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本呈現
這天,我在袋子里,兩眼一抹黑,好像被大來子提到了一個什么地方。我只能聽到他說話:“今天我抱回來一個大金娃娃了。”
小來子問大來子:“你瞧這木佛什么年份的?”
大來子笑著,沒再說別的,雙手把我捧出來放進屋子迎面的玻璃柜里。我從大小來子兩人說話中知道,這地方是天津衛有名的華萃樓古玩城。
一天忽然一個模樣富態的白白的胖子進了店,衣著干干凈凈挺像樣。這胖子一進門就朝大來子說:“你這兒還真夠清凈啊。”看意思,他們是熟人,可是這胖子一開口就帶著一點貶義,分明是說大來子的買賣不帶勁兒。
大來子笑著說:“哎喲,高先生少見啊,今兒早上打北京過來的?”高先生說:“是啊。”接著打趣地說,“今兒我算你頭一個客人吧?”
“我可怕人多。人多是旅游團,全是來看熱鬧的,我這兒沒熱鬧可看。這不是您告訴我的話嘛——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東西好,不怕放著。”大來子說,“您里邊坐。”
高先生一邊往里走,兩只小圓眼卻像一對探照燈,上上下下打量著店里的東西。忽然眼睛落在我身上。上前走了半步,仔細又快速“盯”了我三眼,他隨口問大來子,“你柜里這個破木佛價錢不高吧?”
大來子正要開口,嘴快的小來子已經說出來:“七千。不算高。”
大來子突然對小來子發火:“誰定的價,你敢胡說!東西擺在這兒我說過價嗎?七千?那都是人家的出價,這樣大開門的東西七千我能賣嗎?賣了你差不多!”
小來子馬上換一個神氣說:“哎呀呀,瞧我這破記性!這七千塊確實是前幾天那個東北人給的價,您不肯賣,是我把事情記差了,把人家的買價記成咱的賣價了。”
高先生當然明白這是瞎話。這世界上瞎話最多的就是古董行。他笑瞇瞇看著大小來子演完這場戲,便說:“我也只是順口問問,并沒說要買啊!說多說少都無妨。”
“別人不賣,您是老主顧,您如果非要,我也不能駁面子。”大來子把話往回又拉了拉。“別扯別的,說要價。”高先生逼大來子一句。“三個數,不還價。”大來子伸出右手中間的三個手指,一直伸到高先生面前,口氣很堅決。古董行里,三個數就是三萬。高先生臉上的假笑立即收了回去,但還是打著趣說:“你就等著‘開張吃三年’吧。”
高先生要走,大來子客客氣氣把高先生送出門后,回來便罵小來子說:“都是你多嘴,壞了我的買賣。”小來子說:“我嘴是快了些。可是七千這價也是您定的價啊。再說人家高先生明擺著已經看上咱這木佛了,您干嗎把價叫到三個數,這么高,生把人家嚇跑了?”
大來子說:“你這笨蛋,還沒看出來,他這是假走,還得來。”
我卻忽然想到,大來子把我從原先那主人手里弄來,只花了區區的一百元!
奇怪的是,幾天以后陸陸續續地來了幾批人,點名要看我,價格一路從三千抬到兩萬。
大來子不賣,說:“這是高先生派來‘砸價’的。”
我一動不動立在玻璃柜里,雖然前后才一個多月,卻已經將這各種各樣的花花腸子都看得明明白白。
(選自《北京文學》2019年第11期,有刪改)
眾說紛紜
張浩:《木佛》情節設計巧妙,賣家與買家的拉扯極具張力。《車票》開頭以兩張一新一舊的車票設下懸念,最后才交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敘事設計精巧而又細膩。車票作為關鍵道具,串聯起整個故事。
林宇:《木佛》采用擬人的手法,以“木佛”的第一視角展開敘述。而《車票》以小見大,通過新舊兩張車票表現“我”的迷茫、恐懼、頓悟,情節發展層層遞進。
王燕:兩篇文章都設置了“反轉”,《木佛》借“木佛”之口道出真正的價格,而《車票》中“我”從爺爺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另外,作者設置的“反轉”在前文就埋下了伏筆,比如點外賣一事,以及父親很快出現在網吧這一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