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議潮下，塞爾維亞政局將走向何方

近來，塞爾維亞政治局勢出現波動。2024年11月1日，該國諾維薩德火車站頂棚發生坍塌，造成15人死亡、兩人重傷。事故引發的抗議潮持續發酵，導致包括塞總理在內的多名高官辭職、社會對立情緒加劇，使武契奇執政遭遇前所未有的沖擊。抗議者究竟有何意圖，哪些力量在背后推波助瀾，塞政局將走向何方，均值得深入觀察。

抗議潮與以往不同

自2017年以來，塞爾維亞時常發生抗議示威活動，但都“無果而終”，未對政府執政產生重大影響。與以往相比，此次抗議潮呈現出三大特點：

一是抗議群體不斷增多，高級知識分子引領、全社會參與的特點明顯。抗議最初主要由學生群體參與，此后教師、演藝界和社會人士等相繼加入。2月3日，律師群體加入，開展為期一個月的罷工抗議。2月4日，27家公民社會組織聯名簽署文件，表示中斷同政府的合作。這些人士特點鮮明：受教育程度高、懂法律、善于使用新媒體和技術以及與國際聯系廣泛，這也是導致抗議危機不斷升級的重要原因。

二是抗議組織化程度高，強聯動性日益顯現。自2024年11月初以來，包括貝爾格萊德、諾維薩德、尼什和克拉古耶瓦等城市在內的全國多地都出現了抗議活動，超過240個社區出現集會。雅典、倫敦、紐約和其他地方的塞爾維亞僑民中也出現了小規模的集會。

三是抗議逐漸指向執政政府及武契奇。2024年11月5日，即事故發生后第四天，塞建設、交通與基礎設施部長韋西奇辭職。1月28日，塞總理武切維奇辭職，同天諾維薩德市長久里奇也宣布辭職。然而，市長、部長和總理的辭職并沒有使抗議得到平息。抗議者緊咬“腐敗議題”，不斷“逼宮”，甚至把矛頭指向武契奇總統。從這個角度看，此次抗議潮已逐漸發展成為一場政治運動。塞國內有一些聲音認為，塞內部發展面臨困境，在對外政策上也日益偏離歐洲道路，要求政府從根本上做出改變，而不僅僅限于滿足坍塌事故的相關訴求。

原因錯綜復雜，局勢仍可控

塞爾維亞抗議潮愈演愈烈，其破壞性及外溢性也逐漸顯現。執政當局所展示出的最大合作意愿并未得到善意理解和正向反饋，與抗議群體合作和對話的渠道尚不暢通。事實上，此次抗議潮的背后因素錯綜復雜，幕后力量特別是關鍵推力仍有待確認。表面上看，塞新政府如何產生及其組成成為事態發展的焦點，但武契奇政權特別是其個人的安排實為危機走向的關鍵。但從目前看，塞爾維亞局勢仍在當局可控范圍之內。

首先，武契奇政權擁有較強管控局勢的資源以及較為豐富的危機處理經驗。一方面，從2014年擔任總理、2017年首次任總統和2022年連任總統以來，武契奇及其領導的前進黨通過平衡外交戰略和務實的內部治理穩固了國家政權，掌握了強力部門，最大程度地贏得了民眾支持。在2017年和2022年兩次總統選舉中，武契奇均獲得60%以上的得票率，足見其有著較多的民意支持，政治基礎穩固。另一方面，自武契奇擔任總統后，塞多次發生抗議示威活動，包括2018年至2019年期間為期半年之久的“500萬分之一”抗議運動、2020年6月塞反對派以當局疫情限制措施不合理為由組織的暴力抗議、2023年5月兩起連環惡性槍擊案后引發的社會動蕩與抗議、2024年8月鋰礦開采項目引發的和平示威等，對于這些危機，執政當局均成功處理和化解。此外，武契奇重視團結關鍵力量。自前進黨2017年執政以來，達契奇領導的塞爾維亞社會黨一直參與執政，不僅是前進黨穩定的執政聯盟，達契奇也與武契奇“共進退”。在1月24日塞政府舉行的雅戈丁納集會上，達契奇予以聲援，表達了對現政府以及未來新政府強力支持的立場。武契奇亦重視塞爾維亞東正教會的作用。

其次，抗議群體和反對派目標不一。一方面，抗議群體在不斷擴展的同時，抗議訴求也從最初的四點，即公布火車站重建文件、對相關責任人追責、免除抗議者的刑事責任以及增加20%的高等教育預算，集中向“懲治腐敗”發展。武切維奇總理的辭職沒有扭轉局勢，表明抗議矛頭已指向武契奇。但是，目前抗議群體在這一點上表現得較為克制，他們強調的只是變革，而不是以推翻政權為目的。另一方面，反對派的目的非常明確，即給執政者制造麻煩甚至推翻武契奇政權。2023年12月塞爾維亞議會和地方選舉結果出爐，以武契奇所在的執政黨塞爾維亞前進黨為核心的黨派聯盟獲勝。反對派以選舉不公為由組織游行示威。反對派對當局大肆抹黑攻擊，散布不實信息，誤導民眾輿論，以削弱武契奇政權的公信力，助力抗議潮不斷升級。

從此次抗議潮的規模、組織性和持續性等因素來看，其背后必有一股強大的推力，但此前域外勢力的介入情況及程度一直不明晰。武契奇表示，抗議活動背后的推手不僅限于西方國家，還包括一些在巴爾干地區活躍的國際勢力，其目的是策動一場“顏色革命”。武契奇在受訪時甚至坦言，在過去十年里，境外勢力為推翻塞政府已累計出資約30億歐元。2月15日，塞舉行國慶日慶祝活動，武契奇在活動現場表示，近期發生在塞爾維亞的“顏色革命”企圖已被挫敗。他還說：“我要通知美國國際開發署、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和歐洲民主基金會，讓他們都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塞爾維亞位于中歐和東南歐的十字路口，有著八個鄰國，除波黑外其他均為北約成員國。經濟方面，歐盟是塞最大的貿易伙伴和投資者，但能源方面塞又高度依賴俄羅斯的天然氣供應，俄還通過“土耳其溪”天然氣管道經塞爾維亞向部分歐洲國家供氣。再加上歷史因素，塞爾維亞所處的地緣政治環境十分復雜。對此，塞現政府奉行平衡外交戰略，將中、俄、歐、美視為其四大外交支柱，奉行軍事中立政策，努力平衡各方利益。然而，國內外多重因素交織影響著其國家的發展。應當看到的是，目前各種力量仍然在暗中博弈，塞政局仍然面臨較大不確定性。塞爾維亞的穩定不僅對我外交戰略和海外利益十分重要，對于美歐俄來說也同樣如此，應持續跟蹤觀察塞局勢走向。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