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開霧散

1

傍晚，白雪飛散步來到海邊，望著夕陽的余暉下海灘上嬉戲的人們，她的心情卻不在狀態，好像一層迷霧怎么也化不開。來職業技術學院當教師快一年了。按照當時簽訂的合同試用期滿一年后經考核合格就可以留下來做一名正式教師了。昨天，學校人事處讓白雪飛填寫了《教師轉正審核表》，如果不出意外。審核通過的話，白雪飛就可以享受講師的待遇了?？删驮谶@個關鍵時刻，白雪飛對是否留下來做一名高校教師產生了動搖。

事情是這樣的，在試用期中發生的三件事讓白雪飛感覺非常郁悶，甚至感到前途渺茫。第一件就是編寫教材的事情，系里安排她執筆撰寫《財務管理》教材，她非常認真地搜集了最新的案例資料，列出編寫提綱，日以繼夜地在電腦邊工作，總算按時完成了任務。結果教材印刷出來她突然發現：主編變成了教研室主任；副主編是一位年紀大的副教授；自己只是掛了一個參編的名字。書的前言也被領導改過了。雖然稿費收入全部給了白雪飛，但是白雪飛仍然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畢竟寫書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稿費收入，那也是將來晉升技術職稱的科研成果。自己辛辛苦苦的勞動成果被別人頂了名，實在是件不公平的事情。她曾經找系主任反應過這一情況，系主任解釋說，主要是考慮到書的銷售問題，教研室主任是本地的知名教授，由她當主編的書銷售起來比較容易些。

第二件不順心的事就是就是指導學生畢業論文的事情。系里分配自己負責10位畢業生的畢業論文指導工作，其中有個男學生在實習期間已經找到了工作，白雪飛幾次打電話聯系他，要求他把畢業論文選題和提綱發到自己郵箱里先過目一下。那個學生就是置之不理。等到畢業實習結束后，他卻交給白雪飛一篇抄襲的畢業論文。答辯的時候，白雪飛決定不給這個字學生通過。結果系領導則讓這個學生重新寫了一份論文，并且沒有通過答辯就合格了。后來白雪飛才知道這個學生是個團支部副書記，其父親是個私營企業老板，曾經給學校捐過款。這件事使得白雪飛很有挫折感，她似乎感到在職業技術學院當教師，地位很低。學?？偸菑娬{提高教師的服務意識，說學生是消費者，消費者是上帝，等等。從來就不把教師的勞動看做創造性的勞動，似乎教師就是公司的低級職員，學校就是公司，校長就是老板一樣。學生只要硬性的考試科目合格，畢業論文沒有通不過的。這讓白雪飛感覺特別壓抑。

第三件事就發生在三天前的上午，學校組織了畢業生臨走前的最后一次補考。白雪飛所教授的《銀行會計》課程有16名學生參加了補考。補考前系里安排白雪飛就試卷涉及的知識面給學生輔導了6個課時。按理說對于一門課程來講，6個課時也不算多。但是白雪飛還是服從了領導的安排，盡量講解了考試中涉及到的全部內容，以便確保參加考試的學生都能過關。可是在批考卷的時候，白雪飛發現有一個叫梁曉東的男生只答對了10分選擇題，其他題目都是空白。白雪飛理所當然地給他10分。事后系辦公室主任找到白雪飛，要求白雪飛單獨給梁曉東輔導一次，單獨出一份考卷給他補考。系辦公室主任說：“梁曉東是訂單班的學生，如果補考不及格，不但是拿不到畢業證的問題，去銀行工作的事也告吹了。這樣會影響我們系的就業率。還是給他開個方便之門，讓他順利畢業算了。至于你做的工作，系里會加倍給你計算工作量的?！?/p>

白雪飛感覺這樣做很不公平，她拒絕了系辦公室主任的要求。她說：“學校的最后一次補考進行完了，這個學生只考了10分，作為教師我已經批完了考試卷。其他事情與我無關，我不能為這樣的學生開方便之門?！?/p>

系辦公室主任聽了白雪飛的話，臉色很難看，說：“算了，算了，這件事不用你操心了。我就不信離開張屠夫還沒有豬肉吃了。”說完摔門走了。那一刻白雪飛有一種想哭的沖動。三件事兒疊加在一起弄得白雪飛心煩意亂。當一名人民教師是她童年的理想，可是她想象中的教師是受人尊敬和愛戴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人。與其是這樣不如直接去一家公司打工算了。憑著自己管理學碩士的文憑，到公司財務處謀職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她打電話跟遠在故鄉的父親談了自己的想法。父親建議她報名讀博士，這樣就會在博士學位得到以后走上一條比較順利的路程。究竟是考博士還是去公司打工？白雪飛拿不定主意，決定這學期的工作結束以后靜下心來好好考慮去留問題。

天漸漸黑下來了，路燈把海邊照得通明一片，白雪飛浮躁的心情安靜了一點，她上了一輛公交車，回到學校的教師宿舍去了。

2

這一天期末考試，系里安排白雪飛監考?？荚嚲戆l下去不到十分鐘，就有一個男生給女生傳紙條。白雪飛手急眼快抽了他們兩個的卷子和小紙條，并把他們攆出考場?？荚嚱Y束以后，白雪飛準備把考試記錄和考卷交到系辦公室去。

她剛走出考場就碰上兩位作弊學生的班主任。這位班主任老師姓王，也是本系的老師。王老師說：“白老師，你慢點走，我求你點事兒。你能否在監考記錄上寫那兩個作弊的同學是作弊未遂呀？這樣按照學校的規定他們還有補考的機會。不然他們就連一次補考的機會也沒有了，這門課就算零分了。你也知道按照學校規定，有一門課零分就不發畢業證的。算我求你了，這兩個學生平時表現是很不錯的。我讓他們寫份檢討送到你辦公室去?！?/p>

話說到這個分上，白雪飛也只好答應了。她在考試記錄上寫上：“作弊未遂，建議補考。”心里想：這是怎么回事兒呀，自己想堅持原則怎么就這么難呀？

這時候，手機響了，她看看來電顯示是教研組長周明華打來的。周明華是一位男老師，他為人正派，白雪飛很敬重他。

“喂，周老師你好，找我有事嗎？”白雪飛問。

“沒有什么大事兒，想找你一起喝茶，談點小事，我在校門口茶吧等你，你馬上過來好嗎？”周明華答。

“好的，我馬上到?！卑籽╋w想，正好自己也想找周老師聊聊呢。于是騎上變速自行車趕到了校門口的茶吧。

兩個人點了一壺普洱茶，慢慢地品起來。一邊品茶，一邊聊天。

“白老師，你來咱們教研祖工作快一年了，人事處和系里都要求我和你談一談，我就開誠布公地說了，哪里說得不對，你可以反駁啊?！?/p>

白雪飛笑了，她說：“周老師今天怎么這么客氣呀？你不用客氣，有什么話就直說吧?！?/p>

周明華說：“是這樣，來喝茶之前，我看了你的評教成績，兩個學期都是優秀；你的工作總結我也看了，你在一年的時間里發表了五篇學術論文，幾乎是每兩個月就發表一篇，而且都是北大核心期刊；另外你還編寫了一本教材，參與了精品課項目的建設?？傊〉玫某煽兪欠浅Ｍ怀龅摹ｊP于這一點系領導和人事處都是知道的，全系同事們也是有目共睹的?！?/p>

白雪飛看他這么兜圈子，有點著急，就說：“周老師，你就省了這些表揚吧。我最煩人家當面表揚我了，你就直接談談我還有哪些不足吧?！?/p>

周明華干咳了一聲，說：“那好，我就直說了。咱們學校吧，不像普通大學，有國家財政做靠山。咱們學校的資金主要靠學生的學費和社會各界的捐款。因此辦學理念上也不同于普通大學。有兩點是我們要牢記的，一是教學為學生服務，就是說按照市場化辦學理念，把學生看成消費者。消費者就是上帝。因此學校的一切設施、制度都是為學生服務的。學生交了學費，我們就應當提供優質的教學服務。二是學校以就業為導向，我們培養的學生要憑借在學校學習的一技之長在社會上找到工作，立足、生存。這叫做教學與市場無縫對接。這是我們的辦學宗旨。只要我們的學生能夠順利地實現就業，學校的一切工作都要為此開綠燈……”

白雪飛突然明白了，周明華老師說的一席話都與自己郁悶的三件事有關。于是她說：“周老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說那個畢業論文抄襲的學生已經找到了合適的工作，這就是我們教學的成功。畢業論文只是一個形式，不管是否抄襲的，只要有一篇給個分就行了；那個補考不及格的學生是訂單班的，只要進了訂單班就等于有了工作，學習和考試只是個過程和形式，我們教師的責任就是讓學生順利通過考試，拿到畢業證書，實現就業就行了。而教材和書籍出版也是實行市場化原則，只要書能夠銷售順利，誰當主編就要看市場需要了，沒有必要那樣較真……”

“對對對。白老師果真很聰明，真是好鼓不用重錘呀！”周明華得意地笑著說。

“可是，我不同意這個觀點?！卑籽╋w板起臉來說，“照此下去，我們的教學質量怎么保證？學校的學風怎么能正？總有一天社會上各個單位都會拒絕接受我們的學生?！卑籽╋w越說越激動，整個臉漲得通紅。周明華吃驚地望著她。

白雪飛繼續說：“不瞞你說，這一年來我也了解到學校的一些情況，什么參評教授讓年輕的教師代考《英語》呀；什么花錢在網上買論文呀；什么弄假書號出書呀等等。真是太叫我失望了，沒想到自己一心向往的高校教師職業隊伍中竟然有這么多卑鄙齷蹉的事情！”白雪飛說不下去了，她眼睛中含著淚花。

周明華被白雪飛的情緒所感染，他心軟了，不忍心再按照原計劃的話題方向談下去了。他說：“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是一個這么正直的人。其實，對學校的一些做法我也看不慣。但是我們找份工作很不容易，我們也沒有能力改變學校的現狀，不如……”

“不如和他們同流合污算了，對嗎？”白雪飛以咄咄逼人的口吻對周明華說。

“其實，跟你談這些也不是我個人的意思，是人事處和系領導讓我找你談的?！敝苊魅A有些不知所措地說。

白雪飛擦干凈了眼淚，勉強笑了一笑。說：“我知道。一直以來，我都感覺到你是一個正派的老師。我是為了學校的不正之風而氣憤。今天有些失態，讓你見笑了?！?/p>

周明華看了一手腕上的手表，已經是中午吃飯的時間了，說：“白老師，那我們今天就談這些，學校食堂開飯了，我們去吃飯吧?！?/p>

白雪飛說：“謝謝你，花費了這么多時間來開導我?！?/p>

周明華說：“不用謝，其實我的很多想法和你一樣?！彼麄冞呎f邊走到教師食堂吃了飯。談著談著談起了本市各個大學的伙食情況。他們兩個都以為本校食堂的飯菜又便宜又實惠，比其他學校好多了。這都是由于學校招生規模不但擴大和吸收社會捐款比較多的緣故。正是這一點才叫白雪飛更加糾結，從經濟收入的角度講，這個學校確實不錯，一年來，除了工資以外，講課補貼和各種津貼也不少。但是為了湊合學生畢業就降低對學生的要求，這種辦學理念，實在叫白雪飛難以認同。她甚至想：自己可能不能適應學校工作，不如……

3

自從和周明華老師談話以后，白雪飛上網的時候就開始關注人才交流方面的信息。每一次看到比較好的工作崗位，她都要是想一下自己的條件是否符合用人單位的需求。這一天，她打開了中國建設銀行渤海市分行的網站，看到一則招聘分行人力資源部副經理的廣告，要求碩士研究生學歷，有一年以上工作經驗，還要求寫一份簡歷和工作計劃書。白雪飛很感興趣，她感覺這個崗位是給自己量身定做的。于是她把自己的個人簡歷、一年工作總結和一份工作計劃書投到了分行人力資源部的信箱里。

做完這一切后，她松了一口氣，卻意外地發現有一封周明華老師發來的電子郵件。周老師在郵里說，系辦公室主任已經叫梁曉東重新做了一份試卷，并且給了66分的成績。學校有關部門也給梁曉東發了畢業證書。他還說，梁曉東屬于富二代，該人報復心比較重，讓白雪飛這一個階段要小心點，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白雪飛看完信有點兒疑惑：難道梁曉東真會……

第二天早上，白雪飛從自己家的樓上下來推自行車的時候，她發現自行車被人砸壞了。兩個輪子的輻條幾乎都斷了，車把上也有被砸過的痕跡。她想：這就是周老師信上說的那個報復嗎？太可氣啦。白雪飛冷笑一聲，自言自語地說：“哼，太野蠻了，還有什么本事都使出來吧，本女子不信邪！”

白雪飛跑步來到學校，教師宿舍離學校不算遠，她想用跑步發泄一下自己的氣憤。來到教學樓，她看見系辦公室門口的黑板上寫出了通知：下午各個畢業班在圖書館前面的操場上照相，希望全體教師準時參加。白雪飛有點兒猶豫，如果去了碰上梁曉東引起不愉快怎么辦？再想想，一年來，自己給八個班級上課，其中四個畢業班，和學生的感情都很好，總不能連畢業相都不照吧。她最后決定迎接挑戰、直面所有的困難。

白雪飛和學生們照相結束以后，在圖書館的樓梯口上和迎面走來的梁曉東碰上了。梁曉東身邊還跟著幾個人，看樣子不像學生。

梁曉東截住白雪飛的去路，大聲怪叫：“??！這不是大名鼎鼎的白雪飛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本人拿到畢業證了?！彼軣o禮地拿著畢業證書在白雪飛面前晃了晃。然后說：“干生氣吧？別以為你給我不及格，我就拿不到畢業證了，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個普通教師嗎？”

白雪飛輕蔑地說：“那就證明你有真才實學了嗎？告訴你吧，《銀行會計》這門課學得不好，無論到哪個銀行也很難開展工作的。我是沒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一介草民，但是我憑借自己的能力拿到碩士文憑，有本事你拿一個碩士文憑給我看看。”

梁曉東不服氣地說：“老子掏了學費，就得拿著畢業證走出校門，這是天經地義的。你有什么資格阻攔？一個丑女人，裝什么假正經。呸！”梁曉東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繼續說：“本少爺就是有靠山，你不服也去找個靠山給我看看，哈哈哈……”梁曉東一陣壞笑。和他一起的那幫人都夸張的笑起來。

這時候，周明華走過啦，他對梁曉東一伙兒厲聲喝道：“嗨！你們干什么？這里是學校。你們這樣太不像話了。怎么能對一位女老師如此無禮呢？趕緊走開，不然我叫保安啦?！?/p>

梁曉東一伙人朝學生宿舍那邊去了。

周明華對白雪飛說：“我發給你的電子郵件收到了？”

“收到了。謝謝你的關心。”白雪飛很感激地說。

周明華說：“你還是盡量離開他們遠一點吧，咱們惹不起，躲得起。這幫人沒教養，素質太差，什么壞事都干得出來，你一定要小心點。”

“謝謝你。我會注意的?！卑籽╋w告別了周老師，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打開電腦。有一封新的電子郵件，他輕輕用鼠標點了一下。是建設銀行人力資源部發來的面試通知。她心情頓時開朗起了。她打開自己的文檔，建立了一個新文件，在文件名中寫道：“辭職報告……”

4

梁曉東不僅拿到了渤海技術學院大專畢業證書，還得到了一份在建設銀行西郊分理處的工作，和他一起去西郊分理處報到的還有兩名女生。三人上班的第一天就接到通知：去分行17樓會議室參加業務摸底考試，據說這是今年新增加的項目，是新的副經理的合理化建議。根據摸底考試的情況，合格的安排具體工作崗位；不合格的不能留用。

參加考試的都是全市各個分理處和儲蓄所的新職員，總共有128名?？荚噧热菔且粡垬I務知識考卷、點鈔和小鍵盤使用。這些內容要說也不難，是作為銀行職員應該具備的基本職能?？墒牵簳詵|除了憑借自己的望遠鏡眼睛看了同桌的選擇題和判斷題以外，其他題目都沒有做。點鈔也出現了錯誤。小鍵盤使用總算沒有出錯?？纪暌院?，他心中忐忑不寧，不知道自己能否留用。

考完試的時候，已經中午了，他和兩個女生坐電梯下樓。電梯到10樓時，上來一個人，讓他們三個都很吃驚。這個人就是白雪飛老師。兩個女生都向白雪飛老師問好，并問白老師到銀行來做什么。白雪飛很坦然地說：“我從學校辭職了，來建設銀行渤海市分行做人力資源部副經理。”

梁曉東很意外，也很生氣，他用仇恨的眼神盯著白雪飛，白雪飛也不示弱，以同樣的眼神盯著對方，他們這樣盯了足有兩分鐘，誰也沒有說話。

白雪飛在三樓下了電梯。兩個女生開始議論白雪飛。一個說：“聽人家說新來的副經理建議增加摸底考試的，會不會就是白老師呀？”另一個說：“那肯定是，我感覺這考試卷跟學校的考試卷差別不大，所以我答題很順利呢?！?/p>

他們回到西郊分理處，分理處經理安排他們熟悉存取業務，讓他們跟著大堂經理一起學習網上轉賬查賬等業務。兩個女生學習的很認真，不會就問，大堂經理很耐心的回答。下午客戶不多，兩個女生感覺學懂了不少新知識。梁曉東一直心不在焉，他在想，真是冤家路窄，怎么白雪飛就成了分行人力資源部的副經理呢？這對自己很不利呀。自己考試卷答得那樣糟能否留用呢？后來，經理讓他們報上服裝的尺寸，說要給他們發職業裝。梁曉東把褲長和腰圍都說錯了，他沒有心思做眼前的事情，仍然在琢磨著怎么對付白雪飛。

回家以后，梁曉東把白雪飛也在建行上班的事情跟媽媽說了，他想讓媽媽打聽一下白雪飛在建行是做什么具體工作的，對自己是否構成威脅。他還把白雪飛在學校和自己的矛盾一同跟媽媽說了。他媽媽的一個同學在建行工作，就是通過他的關系，梁曉東才來到訂單班學習的。

梁曉東的媽媽一聽說兒子的工作遇到難處，就趕緊給老同學打電話，打聽白雪飛的事情。得知白雪飛是本市建行人力資源部新來的副經理，專門負責員工培訓，工資晉升和內部業績考核等業務的管理工作。他們都感覺白雪飛的存在對梁曉東的飯碗是個威脅，但是暫時也想不出什么解決的方法。梁曉東的媽媽說：“多向老同志學習銀行業務，只要你業務熟練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不要為此事過多的煩惱?！?/p>

次日上班的時候，摸底考試的成績公布在內部郵箱里，兩位女生的成績都優秀。只有梁曉東不及格。同事們看了成績以后議論紛紛，都說現在內部考核比以前嚴格多了，摸底不及格很難留在銀行工作。梁曉東聽了這些議論終于決定不辭而別了，下午新員工填寫員工登記表格和領工作服，大家都不知道梁曉東去了哪里。

5

白雪飛對自己的新工作很滿意。比起在學校當講師來，收入不少，最重要的是她感覺同事們都很尊敬她，領導也很器重她。她的員工培訓計劃得到了領導的認可，并正在一步一步地實施。那種久違的成就感又回來了！

這一天白雪飛和往常一樣，下班以后，隨著晚高峰的人流往家走。她在慢行道上騎著車，路過十字路口的時候，突然從快行道上沖過一輛摩托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她撞在人行道上，摩托車飛速失去。她感覺一陣鉆心的腿疼，就站不起來了。這時候，一個交警跑過來，并迅速撥打了110和120，另一個交警騎上摩托車去追趕肇事者。

白雪飛被送進醫院，由于事故造成腿骨骨折，需要住院治療。警察對白雪飛被撞一事進行了立案調查，調去了現場的監控錄像，分析后得出結論：摩托車主是故意撞上白雪飛的。

警察問白雪飛：“你有得罪過什么人嗎？”

白雪飛想了一下說：“梁曉東?！?/p>

警察讓白雪飛看了監控錄像，她說，肯定是梁曉東無疑。

梁曉東對故意撞倒白雪飛供認不諱。他說自己的最終目的是撞傷白雪飛，讓她不能上班，以便自己好托人解決留在銀行工作的問題。案件性質變得有些嚴重了，需要公安局介入。有人提出要判梁曉東故意傷害罪。銀行方面決定對梁曉東除名。接下去就是涉及到判刑和罰款的事情。梁曉東的媽媽很后悔沒有及時阻止兒子的違法行為，但是已經晚了。

梁曉東的媽媽想到了給白雪飛賠禮道歉，主動賠償醫藥費，爭取白雪飛的原諒。于是，梁曉東的媽媽拿著水果和營養品來到了醫院。湊巧白雪飛的母親也在。

梁曉東的媽媽說：“白老師，對不起，都是我教育的不好，我兒子梁曉東撞傷了你，我替他給你道歉，我愿意賠償你的全部醫藥費和病假工資?！卑籽╋w沒說話，她把臉轉過去，不理梁曉東的媽媽。

梁曉東的媽媽又對白雪飛的母親說：“大姨，您和女兒商量一下?！?/p>

白雪飛的母親和藹地點點頭。

梁曉東媽媽說：“大姨，我求求你，好好做做白雪飛的工作，讓她原諒我們梁曉東吧。”

白雪飛的母親說：“我們都是做母親的，你的兒子是心頭肉。我的女兒也是我的心頭肉，你不想讓兒子承擔法律責任；我希望我的女兒完好如初，你能叫我女兒的腿完好如初嗎？你能保證她不留后遺癥嗎？如果你能讓我女兒馬上站起來，我就答應你。否則休想！”白雪飛的母親把那些營養品塞到梁曉東媽媽的懷里，把她推出了門。

梁曉東的媽媽來到收費處對醫生說，我要給白雪飛交住院費行嗎？醫生說，你知道住院號嗎？不知道住院號不能交費。在收費處的窗口旁邊，梁曉東的媽媽哭了。

6

周明華手捧鮮花來到白雪飛的病房，他先是對白雪飛手上表示慰問，然后就談到了梁曉東的問題。周明華說：“這次我們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梁曉東，不僅是要他賠償醫藥費、誤工費，更重要的是讓他明白他的失敗是自己造成的，和你白雪飛沒有什么直接關系，不是你要找他的麻煩，是他在給你制造麻煩。叫他以后再也不給你找麻煩。白老師，如果你同意他認識到這一點就原諒他，那么我愿意和他談一談。冤家宜解不易結你說對嗎？”白雪飛聽了這些話，流下了淚水，這是她受傷以來考慮最多的問題。她感覺周明華的話說到她心里去了。

周明華來到公安局向警方表達了白雪飛的意愿，他說：“作為教師，白飛雪不愿意看見自己的學生進監獄，但是白雪飛是無辜的受害者。她想讓梁曉東認識到這一點，并且從此以后要認真做事好好做人。”警方同意了周明華的意見，由警方、周明華和梁曉東的父親母親組成的工作組，對梁曉東進行了說服教育。

周明華說：“白雪飛老師一直堅持原則，考試監考最嚴格抓住的作弊者最多，指導畢業論文也很嚴格，抄襲的論文她堅決不讓過。她不是對你個人有什么恩怨，她就是一個治學嚴謹的教師。她也有自己不能適應社會的苦惱。她向建行領導提建議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梁曉東也分配到了建行。我們學校訂單班的學生是為各個銀行培養的，誰想到你也去了建行。她并不是為了整治你梁曉東才到建行工作的。她剛剛參加工作一年多，正在經歷著理想和現在不能統一的苦惱。她也很苦惱。你對老師有看法，可以找老師溝通一下，消除誤會，不能用這樣違法的手段，你說，對嗎？”

經過多方疏導梁曉東終于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并主動提出見白雪飛一面，當面向她道歉。以爭取白雪飛的原諒。白雪飛對這一結果表示滿意，她很感激周明華老師的幫忙。感覺周明華是最能理解自己的那個人，他的體貼、理解和關心都讓白雪飛十分感動。

警方考慮到白雪飛的諒解和梁曉東的積極賠償損失和態度的轉變，最后沒有對梁曉東進行免于刑事處分。

這件事的整個過程被被晚報記者做了詳細的跟蹤報道，晚報記者對白雪飛進行了一系列的采訪。最后一次采訪的時候，白雪飛拿出自己寫給學校黨委的一封公開信，題目是《誰是高校的上帝？》。白雪飛對記者說，我懇求你給我發表這封公開信，因為這關系到我們地方政府開辦的高校應該為誰服務的問題。記者看了信很感興趣他說：“你說得對，高校是人才培養基地，培養社會需要的合格人才是高校的辦學宗旨，按照市場經濟的理論，學生作為高校培養的人才應該是高校的產品——人才產品，它必須符合社會即用人單位的需要，才能適銷對路。從這個意義上講，用人單位才是高校產品的消費者，才是上帝。你們學校把學生看做上帝的提法是值得商榷的?！?/p>

于是，第三天晚報上刊登出記者的深入報道《車禍引發的教育理念大討論》，并公開發表了白雪飛的一封公開信。這個報道和公開信驚動了主管教育的副市長，驚動了市教育局。記者打開了晚報的網站，看見有網民在晚報的網站上發表感言說：“為什么近年來高校學生質量下降了，關鍵的問題是把學生當成消費者了，以為他們拿了錢就該獲得文憑，結果使得大學成了賣文憑的地方，大學文憑的含金量降低了。”也有網民說：“如果把教育作為一個產業，學校和學生都是投資者，或者說是合伙人，學校投入了教育資源（包括硬件和軟件服務等），學生投入了現金和人力，目的是使得人力資源升值，變成新產品——具有文憑的學生，因此學生不是消費者，高校真正的消費者是用人單位?！蓖韴笥浾甙堰@一切都告訴了在醫院住院治療的白雪飛，白雪飛很感激記者為她所做的一切。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白雪飛出院了，她直接去了銀行人力資源部。她打開桌子上的電腦，不一會兒，桌上的電話響了，是分行秘書的電話，他叫白雪飛去行長辦公室一趟，說行長有重要任務需要她來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