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映山紅

映山紅開的時節，請別忘了到柳井鄉來看花。

柳井鄉坐落于距文山城30公里的文馬公路沿線上，東面與西疇蓮花塘接壤，南面、西南面與馬關縣坡腳鄉、大栗樹鄉相鄰，北面、東北面與本市的開化鎮、古木鎮、追栗鎮相連，是滇東南典型的喀斯特巖溶石山區，這里較為缺水，全鄉境內沒有地表河流，只有盤龍河從斗咀邊境流過。

然而，正是這樣艱苦的地理環境，反倒讓映山紅找到了適合自己的生存空間。每到春天，幾場春雨過后，漫山的映山紅開得熱烈，像是紅旗漫卷西風。相傳，映山紅的火紅顏色是由長征期間千千萬萬的烈士的鮮血染成的，象征著一種永不放棄，勇往直前，努力奮進，不服輸的革命精神。

越是條件艱苦，映山紅反而開得越是旺盛。

在柳井鄉，另一朵家喻戶曉的“映山紅”正在恣意綻放。他便是當代“兵王”郭德清，1989年6月出生在柳井鄉，2009年12月入伍，轉眼間已在軍營綻放了近16年。

時間回溯，1989年6月，郭德清誕生于柳井鄉楊柳井村，一個孩子的誕生如風吹南山，雨打芭蕉一樣的平常，僅是家庭里新增了成員，讓人欣慰和喜悅。父母更多的擔憂反而是如此在這艱苦的環境中耕作和收獲，謀得讓一家子活下去的營生。忙忙碌碌，僅為一家子活下去。

地不可能不種，活不可能不干，幼小的郭德清只能每天跟著父母外出干活。在郭德清還不滿一歲時，有一天，正在山里干農活的一家子突遭暴雨，雨具已不能完全抵御暴雨的侵襲，周遭又沒有一個藏身處。就這樣，一家子在暴雨中淋成了落湯雞。冰冷的雨珠，成人尚可抵御，對于不滿一歲的郭德清來說，情況危如累卵。淋雨后，郭德清高燒不退，持續了幾天，生命垂危。父母只得把他連夜送到解放軍67醫院，最終轉危為安。

這樣的經歷一直成為郭德清腦海中的“生死印象”。以致后來每每提及這件事，他常說，“從小就一直聽父母和家人講起這個事情，所以我的心里一直非常感謝解放軍，從我記事起就立志去當兵，像他們一樣成為軍人，報效祖國就是最大的感恩。”

夢想的種子已經種下，想要夢想成真，就得付出超乎尋常的努力。楊柳井村并沒有學校，上小學和初中都需要走2.5公里的山路，且每天要往返四趟。鄉村孩子的童年里，也并不是只有讀書這一件事，往往是放學后或者周末等還需要經常幫父母下地干活，在家時候還要張羅喂牲畜、做飯等事宜。對于自律和懂事的郭德清來說，這不是什么大事，習慣了就好。而那時，他滿腦子的“軍人夢”。在初中及職高學習期間，每天早晚堅持跑步強身健體，別人跑一圈，他就跑兩圈，別人因天氣原因稍有偷懶，他卻樂此不疲，不敢缺席每一個晨曦和日暮。

夢想像一粒種子，哪怕它小了點，種在心里總會生根開花。那時候的郭德清也許還不知道，正是因為他的堅持、努力和敢于吃苦的良好品質，在未來的某一天，命運已經悄然為他的人生給予了饋贈。

滿腔熱血一身膽，不知退后只向前，猛將必發于卒伍。“不當兵，我必然會后悔一輩子。”2008年郭德清在外省打工期間，得知家鄉正在征兵，他的從軍夢瞬間燃燒到極點，“時不我待，必須抓住這次機會。”他毅然決然返回家鄉，報名參軍。滿懷信心的他堅信一切都會水到渠成，他卻未能如愿。

那一年的映山紅，開得漫山遍野都是，但始終沒有一朵開在郭德清的心上。

命運的迷人之處便是會暫時堵住你的出口，又不把所有的出口堵死。第一次報名參軍的失敗并沒有讓郭德清自暴自棄，反而激起他內心深處的“倔強”。在打工期間工資不高的情況下，他依然節衣縮食購買健身器材，提升自己的體魄。在閑暇之余，他學著視頻有模有樣地踢正步，擺弄一些不太規范的戰術動作。郭德清的心中，始終在等待心上的那朵“映山紅”悄然綻放。

命運從來不會辜負有準備的人。轉眼便到第二年的征兵期，郭德清如愿穿上軍裝，成了自己一直以來最想成為的人。然而這并不是他圓夢的終點。相反，從小看慣了映山紅開落的他深知，一朵映山紅的開放并不是抽出花苞、打開花苞那么簡單，是從一粒小小的種子開始，發芽、生根、抽枝，在許許多多個季節里抵御嚴冬、干旱、酷暑后，凝聚起向上的力量，從而在艱苦的環境中開出來的。郭德清知道，在最艱苦的地域開出來的映山紅，是多么艷麗，是多么的擔當和難能可貴。這是其他花朵比擬不了的。

郭德清的青春正式入列。新訓結束后，他的目光鎖定兩個單位：邊防連或者偵察連。“要么做保家衛國的邊防衛士，要么做攻堅克難的特戰精兵。”然而，現實是骨感的，事與愿違，最終郭德清被分配到一個保障單位。在郭德清的心中，不能走向前線，就好像不是一名合格的軍人。

巨大的落差，令郭德清一度萎靡不振。“當兵就要當尖兵！”離開家時，父母的囑托不時縈繞耳畔。“也許祖國最需要的，才是最好的。再說了也不是開始就決定了最后，沒有誰規定一種樹就必須長在那里，哪一種花就必須開在那里，一切都要靠自己去爭取。”他決定打起精神，無論崗位在哪，都要全力以赴。

從那以后，太陽還沒升起，郭德清就熱身完畢沖向操場。他把身邊戰友當榜樣，一點一滴奮力趕超。5公里越野，戰友跑一趟，他綁著沙袋跑2趟；別人每天“三個一百”，他就翻番“三個兩百”；戰術訓練動作不標準，他就每天練個上百遍。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入伍第一年，郭德清就刷新營連多項軍事訓練紀錄；第二年，他又拿下預提指揮士官綜合成績第一名。是的，沒有誰規定哪一種樹、哪一種花就要長在那里、開在那里，他心中的樹、心中的花，有了更廣闊的地域。

營連難逢對手，郭德清卻沒有驕傲自滿。那年，上級組織愛軍精武軍事競賽，他當即報名參加，并通過層層選拔，進入決賽。“能與高手過招，輸贏都是成長。”雖然這次的成績一般，但郭德清卻覺得收獲滿滿，從排名看到的差距、在賽場學到的經驗，很快轉化為他前進的動力。“走上前去，才能有無限可能。”愛軍精武軍事競賽，讓郭德清的心智成熟了很多，他沒有收獲榮譽但收獲了成長。

還是那句話，機會從不會辜負努力向上的人，屬于郭德清這朵“映山紅”的春天，正翻山越嶺，來到他的身邊。2016年，我軍首次受邀參加“國際軍事比賽”“厄爾布魯士之環”項目競賽，西藏軍區將代表中國參賽的消息引來官兵競相報名。郭德清一路過關斬將，從全區數萬名官兵中脫穎而出，可謂萬里挑一，入圍集訓隊。

然而，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早知道會很難，卻從沒有想過會這么難。”為期半年的封閉集訓，地點選在海拔5000多米的雪山，對于常人來說，超過3000多米的海拔便會有高原反應，別說負重前行，就是什么東西都不帶，多走幾步都會呼吸困難，甚至會出現肺水腫、心率過高等危及生命的危險。

高強度超負荷的訓練，讓郭德清好幾次因體力透支栽倒，好幾處因磕碰血流如注，腳指甲掉了又長，腳后跟磨得血肉模糊……這一切讓他無數次想過放棄。可每當傷口結痂之時，他又咬牙堅持了下來，并因此變得更加強大。“國際賽事，篩選出的都是異于常人的軍人，這點苦都吃不了，就沒有資格走上國際賽場。”最終，郭德清成為16名正式隊員之一。

郭德清說得不無道理，“厄爾布魯士之環”是國際軍事比賽中難度層級最大、時間跨度最長、危險系數最高的賽事，參賽隊員需要完成個人攀巖、山地障礙綜合演練、山地編組射擊、登頂厄爾布魯士西峰等14個項目。這對于多次參加過此賽事的選手來說，都是巨大的挑戰，堪比刀尖上跳舞。對于第一次參加該賽事的郭德清來說，挑戰可想而知。

更不占優勢的是，與其他參賽選手相比，郭德清是隊伍里年齡最大、唯一來自保障單位的戰士，這顯得很“特殊”。他一米七的個頭，黑黑瘦瘦，在一群高大的參賽隊員中很難引人注意。但比起“拼命”，郭德清無人能敵。他憑著一往無前、壓倒一切對手的精神，讓厄爾布魯士峰見證了自己的拼搏與激情。

速度攀巖，裁判方只提供一個普通賽道用于訓練，限時2小時。郭德清和戰友們爭分奪秒練習抓點、踩點攀巖技巧。當走上賽場時，郭德清沉著冷靜，手腳嫻熟配合，騰空上躍，飛速騰挪……在96名參賽選手中奪得單項第三名。

再下一城，又遇挑戰。比賽中，賽事組委會臨時增加“制作擔架運送蒙難者”課目。郭德清聞戰則喜，帶著戰友晝夜連貫突擊訓練，硬生生把該課目成績從10分鐘突破至2分鐘以內，讓外軍嘖嘖稱奇。

連日奮戰在平均海拔3500多米的山地，13個晝夜連貫競賽，正當所有參賽隊員筋疲力盡時，大家迎來最難挑戰：登頂海拔5642米的厄爾布魯士西峰。

一路上，冰川景色壯美，卻暗藏殺機。深不見底的裂縫、難以察覺的暗流，誰也不知道哪一片素白之下是奪命陷阱。一名隊員在跨越一道裂縫時，落腳的冰面突然塌裂，前腿迅速陷進裂縫中，幸好另一條腿和行軍背囊掛住裂縫兩邊，才保住生命。

“長得壯的斗不過拼得狠的！”比賽中，他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母親的話。想要贏得勝利，可不就得“拼得狠”，敢于付出、有股狠勁。他一馬當先踏上了登頂前的11公里急行軍。隨著峰頂在望，郭德清體能急速消耗，高原反應頻頻襲來，感覺身上像背著一座山，嘴里呼出的是火。

“不能停下來，必須一直爬！”郭德清給隊友鼓勁。最后那段路，已經累到視線模糊，四肢沉重到仿佛不屬于自己，但他心里卻一直有個聲音響起：“不能慫，就是干……”最終，中國隊以絕對優勢奪得急行軍第1名。整個比賽，郭德清和戰友一共拿下2個單項第一、5個單項第二、6個單項第三。

吃別人吃不了的苦，完成別人完成不了的任務。郭德清和隊友們展現出中國軍人的英勇氣概，讓外軍和裁判由衷稱贊。頒獎臺上，“厄爾布魯士之環”大賽副總指揮豎起大拇指：“你們是好樣的，你們是來自中國的‘戰狼’！”

因任務需要，郭德清走下國際賽場不久，就來到邊防一線“墨脫戍邊模范營”。

說到墨脫，大家都略有所知。據資料顯示，墨脫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西藏自治區林芝市下轄的一個縣，位于西藏東南部，雅魯藏布江下游，雅魯藏布大峽谷主體段都在該縣境內。平均海拔1200米，最低海拔115米。面積31394.67平方千米，是一個以門巴、珞巴為主，藏、漢等和睦共處的多民族聚居區。墨脫更是全國最后一個通公路的縣，曾有人稱，在到過墨脫的人面前不要言路，意思是說這世上再沒有比到墨脫更難走的路了。墨脫的生存條件可見一斑。

都說墨脫的巡邏路宛若天塹、寸步難行。郭德清第一次跟隨“老墨脫”巡邏，就感受到來自巡邏一線的挑戰考驗。走進密林，他發現豆點大的螞蟥可以穿透衣物在身上吸出拇指般大小的傷口，沼澤地的淤泥隨時可能把整個人吞沒……

面對全新的使命任務，郭德清骨子里依然有股不服輸的勁頭，卸下昔日榮耀，重新出發。為了盡快融入戰位，他虛心請教身邊戰友，刻苦學習邊防法規政策，盡快掌握邊防勤務技能，積極申請參加巡邏執勤任務，短時間內一張“巡邏圖”早已在他心中鋪就。

郭德清所在連隊擔負巡邏，任務重、時間長，最遠的巡邏點位往返需要近半個月，這對官兵身心都是極大考驗。郭德清憑借良好的軍事素質，在巡邏執勤中總是勇挑重擔、帶頭沖鋒。

一次，單位受領某勘察任務。這是一個從未有人踏足過的地方。望著巍峨聳立的山峰，門巴族的向導看了直搖頭，轉身就走。郭德清主動請纓，帶著隊伍勇敢上路。遇到懸崖絕壁，他打頭探路，腳踩石窩、摳住崖縫堅定前行，硬生生地開出一條路，按時進點到位。

列兵楊國棟至今仍記得第一次參加巡邏時，班長郭德清帶頭沖鋒的身影。

那是在海拔5000多米的斯青拉山巡邏，穿越螞蟥毒蜂肆虐的原始森林時，楊國棟突然感覺腿部抽筋，一下滑倒在山坡上。郭德清連忙跑過來察看，他拿起楊國棟的腳放在膝蓋上，拉伸，揉搓，按摩……“不要緊張，一定要分配好體力，堅持住。”說完，郭德清背起楊國棟的背包，繼續開路。

郭德清鉚在邊防一線，頻頻與危險過招，一次次用生命托舉使命，捍衛祖國的神圣領土。無論身處何種危險、條件怎樣艱苦，他始終沖鋒在前。戰友們都說：“他是墨脫的‘巡邏王’。”

越優秀，責任越大。10多年來，郭德清先后20余次在各類比武競賽中摘金奪銀，先后被表彰為‘全軍踐行強軍目標標兵個人’，榮立二等功2次、三等功4次，多次讓心中的“映山紅”，開到國內外賽場。

每次載譽歸來，他都立身為旗當標桿，帶動單位整體訓練水平提升。初冬高原，“墨脫戍邊模范營”官兵正在組織實彈射擊訓練。有些不同的是，他們改變以往平地射擊方式，依托防御陣地，組織不同距離仰角俯角實彈射擊。

“不會山地作戰的本領，就打不贏山地條件下的仗。”仰角射擊訓練借鑒自國際軍事比賽山地應用射擊項目。郭德清清晰地記得，由于疏于練習，當他第一次仰著脖子端槍，扣動扳機，靶子前方數米處冒起一縷煙塵，脫靶！

這些走出國門比武的經歷，讓郭德清看到了差距所在。從此，他結合防區地形環境和單位訓練條件，認真總結比武經驗、探索練兵方法，形成約3萬字的建議報告，提出6項實用訓練科目。

在郭德清建議下，該營開啟了一場火熱的高原練兵活動。在高原急行軍科目中，營隊采納郭德清的方案，一改平時單一的公路行軍，在復雜山地環境中設置障礙和“敵情”，走一路打一路。郭德清還根據往年參加偵察兵集訓的方法歸類總結、大膽借鑒，讓隱蔽偽裝、拔點奪要、捕俘、潛伏等特戰技能成為官兵的拿手絕活。

“像打仗一樣訓練，才能像訓練一樣打仗。”雖然訓練增量加倍，但實打實的進步讓官兵訓練熱情高漲，大家的實戰能力普遍得到提高，這和郭德清的“點撥”密不可分。

訓練成果很快得到檢驗。2020年，軍區組織“雪域之巔”創破紀錄比武，郭德清主動擔任教練員，手把手傳授技巧，帶領團隊取得2個單項第一、團體第三的優異成績。而對于自己取得的這些成績，郭德清并不滿足。“真正優秀的戰士，既要能縱橫峽谷，也要能征服雪山。”他的一言一行正影響著身邊的戰士，他也正在向著更優秀的自我不斷邁進。

初春，天氣漸暖，可以預見的是，不過幾日，映山紅即將在柳井鄉漫山遍野熱鬧綻放。讓我們一起去看花，看這方山水養育的花朵是多么嬌艷美麗；讓我們一起祝福他，那個心中植滿映山紅的鐵血軍人。

【作者簡介】張一驍，男，云南文山人，云南省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美文》《滇池》《中國校園文學》《陽光》《散文詩》《青少年文學》《鄂爾多斯》《牡丹》《含笑花》等刊物，有作品入選《中國當代詩人代表作名錄》《云南文學年度選本》等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