亦同于七體,實際上摯虞的文體論基本是因襲當時人的普遍結論,因此說《文章流別論》的價值并不在于對文體的深入辨析,而是將零散的文體論進行統籌而集合在一起。而《文章流別集》的作家作品選擇,自然與《文章流別論》對應。因此《文章流別集》收羅的既是當時公認的代表作品,又是歷代文體論溯及流變時的代表作家作品,摯虞通過這種方式實現了辨析“文章流別”的初衷。
隨著文學理論的發展,文學理論日漸專門化、獨立化,因此選本中的文論已非必需?!段恼铝鲃e集》和《翰林》等早期選本的文論,在《文選》和《玉臺新詠》中不復存在,而選本文論單獨發展成《文心雕龍》等專門文論著作。《文章流別論》建立了文體論的一種寫作范式,得到《翰林論》的積極響應,劉勰《文心雕龍》的文體論所使用的“原始以表末”“選文以定篇”顯然受摯虞和李充的影響。羅宗強《魏晉南北朝文學思想史》:“從現存《流別論》殘篇看,他每論一種文體,都包括三個方面的內容:究其原始,釋其名義,論其演變之得失,有時還對某種文體提出基本要求。這些方法,后來劉勰加以發展,給以明確,演成他的論文體的程式:“原始以表末,釋名以章義,選文以定篇,敷理以舉統?!盵46]" 《文選》的“文”概念,與《文章流別論》《翰林論》接近,殷孟倫指出,李充以“沉思”“翰藻”為主,推薦潘陸,《翰林》《流別》佚文,《文選》都有,《翰林論》里所說的“成文”“文”“德音”的概念,與蕭統的“文”沒有多大差別,可以說蕭統之所謂“文”,與李、摯兩家相近。[47] 可知《文章流別論》和《翰林論》影響了《文選》的文論觀念。
選本“序”的文論化實際上取代了選本文論的功能。吳訥《文章辨體序說》云:“序之體,始于《詩》之《大序》。”[48]“序”之一體,作者不同,功能亦異,張舜徽提及“序書之體,古有四科”說:
《太史公自序》、班固《敘傳》,此作者之序也;易之《字》卦、《書》《詩》之篇序,此述者之序也;劉向校理群書,厘析篇目,此校讎家之序也;若夫鄭玄遍注群經,皆為條別源流,厘析第目,則傳注家之序也。[49]
但“序”體文學理論的功能在漢代的《毛詩大序》中已經實踐?!睹姶笮颉分v詩歌的產生說“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認為詩歌要“發乎情,止乎禮義”?!睹姶笮颉愤€提出詩的表現手段“六義”說,即“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如果說《詩大序》尚是經典余脈,那么位列《文選》之首的班固《兩都賦序》,無疑是一篇鮮明的文學理論作品:
或曰:“賦者,古詩之流也。”昔成、康沒而頌聲寢,王澤竭而詩不作。大漢初定,日不暇給。至于武宣之世,乃崇禮官,考文章,內設金馬石渠之署,外興樂府協律之事,以興廢繼絕,潤色鴻業。是以眾庶悅豫,福應尤盛,《白麟》《赤雁》《芝房》《寶鼎》之歌,薦于郊廟。神雀、五鳳、甘露、黃龍之瑞,以為年紀。故言語侍從之臣,若司馬相如、虞丘壽王、東方朔、枚皋、王褒、劉向之屬,朝夕論思,日月獻納;而公卿大臣,御史大夫倪寬、太??钻?、太中大夫董仲舒、宗正劉德、太子太傅蕭望之等,時時間作?;蛞允阆虑槎ㄖS諭,或以宣上德而盡忠孝,雍容揄揚,著于后嗣,抑亦雅頌之亞也。故孝成之世,論而錄之,蓋奏御者千有余篇,而后大漢之文章,炳焉與三代同風。且夫道有夷隆,學有粗密,因時而建德者,不以遠近易則。故皋陶歌虞,奚斯頌魯,同見采于孔氏,列于《詩》《書》,其義一也。稽之上古則如彼,考之漢室又如此。斯事雖細,然先臣之舊式,國家之遺美,不可闕也。臣竊見海內清平,朝廷無事,京師修宮室,浚城隍,起苑囿,以備制度。西土耆老,咸懷怨思,冀上之眷顧,而盛稱長安舊制,有陋雒邑之議。故臣作《兩都賦》,以極眾人之所眩曜,折以今之法度。[50]
班固《兩都賦序》寓論于序的形式,在曹植《七啟序》、傅玄《七謨序》、皇甫謐《三都賦序》和陸機《遂志賦序》等序文中得到了繼承。
《文章流別集》與《翰林》是否有“序”,目前沒有證據。當時荀勖的《新撰文章家集敘》,察其題名,似已有“序”,但早已失傳,難名其狀。江淹《雜體詩三十首》被人擬之于總集,其《序》呈現了江淹的詩歌史觀念,說:
夫楚謠漢風,既非一骨;魏制晉造,固亦二體。譬猶藍朱成彩,雜錯之變無窮;宮角為音,靡曼之態不極。故蛾眉詎同貌,而俱動于魄,芳草寧共氣,而皆悅于魂,不期然歟。至于世之諸賢,各滯所迷,莫不論甘而忌辛,好丹而非素,豈所謂通方廣恕,好遠兼愛者哉?乃及公干、仲宣之論,家有曲直;安仁、士衡之評,人立矯抗,況復殊于此者乎?又貴遠賤近,人之常情,重耳輕目,俗之恒蔽,是以邯鄲托曲于李奇,士季假論于嗣宗,此其效也。然五言之興,諒非敻古,但關西鄴下,既已罕同,河外江南,頗為異法。故玄黃經緯之辨,金碧浮沉之殊,仆以為亦各具美兼善而已。今作三十首詩,斅其文體。雖不足品藻淵流,庶亦無乖商搉云爾。[51]
這雖然僅僅是一部詩體文獻,但呈現了“序”體批評的面貌。江淹選擇的漢魏以來30家詩人,后來被蕭統《文選》詩類“雜擬”悉數納入,可見江淹對蕭統的影響。
蕭統《文選序》是一篇綜合性的文學理論文獻。駱鴻凱《文選學》:“《文選》則不別撰論著,而惟以一序揭其義例,語簡而義賅,蓋元凱《春秋經傳集解序》之類也?!盵52]《文選序》的文體認識實際上體現了魏晉以來文體辨析的成果,茲舉例如下。如頌體,《文選序》說:“頌者,所以游揚德業,褒贊成功。吉甫有穆若之談,季子有至矣之嘆。舒布為詩,既言如彼;總成為頌,又亦若此?!睂τ陧烍w的定義,蕭統僅用“游揚德業,褒贊成功”來概括。《毛詩序》說“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文章流別論》說“頌之所美者,圣王之德也”。頌本來是頌王德以告神明,但后來則用以頌一般的人。又如戒體,《文選序》說“戒出于匡弼”,來自《翰林論》“誡誥施于弼違”。再如論體,《文選序》說“析理精微”,源于陸機《文賦》的“論精微而朗暢”。再如誄體,《文選序》說“美終則誄發”,源于《文章流別論》的“嘉美終而誄集”。[53] 因此駱鴻凱《文選學》說:“《選序》所陳之義,又與《流別論》大恉宛爾符合。則摯氏是書,真可為《文選》之前導矣?!盵54]
五、余論
魏晉時期的選本編纂繁榮,除了《文章流別集》《翰林》等囊括眾體的選本外,還有如魏應璩《書林》,西晉傅玄《七林》,西晉荀綽《古今五言詩美文》《晉歌詩》,西晉陳勰《碑文》,西晉陳壽《魏名臣奏議》《漢名臣奏》,東晉張湛《古今九代歌詩》《古今箴銘集》等單體或兩體選本。曹魏應璩的《書林》應該是最早出現的單體選本,應璩善于書記,此書是“集錄諸家書記之文為一編”。[55]《魏名臣奏議》是魏時群臣上書的選本,《隋書·經籍志》認為是陳壽所撰。又有陳群《名臣奏議》,王沈《魏書》說:“(陳)群前后數密陳得失,每上封事,輒削其草,時人及其子弟莫能知也。論者或譏群居位拱默,正始中詔撰群臣上書,以為《名臣奏議》,朝士乃見群諫事,皆嘆息焉?!盵56] 它們在《文章流別集》之前已經編竣,但沒有引起學者的重視,很可能是“裒集一體”的緣故,而《文章流別集》匯聚眾體,又“體例所成”,因此后來居上成為選本的典范。
《文章流別集》何以成為最早的選本典范?在摯虞的時代,選本已經繁榮,雖然大多數已無跡可尋,但傅玄《七林》尚有遺文傳世,它屬于精選“七”體的作品,“七”體與賦體關系密切,但《七林》沒有得到相應的重視。這首先是由《文章流別集》所選的文體和作品的重要性決定的。《隋書·經籍志》強調了“辭賦轉繁”“自詩賦下”,可知主要針對賦、詩、辭等代表性文體和作品。其次是《文章流別集》經典地位的形成?!端鍟そ浖尽氛f“是后文集總鈔,作者繼軌,屬辭之士,以為覃奧,而取則焉”,這是說《文章流別集》影響了后世總集的編纂,成為文人取則的對象,因此能夠成為選本的典范。蕭統《文選》補充了西晉以來的優秀作品,而在南朝至唐初的學者心目中,晉代是中古文學的高峰,因此與《文選》相比,《文章流別集》選域較窄,顯然不合時宜,故逐漸被淘汰,而《文選》取而代之,成為新的選本典范,不僅一直流傳于世,成為文人學者的基本閱讀書目,而且對后世總集的編纂產生了重大影響。唐代以后編纂的一些大型的詩文選本,如《文館詞林》《文苑英華》《唐文粹》等名著,都是效法《文選》的體例。異域的選本,如成書于日本天平勝寶三年(751)的漢詩集《懷鳳藻》,題材上多以侍宴、應詔、宴集、游覽等為主,也是明確受到了《文選》的深刻影響。
本文系2023 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20 世紀中國文學‘選本學’研究”(項目批準號:23amp;ZD285)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單位:山東大學文學院)
注釋:
[1] 葛洪《抱樸子·鈞世》載:“夫《尚書》者,政事之集也?!保蠲髡眨骸侗阕油馄9{》,北京:中華書局,1991年版,第69頁),《尚書》有六體,是政治性文章的匯集。
[2] [清] 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四八,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1271頁。
[3] [唐] 魏徵等:《隋書·經籍志》卷三五,北京:中華書局,1973年版,第1089頁。
[4] 王運熙、楊明:《魏晉南北朝文學批評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第119頁。
[5] 興膳宏:《摯虞文章流別志論考》,陳鴻森譯,臺灣《中華文化復興月刊》第19卷,第6期。
[6] 參見陳君《〈文章流別集〉與摯虞的文體觀念》,《廣西師范大學學報》,2015年,第5期。
[7] [9] [宋] 李昉等:《太平御覽》卷五八七,北京:中華書局,1961年版,第2644頁。
[8] [西晉] 陳壽:《三國志·魏書·陳思王植傳》卷一九,裴松之注引摯虞《文章志》,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560頁。
[10] [唐] 歐陽詢等:《藝文類聚》卷五六,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1018頁。
[11] 俞士玲:《西晉文學考論》,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199頁。
[12] [50] 蕭統編、李善注:《文選》卷一,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1頁。
[13] 楊明照:《抱樸子內篇校釋(下)》,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74—75頁。
[14] 顧紹柏:《謝靈運集校注》,臺北:里仁書局,2004年版,第449頁。
[15] 傅剛:《昭明文選研究》,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23版,第234頁。
[16] 劉知幾著,浦起龍通釋:《史通通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85頁。
[17] [18] 王先謙:《漢書補注》,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336頁。
[19] 同 [12],第286頁。
[20] 興膳宏認為《文章志》提及應貞、潘尼的原因是“或即應貞、潘尼附于其父、祖之附傳”,似未審,參見《摯虞〈文章流別志論〉考》(陳鴻森譯,見臺灣《中華文化復興月刊》第19卷,第6期。原發于1974年的《入矢教授、小川教授退休記念中國文學語學論集》)。
[21] 同 [12],第351頁。
[22] 同 [15],第125—129頁。
[23] 黃侃《量守廬講學二記》,張暉編《量守廬學記續編》,北京:三聯書店,2007年版,第10頁。
[24] 同 [15],第188頁。
[25] 程章燦:《雜體、總體與文學史建構——以江淹〈雜體詩三十首〉為中心》,《清華大學學報》,2020年,第5期。
[26] 曹道衡:《〈文選〉對魏晉以來文學傳統的繼承和發展》,《文學遺產》,2000年,第1期。
[27] [清] 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六說:“二十一人之中,惟僧靈一、法振、皎然、清江四人不著始末,祖詠不著其字,暢當字下作一方空,蓋原本有而傳寫佚闕,其余則凡字及爵里與登科之年,一一詳載?!獮楹现?,非后人抄撮諸書所增入??偧婢咝?,實自此始,亦足以資考證也?!钡?689頁。
[28] 同 [8],第1079頁。
[29] 陳文和:《嘉定錢大昕全集》,南京:鳳凰出版社,2016年版,第180頁。
[30] 任乃強:《華陽國志校補圖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532—533頁。
[31] 參見拙文《摯虞史著考》,《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16年,第2期。
[32] 劉師培著,劉躍進講評:《中國中古文學史講義》,南京:鳳凰出版社,2011年版,第140頁。
[33] 同 [12],第252頁。
[34] 同 [12],第500頁。
[35] 同 [12],第730頁。
[36] 同 [12],第661頁。
[37] 同 [12],第343頁。
[38]《世說新語·言語》,載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版,第155頁。
[39] 同 [38],第807頁。
[40] 同 [12],第310頁。
[41] 周勛初:《〈文選〉所載〈奏彈劉整〉一文諸注本之分析》,《文學遺產》,1996年,第2期。
[42] 程章燦:《雜體、總集與文學史建構——以江淹〈雜體詩三十首〉為中心》,《清華大學學報》,2020年,第5期。
[43] 同 [10],第1020頁。
[44] 同 [12],第484頁。
[45] 同 [7],第2657頁。
[46] 羅宗強:《魏晉南北朝文學思想史》,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版,第106頁。
[47] 殷孟倫:《如何理解〈文選〉編選的標準》,《文史哲》,1963年,第1期。
[48] 吳訥:《文章辨體序說》,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版,第42頁。
[49] 張舜徽:《廣校讎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35頁。
[51] 丁福林、楊勝朋校注:《江文通集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版,第637—638頁。
[52] 駱鴻凱:《文選學》,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8頁。
[53] 同 [15],第143頁。
[54] 同 [52],第4頁。
[55] 王運熙、楊明:《魏晉南北朝文學批評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第118頁。
[56] 同 [8],第63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