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的歌》創作談

摘要：本文以《哈爾濱的歌》為分析對象，從創作動機、體裁選擇、創作技法三個維度，闡釋了混聲合唱歌曲的創作動機需融合情感表達與文化語境；體裁選擇需考量歌詞的情感表達、音樂形式與表演需求；創作技法涉及調性結構、和聲語言、節奏設計、聲部編排及管弦樂配器的綜合運用。本文旨在為混聲合唱歌曲創作提供方法論參考。

關鍵詞：《哈爾濱的歌》調式調性合唱和聲結構與節奏

一、創作動機

《哈爾濱的歌》是一首講述哈爾濱城市歷史、弘揚城市精神的混聲合唱歌曲。作品在《歌曲》雜志發表①和騰訊音樂等網絡平臺發布后，得到廣大聽眾點贊、轉發和好評。特別是在哈爾濱之夏音樂會、文化藝術節、每周一歌等活動中的演出，引發了人們對哈爾濱歷史文化及地位作用的贊嘆。

情感對于任何一門藝術都是不可或缺的。作為合唱作品，情感的表達是合唱作品美感的中心，情感發展的起伏、線條、節奏隨著作品曲式的發展而變化②。

風景一情調，情感一鄉愁。作為哈爾濱人，為家鄉寫歌是我的心愿?？吹健豆枮I的歌》歌詞后，我被史詩般的敘事深深打動了，燃起了為其譜曲的創作激情！不同于大多描寫景物的歌曲，《哈爾濱的歌》表現的主題是城市歷史文化以及由此決定的城市精神。用人們喜聞樂見的歌曲形式講述城市起源，挖掘文化之根，梳理發展脈絡，概括城市精神，是這首歌曲的社會價值所在。通過這首歌，可以理解哈爾濱城市特質，從歷史文化中汲取信心和力量，助力哈爾濱更好更快發展。

二、體裁選擇

一首歌曲采用什么樣的體裁來表現，取決于歌曲的題材，體裁決定歌曲的形式和結構，題材決定歌曲的內容和方向，體裁服務于題材。

如前已述，《哈爾濱的歌》是以講述哈爾濱城市歷史文化和弘揚城市精神為題材的作品。基于歌詞所要表達的情感和音樂創作的雙重需求，歌曲采用管弦樂伴奏和男女混聲輪唱的演繹形式，既服務于歌詞的情感內核，又通過音樂語言賦予其新的藝術生命力。力圖借助音域更寬、音色更多、力度更大、表現更豐富的合唱藝術魅力，凸顯歌曲主題的深沉、恢宏與激揚。

為了讓歌曲易于傳唱，曲作者將各個聲部用簡單的旋律線條代替密集的和聲寫法來突出旋律。在強調主旋律的基礎上，也注重其他聲部的旋律及發展，力圖豐富所有聲部的旋律。每個聲部各自的旋律都可以看作是主旋律的變奏，它們之間既獨立又互補，保持一定的和聲聯系，再配以渾厚的交響樂伴奏。在合唱編配中，將旋律中的一些基本要素，如主旋律、副旋律、復調旋律、和聲旋律以及和聲音型等，融合到一個流暢而抒情的旋律中③。

三、創作技法

下面從調性和結構、和聲、節奏、合唱以及伴奏配器等五個方面對歌曲的創作技法進行闡釋。

（一）調性和結構

調性和結構是音樂作品的基礎，不同的調式會給作品帶來不同的情感和效果。曲式結構是音樂作品的整體框架和發展邏輯，一般根據歌詞及段落、表達的情緒等因素來設計，以更好地表現作品主題。

《哈爾濱的歌》是一首F大調、三段體曲式結構的男女混聲合唱作品。F大調給人以溫暖、抒情的聽覺感受，常用于表達柔和情感。選擇F大調，除了要表達的情感外，還考慮到音域的適配性，F大調中音區（F4附近）適合多數歌手（男中音、女高音），從而避免極端音高。歌曲分三段，每段的結構為：引子（前奏）＋主歌（四句）+過渡（兩句）+副歌

（四句）。

（二）和聲

和聲是音樂作品構成的基本要素。縱向上，和聲是樂器之間與合唱各聲部不同音高的音同時演奏、演唱相結合所構成的音響結構；橫向上，和聲的進行是依附于旋律走向的和

弦之間相互連接的方式。

《哈爾濱的歌》以傳統的三和弦和三和弦的轉位為主，有時在主和弦與屬三和弦的基礎音中摻有Ⅳ、Ⅵ級音或有四度或五度的疊置與和弦七音的運用，包括升Ⅳ級或七和弦減五音的用法，從簡單的三和弦到復雜的高疊和弦，從單純的自然和弦到緊張的變化和弦，旨在使和聲在功能和風格上呈現不一樣的感覺。主歌部分的和聲功能連接為Ⅰ—Ⅳ—Ⅵ—Ⅳ—Ⅴ，從和聲進行的邏輯看，是常見的“1645”套路的變體。為了與歌詞相呼應，主歌第一段從F大調的主和弦進行到有一些陰郁色彩的Ⅳ級和Ⅵ級小和弦，用小三度聽感表現哈爾濱是一座擁有厚重歷史文化的城市，第四句用升Ⅳ級小七和弦減五音的和聲，與歌詞“東方小巴黎美名遠揚”的歐陸形象相呼應。主歌第二段用色彩較為暗淡、陰郁的Ⅵ級和Ⅳ級小和弦來回轉換，表現歌詞“列強瓜分你遍體鱗傷”的悲憤情感。由此可見，和聲進行上，有時可以按照套路安排，有時則需要按照實際情況編寫，通過和聲不同色彩的變化和進行方式，使其既配合歌詞所表達的情感，又在聽感上更加豐富。此外，歌曲還在主歌和副歌的結束句前運用了在流行和聲中比較常見的“剎車和弦”，即升Ⅳ級小七和弦減五音。這種和弦在功能和聽感上有一種忽然暫停、情緒被打斷的“剎車”效果，目的是讓音樂在這里有所停頓，喘口氣后引出最后兩句，起到強調的作用。

歌曲過渡段的和聲多以大和弦為主，沒有過多的大小和弦切換，這與主歌部分有所不同。過渡段從主和弦→Ⅲ級→下屬→屬和弦，引出后面副歌的四句排比段落，最后落到下屬和主和弦上。

副歌部分的四句歌詞句句緊湊、層層遞進，和聲進行為Ⅰ—Ⅲ—Ⅳ—Ⅴ的循環。歌曲結束句以明亮的Ⅱ級大和弦一氣呵成。在低音上采用較為常見的級進下行的和聲方式，從升Ⅳ級到下屬和弦，再到屬和弦，最后落到主和弦，形成結束句推進感（見譜例1）。

從譜例1可以看出，和聲的編配是依據旋律和歌詞的變化而進行的，和聲的作用主要是為了輔佐旋律。突出旋律聲部時，和聲聲部減少，旋律聲部顯著；和聲聲部增多時，和聲功能顯著，旋律聲部減弱。所以，有時聲部數量的增多會導致主旋律不夠明顯，但也因此展現了和聲的豐富性，使音樂的整體旋律具有更強的立體感和空間感。

（三）節奏

節奏也是音樂作品構成的基本要素，它決定作品的情緒狀態和風格特點?！豆枮I的歌》節奏為4/4拍，速度72，是比較常見的抒情歌曲的速度與節奏，整曲沒有什么特殊變化，旋律聲部的重音出現較為規律，基本在每小節的第一拍，較為工整。有的聲部因為有重唱或復調旋律以及偶爾需要根據字位的安排和語氣的輕重，以及旋律本身的起伏等因素，有一些不規則的變化。所以，主旋外的其他聲部，在節拍節奏上有一些縱向不同步、不同節奏型的組合，甚至是節拍中輕重音位置的交錯、切分、三連音等。如主歌第三段歌詞“馬蹄踩出踢踏舞的節拍”，在十六分音符的基礎上，增加了切分節奏，使節奏感更強，與歌詞相契合。

由于主旋律聲部方整性較強，其他聲部作為“聲樂伴奏”偶爾會采用非方整性節拍，以達到聲部間更多的層次與錯位感，節奏重音不再受小節的限制，旨在追求意外效果，形成不同聲部間的非方整性節拍的縱向結合。這種縱向上復合節奏的形式與其它音樂要素相結合，對豐富音樂風格和聽感具有積極的作用。

（四）合唱聲部

合唱聲部是《哈爾濱的歌》最主要部分，也是歌曲的靈魂所在。四聲部的功能分配：女高音（S）承擔主旋律，音色明亮輕柔。女低音（A）提供和聲基礎，音色圓潤堅實。男高音（T）常與女高音構成八度疊置，增強主旋律立體感。男低音（B）作為低音支撐，避免聲部重疊導致渾濁感。

歌曲開始的合唱聲部由兩個模進的樂句組成，采用男女輪唱與合唱“啊——”的形式作為前奏，開門見山地表現合唱歌曲的特性，同時傳遞深切的情感抒發。三四句男女四聲部合唱，將前奏的情感推至頂點繼而落下，與樂隊形成人聲與樂器間兩小節模進樂句后進入主歌（見譜例2）。

第一段主歌男女聲部分別做了一個上三度的和聲疊加，輪流演唱。女聲二聲部演唱前兩句，深情地、娓娓道來般地唱出哈爾濱城市的起源，男聲二聲部演唱后兩句，呈現這座中西合璧的城市猶如“一顆明珠在東北亞閃爍”的絢麗畫面。

第一段過渡段和副歌，男女聲部依舊以輪唱形式交替進行，在聲部的連接過程中起到聲部遞進、承接的作用，直到最后一句四個聲部齊唱。過渡段男女聲部分別演唱裝飾性作用“啊——”的唱詞，作為襯托式演唱起到“塞縫”作用，填充聲部進行中的空隙，既表現出輪唱的復調感，又保持了聲部間的平衡，相互交織的聲部旋律線條達到契合統一。這種男女聲部的輪流演唱和裝飾鋪墊，不僅使主歌到副歌在情感上得到進一步發展和遞進，各聲部旋律上的變化，也使和聲得以充分發揮，音響厚度更加豐富飽滿（見譜例1）。

間奏沿用四個聲部“啊——”過渡的方式，后兩句減弱，變成兩個聲部演唱，為進入主歌第二段做鋪墊（見譜例2）。

歌曲第二段以男聲部開始，用音高和音色上的低沉表現苦難時刻不屈和堅強的情感。主歌三、四句主旋律轉向女聲部，男聲部此時用“hum”唱詞演唱下行式的貝斯似低音區和弦分解重音作為襯托，意在表現深沉的情感和“新中國序章”的來之不易，也使本段后兩句堅強有力地進入副歌段落。

第二段副歌與第一段副歌聲部安排相反，由男聲部先行進入，女聲部唱“啊——”起裝飾鋪墊作用，然后調換，形成“魚咬尾”似的復調思維。這段合唱聲部與第一段近乎相同，因為歌詞不同，所以旋律略有變化，通過和聲、節奏等方面的處理，使該段音樂在情緒上較第一段更進一步。

第三段是歌曲氣勢最恢宏，也是合唱聲部最為復雜豐富的部分。主歌部分仍先由女高與男高聲部輪唱主旋律，女低聲部作為復調“塞縫”，低音貝斯般的男低音加重每句歌詞的尾字和哼唱“啊——”進行襯托。第三句轉為女低聲部唱主旋律，織體靈活多樣，在聽感上凸顯立體豐富的聲音效果

（見譜例3）。

副歌采取女聲部和男聲部合唱+輪唱的方式。復雜緊密的和聲以及靈活多變的織體與前面的主歌再次形成遞進關系，作品的創作技法和作品情緒上的表現都有新的發展。與前兩段相比，第三段旋律顯得既浪漫又充滿希望，表現出恢宏的氣勢和磅礴的力量，歌曲情感更加濃烈。最后以高亢激昂的旋律進入結束句，展現“前進中的哈爾濱，高歌遠航”的美

好愿景（見譜例4）。

（五）管弦樂伴奏

配器伴奏是音樂作品的另一條表達脈絡，是作品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這首作品中，管弦樂伴奏對歌曲內容的表現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樂隊作為伴奏織體，有時采用與合唱聲部類似的演奏手法，用來加強旋律聲部和演唱內容；有時采用與合唱聲部完全不同的伴奏織體，旨在進行區別或對比

似的配合。

前奏以弦樂組和木管組為主，烘托歌曲的抒情氛圍，為合唱聲部的“啊——”做鋪墊，然后通過豎琴刮奏引入整個樂隊演奏，陡然地渲染出磅礴大氣的氛圍，而后樂隊突然停止，用手風琴SOLO引出主歌部分的演唱。使用手風琴，意在表現哈爾濱歐陸文化的特殊韻味，增加音樂的認知感。

主歌是以長笛、單簧管、豎琴和弦樂作為樂隊伴奏與人聲聲部相配合，三段略有不同。第一段主歌前兩句只有一、二提琴和中提琴在每小節第二拍以伴奏音型演奏，既與人聲聲部的重拍錯位又彌補樂句之間的空白。從第三句開始，弦樂組轉為長線條的演奏音型，并加入低音提琴，增添低聲部的厚重感。豎琴以撥奏的形式演奏琶音，與弦樂在音型上一長一短相互配合，長笛與單簧管吹奏復調“塞縫”，使伴奏更加豐富。在歌詞情感的表現上，配器也起到了一定作用，如第二段主歌第一句，弦樂加入低音提琴，表現陰霾密布的沉重感；第二句用圓號作為復調旋律，與歌詞“奮起反抗迎來解放”相呼應，猶如勝利解放的號角；第三段主歌，配器更加豐滿、抒情，弦樂隊共同演奏，織體以長線條抒情旋律為主，多為長音，旨在烘托合唱聲部的多聲部輪唱與和聲的演唱氛圍，運用的是逐層逐段遞進的編配手法。

過渡段連接處，木管組和弦樂組演奏級進上行的七連音音階，加上滾镲和定音鼓的滾奏，以及銅管的漸強長音，將整個樂隊帶入恢宏大氣的副歌段落。

副歌配器比主歌更加豐富。弦樂組五個聲部中，大提琴從主歌沒有演奏到副歌十分活躍的音型演奏，加強了中低音聲部的旋律性和歌曲的音樂動機。木管組也進行了雙管編制的滿配吹奏，再加以銅管組和打擊樂的配合，使整個音樂的氛圍和情緒瞬間達到頂點。以副歌第三段為例，弦樂隊整體跟著人聲聲部相同音型節奏的烘托式演奏，表現歡快的情感。全樂隊編制的演奏以及密集的織體編配給人以奮進的力量，銅管的加入使音響明亮，音樂風格大氣而又具活力，樂曲情感更加濃烈，使歌曲進入激昂高亢的情境。

結束句，木管組連續吹奏多個三連音，銅管和弦樂持續長音，使音響效果豐滿，立體。樂隊伴奏運用持續音，是強調調性與和聲功能的一個十分重要的手法，尤其在結尾段落，這種編配方式所呈現的結束效果十分突出。

由于管弦樂隊演奏的音域、力度及音色的多樣性較為繁密，在音響上已大大超出合唱聲部，所以在樂隊編配上，為了配合合唱聲部，不同段落需運用不同的織體與配器。如前奏與主歌段落，樂器逐一進入的層次感以及烘托式弱奏；主歌后半段到副歌，由豎琴的琶音音型引入大范圍的樂器演奏以及鮮明的打擊樂節奏。同時，還需要綜合考慮各樂器組與各聲部之間的平衡，避免出現“寬厚音響”或“和聲音墻”擋住合唱聲音的情況。這種音響上的平衡不僅是音樂力度和音量的平衡，更是伴奏織體的平衡。所以，合唱聲部即主旋律，一般不與樂器聲部的旋律重復。合唱作為一個聲部，也可以看作是一個樂器組，統一構思于配器的立體思維中，器樂伴奏與合唱聲部構成烘托、襯托或復調關系，兩者相互補充，在對比的同時把合唱推到最主要的位置。器樂編配除了講求歌唱性和流暢性外，在前奏、間奏、尾奏處，還要與合唱聲部的主旋律完美銜接，構成復調或補充旋律④。

混聲合唱作為聲樂藝術的重要形式，兼具人聲的豐富性與器樂化的織體層次?；炻暫铣獎撟魇羌膶W性、音樂性與技術性的多維融合。曲作者需以歌詞為根基，通過調性結構、和聲語言與聲部編排的精密設計，實現情感表達與文化符號的轉化⑤。

注釋：

①《歌曲》雜志，2023（9）.

②居其宏.歌劇美學論綱［M］.安徽文藝出版社，2022，9.

③④劉雯.《中國流行歌曲改編的合唱作品研究》［D］.湖南師范大學，2024.

⑤張潔.《文化類綜藝節目lt;非遺里的中國gt;創新策略研究》［J］.聲屏世界，202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