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治水精神的傳播價值

摘 要：治水精神是指在治理水患過程中形成的一種積極向上的精神風貌，它包括科學求實、艱苦奮斗、團結協作及尊重自然等多方面內容。治水精神有三種傳播方式：文獻傳播、文學傳播以及風俗傳播。水利碑刻不僅是研究古代水利工程技術和社會經濟狀況的第一手資料，還具有重要的歷史研究、文化遺產保護及文化旅游價值。通過保護和利用這些碑刻，不僅可以增強文化自信，還可以提升文化軟實力，推動地方經濟的發展。

關鍵詞：治水精神；文化傳播；水利碑刻；豫西北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5.05.037

0 前言

豫西北地區主要包括焦作市、濟源市，以及新鄉市和安陽市的部分縣區。這些地方以太行山為屏障，黃河流經或靠近其邊界，具有鮮明的地理特色和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黃河帶來的泥沙沉積，形成了豫西北地區肥沃的黃河沖積平原，為農業生產提供了良好條件。今豫西北地區為黃棕壤與棕壤，東部則為潮土（即原沖積土）。豫西北黃河沿岸地區有塿土，是長期耕種熟化的表現。黃河作為中華文明的母親河，深深烙印在豫西北地區的文化基因中。黃河水利碑刻記錄了人們與黃河的互動歷史，如治水斗爭、水患應對、水神崇拜等，是研究黃河歷史變遷、社會經濟發展、水利技術進步的重要歷史資料。

1 何為治水精神？

治水精神是指人類在治理水患的過程中，形成的一種積極向上、勇于探索、團結協作的精神風貌。這一概念來自古代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治水事件，以及對這些歷史文化的傳承。如大禹治水是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治水傳說，講述了夏朝初期，大禹采用疏導的方式治理黃河水患，歷經多年終于平息了泛濫的洪水。《易林》載：“龍門砥柱，通利水道。百川順流，民安其居。”①鑿龍門、開砥柱皆禹治水之功，此后河流更加暢通無阻，從而保障了百姓的安全和生活安定。大禹治水不僅解決了當時的水患問題，也成了后世推崇的典范，象征著堅韌不拔、勇于奉獻的精神。又如李冰修建都江堰，都江堰是位于四川省的都江堰是世界文化遺產之一，始建于戰國時期李冰任蜀郡太守時。根據《秦漢史編年》的記載：“蜀守李冰鑿離碓，辟沫水之害。”②《河渠書》云：“此渠皆可行舟，有余則用溉浸，百姓饗其利。至于所過，往往引其水益用溉田疇之渠，以萬億計，然莫足數也。”③李冰設計都江堰時利用岷江的水流，通過巧妙的設計實現了分洪減災和灌溉功能。都江堰至今仍然發揮著重要作用，是中國古代水利工程的杰出代表。再如潘季馴治河，明代潘季馴多次擔任治河大臣，他提出了“束水攻沙”的治河理論，主張加固堤防，防止黃河決口，對明清兩代的黃河治理產生了重要影響。這些治水事件不僅展示了古代中國人與自然斗爭的智慧和勇氣，也體現了中華民族深厚的文化底蘊和治水精神。

“傳承治水文明，引領現代水利”是當代治水事業肩負的歷史重任。在繼續推進治水事業的同時，要注重文化的延續與發展。黃河流域的治理遵循著“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哲學思想，“順應自然、因地制宜”的治水理念，以及“自強不息、為民造福”的傳承精神。這些不僅是當代水利工作者應當牢記的基本準則，也是我們應該珍視和傳承的文化遺產。將古代治水文明中的優秀傳統與現代科學技術相結合，有助于提升全社會對水資源管理和環境保護的意識，促進可持續發展的理念深入人心。通過這樣的方式，我們不僅是在技術層面上推進水利現代化，更是在文化層面上增強了民族自信和文化認同感。簡言之，傳承治水文明，意味著在現代治水工作中融入歷史的智慧和人文精神，讓古老的治水理念煥發出新的活力，為構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好未來貢獻力量。

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治水精神至少涵蓋三個方面的內涵。

一是科學求實，造福人民。治水精神首先體現在對水文規律的科學認識和尊重上，通過科學研究和實踐探索，找到最合適的治理方法。治水的根本目的是保護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促進經濟社會發展。這就要求人們在治水過程中不斷學習和創新，運用科學原理解決實際問題。

二是艱苦奮斗，團結協作。治水往往是一項艱巨的任務，治水精神鼓勵人們面對困難時不退縮，堅持不懈地工作直到取得成功。此外，治水工程通常規模宏大，需要不同部門、不同地區乃至整個社會的共同努力。因此，治水精神強調團隊合作的重要性，倡導各方力量相互支持、共同參與。

三是尊重自然，和諧共生。隨著時代的發展，治水精神也更加注重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提倡在治理水患的同時，保護生態環境，實現可持續發展。總之，治水精神不僅是古代治水活動中總結出來的寶貴財富，也是現代社會應對各種自然災害和環境問題的重要指導思想。它超越了具體的技術層面，成為一種文化和價值觀的體現。

2 關于古代治水精神的傳播

2019年，經全國水利工作會議審議，新時代水利精神確定為“忠誠、干凈、擔當，科學、求實、創新”。水利精神是我國治水發展的精神內核，激勵著一代代中國人勵精圖治、發奮圖強。從古至今，治水精神是一種社會治理理念的傳遞，同時它的傳播有助于技術層面的改進，在文化和精神層面上為現代社會提供了寶貴的財富，激勵人們不斷前進，共同創造美好的未來。古代治水精神的傳播主要有三種傳播方式。

2.1 關于治水事跡的文獻傳播

主要指存于黃河流域的碑刻文獻。碑刻是重要的歷史文獻之一，它記錄了治水工程的詳細情況，包括治理的方法、成效以及參與者的名字等。這些碑刻往往豎立在水利工程現場或重要地點，供后人學習和紀念。黃河流域碑刻文獻分布廣泛，從上游的青藏高原到下游的平原地區，幾乎每一個治水工程或重要地點都有相應的碑刻記錄。

以豫西北為例，水利碑刻大致分為八類。

河臣碑是記錄治河有功之臣的事跡，表彰其貢獻。如清雍正十三年（1735）所立，現存于焦作沁陽市的《詳允永興中泗兩河碑記》。

治水碑記載具體的治水工程，如堵塞決口、開挖新河等。如清乾隆二十二年（1757）所立，現存于焦作溫縣武德鎮的《衛鎮堤記》。

修渠碑記錄了修建水渠的情況，反映了古代人民利用黃河水資源的智慧。如清乾隆十七年（1752）所立，現存于焦作沁陽市的《修渠碑》。

修井池碑記載了修建水井和池塘的活動，展示了古代人民在解決飲水和灌溉問題上的努力。如清道光五年（1825）所立，現存于焦作溫縣趙堡鎮的《北平皋西社穿井記》。

水訴訟碑記錄了因爭水而引發的訴訟案件，反映了古代社會對水資源分配的爭議。如清康熙六十一年（1722）所立，現存于焦作博愛縣磨頭鎮的《白馬寺地畝碑》。

水規碑制定了對河流、湖泊、管道的管理以及使用規則，反映了當時對水資源管理的規范化。如清乾隆二十一年（1756）所立，現存于焦作溫縣武德鎮的《武德鎮堤防示禁碑》。

荒年碑記錄了因自然災害導致的饑荒情況，反映了古代社會對自然災害的應對措施。如清乾隆二十六年（1761）所立，現存于焦作沁陽市的《水災碑》。

水信仰碑記錄了與水相關的宗教信仰活動，反映了古代人們對自然的敬畏之心。如清雍正二年（1724）所立，現存于焦作武陟縣嘉應觀的《雍正帝敕修黃淮諸河龍王廟記》。

2.2 關于治水精神的文學傳播

首先是口述傳統。在古代，許多關于治水的故事和經驗都是通過口耳相傳的方式保存下來的。老一輩的人會將治水的知識和故事講述給年輕一代，以此來傳遞治水的經驗和技術。民間傳說《大禹治水》在全國各地流傳，不同地域有些微版本的不同和細節的差異，不同地區的故事也會融入當地的文化元素和地理特征。例如，河南禹州名字的由來，相傳是大禹治水有功受封于此。禹州的瓦店遺址，被認為是夏代早期的都邑所在地，成為中華文明探源工程的重要組成部分。安徽蚌埠的禹會村遺址，證實了古籍的“禹會諸侯”事件，也將大禹的傳說歷史重現在世人眼前。山西運城的大禹渡，地處黃河之濱，相傳是大禹治水留下重要活動軌跡的地方。

其次是古代文學作品。文學作品如詩歌、散文、小說等會記載和歌頌治水英雄的事跡，通過藝術的形式激發人們的治水熱情和愛國情感。《詩經·商頌》云：“洪水茫茫，禹敷下土方。”④在古人心中，洪水肆虐，漫無邊際，是大禹治水，平定了這片土地。《楚辭·天問》載：“禹之力獻功，降省下土四方。”⑤其中的“降省”和“下土”，表示禹是從天上降下，和《詩經》所述一脈相承。唐詩中，有李白《公無渡河》載：“大禹理百川，兒啼不窺家。殺湍湮洪水，九州始蠶麻。”⑥宋詩中有陸游《神山歌》載：“娶妻不敢待翁命，治水無暇憐兒號。”⑦

2.3 關于治水文化的風俗傳播

以豫西北碑刻為例，最常見的是關于“湯王”的習俗。“湯王”雖然在歷史文獻中并沒有直接參與過治水或水利工程的記錄，但“桑林祈雨”的故事卻流傳甚廣。相傳商湯為了緩解旱災，反省自身并到桑林祈禱，最終感動上天，降下甘霖，解救了受旱災之苦的百姓。這個故事被載入《呂氏春秋》等文獻中，成了流傳千古的佳話，并成為中國古代君主道德楷模的一部分。然而，在山西南部和河南西北部的民間信仰中，“湯王”則被塑造為一位具有超自然力量、能掌控降雨的神明，成為人們心中具象化的保護神。這種形象的變化，體現了在民間信仰中“湯王”與自然界之間的緊密聯系，以及他作為保護者的重要地位。豫西北現存最早的湯王碑刻是沁陽柏香鎮的《東陽館重修湯廟記》，該碑立于明正德十年（1515）。碑曰：“湯有商之圣王也，代虐以寬，肇修人紀。”“其享天下萬世之祀，蓋無有不宜者矣”“民春祈秋報，水旱疾疫之禱咸奔走焉。”⑧此外，還有清道光二十年（1840）所立，現存于焦作市博愛縣金城鄉的《重建湯王廟圣殿碑記》；清光緒十七年（1891）所立，現存于焦作市溫縣北冷鄉的《重修湯帝廟碑記》等。

3 治水碑刻的當代價值和傳播意義

關于治水碑刻的當代價值，主要體現在歷史研究價值、文化遺產價值、文化旅游價值三個方面。首先是歷史研究價值，也就是學術價值，以筆者搜集整理的豫西北水利碑刻為例，碑刻作為第一手資料，為研究古代水利工程技術、社會經濟狀況、文化傳統等提供了豐富的信息。此外，許多碑刻記錄了史書中未提及的細節，有助于填補歷史文獻的空白，為學術研究提供新的視角。2022年8月，焦作溫縣番田鎮西留石村發現一通清代咸豐六年（1856）的《禁斷樵牧碑》，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這是一塊治水護林碑刻，通過碑刻的形式確立鄉規民約，規范人們的日常行為，這是中國自古以來民間解決特定生存問題的常見方式，也是為了人們更好地生活而采取的一種以道德約束來保護環境的策略。

其次，在文化遺產保護方面，碑刻作為實物見證，具有不可替代的民俗價值，需要得到妥善保護，防止其因自然侵蝕或人為破壞而喪失。通過保護和研究碑刻，可以更好地傳承古代治水文化和精神，使之成為連接過去與未來的橋梁。2023年7月，國家文物局官網公布《第一批古代名碑名刻文物名錄》，共包含碑刻、摩崖石刻等1658通（方）重要文物，刻成年代從戰國至清代。豫西北焦作地區有《青天河摩崖石刻》等七件碑刻入選。

最后是治水碑刻的文化旅游價值。例如，位于武陟的嘉應觀始建于1723年，為紀念在武陟成功修筑堤壩、祭祀河神以及表彰治理黃河有功之臣而興建。這座淮黃流域的龍王廟，在建筑設計上借鑒了故宮的風格，融合了宮殿、寺廟和官署的特點于一體。武陟嘉應觀承載了豐富的治河歷史，展現了中華民族面對挑戰時的堅韌與頑強，以及不懈地努力與求生的精神。2023年6月“文化和自然遺產日”河南主場活動在鄭州啟動，武陟嘉應觀入選大河安瀾·治黃史跡主題游徑。對武陟縣來說，將治水碑刻作為旅游資源進行開發，可以帶動地方經濟發展，提高當地知名度。通過挖掘和利用治水碑刻資源，可以打造地方文化品牌，提升城市形象。

關于治水碑刻的傳播意義，主要表現在增強文化自信、提升文化軟實力上。一是增強文化自信。治水碑刻作為歷史記憶的載體，記錄了古代人民與自然抗爭的歷史，展示了中華民族在面對自然災害時的智慧和勇氣。例如，溫縣番田鎮段村經過文物普查，有唐朝經幢、明清石刻、古民居等上千件文物。其中，關于濟水的古碑刻見證了濟水的變遷，包括清乾隆三十年（1765）立重修濟河橋碑、清嘉慶年間立濟水筑堤碑、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立重修鳳尾橋碑、清同治四年（1865）立濟河挑河志碑、清光緒三十一年（1905）立重修濟河橋碑等。這些碑刻讓后人了解到先輩的治水經驗和技術，增強了民族自豪感和文化認同感。治水碑刻作為文化傳承的橋梁，人們可以通過碑刻了解和學習到古人的治水智慧，這些知識不僅豐富了文化遺產，也為現代水利工程建設提供了歷史借鑒，從而增強了對傳統文化的自豪感。

二是提升文化軟實力。治水碑刻可以作為愛國主義教育和歷史文化教育的活教材，幫助青少年更好地理解國家歷史，激發他們的愛國情懷和對民族文化傳統的熱愛。根據焦作師專覃懷文化研究所多年來的田野調查出版的《修武碑刻輯考》《豫西北戲曲碑刻輯考》《紫陵鎮金石志》等成果，為當地帶來經濟效益。治水碑刻所在的歷史遺址或博物館成為旅游目的地，能夠吸引大量游客的關注，不僅促進了地方經濟的發展，同時也增進了其他國家和地區對中國文化的認識和理解。此外，以治水碑刻為主題的文創產品、數字媒體內容等，能夠帶動相關文化產業的發展，創造經濟價值的同時，也提升了地方的文化形象。

4 結語

治水精神作為中華民族寶貴的精神財富，不僅凝聚了古人與自然抗爭的智慧結晶，而且在現代社會仍具有深遠的指導意義。通過對豫西北水利碑刻資料的研究，我們得以窺見古代治水活動中蘊含的精神內涵，即科學求實、艱苦奮斗、團結協作及尊重自然的和諧共生理念。這些碑刻不僅是歷史的見證，更是文化傳承的紐帶，它們跨越時空，將古代治水經驗和智慧傳遞給后人。治水碑刻的文獻、文學和風俗傳播方式，使這一精神能夠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得以延續和發展，為現代水利事業提供了寶貴的思想資源。因此，深入挖掘和弘揚治水精神，不僅有利于增強民族的文化自信，還能促進水資源管理與環境保護，為構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好未來貢獻力量。

注釋

①焦延壽.易林[M].南京：鳳凰出版社，2017.

②王云度.秦漢史編年[M].南京：鳳凰出版社，2011.

③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82.

④程俊英，蔣見元.詩經注析[M].北京：中華書局，1991.

⑤王泗原.楚辭校釋[M].北京：中華書局，2014.

⑥李白.李太白全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7.

⑦陸游.陸游全集[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5.

⑧余扶危.黃河流域水利碑刻集成：河南卷[M].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