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過后（組詩）

春枝

萬物在黎明前醒來

一輪紅日從海面上升起來，所有的

照開時光的花蕊

掙脫積雪，點亮無數盞燈籠

祝福的話語，像花香

從山坡到村頭，然后催開更大的煙花

我喜歡花朵，喜歡

在新年問候里綻放的新枝

如果季節柔軟些

冰層會融化，仿佛每個人的心靈

都是其中一朵

隱喻在詩歌里永不會凋零

你深愛著新春的枝頭

陽光再次照臨

如同詩意輕輕抵達的精神空白

風雪過后

不是我想象的結果，風雪之后

有些面貌依舊很陌生

世界清涼，昨日的塵土

被大雪掩埋

我要對這無常的季節去重新認領或辨識

內心變白。我是認真的

不斷從深處挖掘

歡笑和悲憤中存有絲毫的印記

許多名字清晰

而更多的幻象從此消失

我想，那些留在雪后的萬物

一定有至深情結

像某根絲線牽出我們

更多的勇氣——

超越世俗牽絆而日夜奔赴的遠方

花環

我已折斷山中無數條迎春花

只為編織一個花環

那些細小的綠葉尚有呼吸

這時候，任何的

一句話說出來，我都會產生復雜的情感

時間，默默地順著指尖

纏繞在花叢中

我們都沉默不語，風從指縫間——

不停地穿梭，它試圖

從中打破我內心

深陷在那年冬天冰層里的某卷答案

而其實，我的空白

正被更大的謎團包裹其中

甚至，無法擺放

花環的位置，只與我相互對望

當我再次回過神來

所有枝條都長成了密林

一些落花

輕輕覆蓋在半輪明月的臉上

無法描述的清晨

內心在黎明前慢慢亮起來

黑夜隱退之后

我能看見事物的輪廓

時間多么安靜，它會伏住躁動的念頭

讓真相變得更清晰

而隨著光亮，街道上的車流

開始涌動，但我

依然站在某個清晨回望

——在海岸遙望

遠處的木船，被大風推進

又被海浪舉起

我已經記不清多少次目睹這樣的場景

時常隱在現實與精神間

變成虛設的背影

和海面無數次升起的那輪紅日

幻象

大風起。大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這分明是深冬

每粒塵土，都抱緊了肉身

我看見飛蟲，雛鳥，都長著白色的翅膀

隨著風到處漂泊

它的重量很輕，無法控制自己

如果能從妄念里轉身

它經過我眼前

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它們羽毛上的舊傷

撞擊樹木與巖石

繼續飛翔和哭泣的表情

而生活太過于匆忙，對于你

一些細小的事物

或者，容易被忽略的觸覺

——都歸類為

無關的某種幻象和不可探索的險境

我們終究是活在現實中

從低處尋找著

一個可以填充虛無黑夜的真相

大雪

我內心的火苗日夜熾盛，聚集著

從春到秋，或者

從少年到中年之間的灰燼

總覺得，經歷這個冬天

沒有任何事物

能將火熄滅，當一場雪，從天空落下來

覆蓋住人間的荒蕪

又繼續滲透體內巨大的城池

一些花，會在冰層中

開放，它讓我

誤認為春天已經提前到來

——而體外的大雪

在寒風里整整下了一夜，我的思想

被封存在內心

仿佛是，我們行走的路途

透過雪與火的裂變

將愛恨從殘存記憶里慢慢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