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人為王戎,他手執如意,看向前方,若有所思。王戎長于清談,精于品鑒,對人和事很有預見性,他平時喜歡拿個鐵如意。王戎也長期做官,做到尚書左仆射,也升任過司徒。他熱衷于經商,精于算計,據說還很吝嗇,經常手執象牙算籌,計算財產。

右起第一人為山濤,他雙手抱膝而坐,袒身披襟,神情沉穩。山濤長期在朝廷任職,在晉武帝司馬炎時期,為朝廷選拔了很多人才。山濤晚年被封為司徒,但他堅決辭讓,司馬炎下令不準再辭,他就辭官乘車回家了。
上海博物館是國內收藏古代書畫最豐富的博物館之一,在它的館藏中,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唐代畫作,經常出現在教科書上,那就是唐代畫家孫位創作的《高逸圖》?!陡咭輬D》是極少數流傳下來的唐代繪畫真跡,不僅是中國古代人物畫的典范,也是研究魏晉文化與晚唐繪畫風格的重要載體,藝術價值和歷史價值兼具。2024年到2025年年初,上海博物館東館展出了這幅畫。這幅畫上次展出還是20年前,可見其珍貴?!陡咭輬D》也被國家文物局列為禁止出國(境)展覽的文物之一。
《高逸圖》是絹本設色人物畫,長168.7厘米,寬45.2厘米,畫面為赭黃色,整體古意十足,圖上畫著4位文士形象的人物,他們分別坐在4塊方形地毯上,身旁各立侍童。畫中的人物衣紋線條細勁圓轉,衣物的設色濃麗雅致,通過色調濃淡表現出紗質衣物的透明感。該畫采用了人物與樹石間隔的布局,人物身后有湖石或者山石,以及槐柏、叢竹和芭蕉等植物。畫中的假山石以細線勾出輪廓并渲染墨色,烘托出隱逸的氛圍?;緲涫陂g隔開主體人物的同時,也映襯著人物的氣質,保持了畫面的整體和諧,整個畫面表現出一種非常清凈和幽雅的環境。
一般認為,《高逸圖》中這4位文士是“竹林七賢”中的4位。魏末晉初的7位名士:阮籍、嵇康、山濤、劉伶、阮咸、向秀和王戎,主要活動在當時的山陽縣一帶(今河南焦作修武縣及云臺山一帶),因為常聚于竹林之下飲酒清談,縱情山水,所以合稱為“竹林七賢”?!陡咭輬D》正是以高超的繪畫技藝表現了他們的氣質和風度。根據文獻對竹林七賢的記載及相關的流傳圖畫,圖中的4個人從右往左分別是:山濤、王戎、劉伶和阮籍。
《高逸圖》中4位高士神態各異,體現出各自不同的氣質。但在差異中,又統一體現了清談灑脫的特性。山濤袒胸抱膝,儀態恢宏,王戎手執如意,凝神靜思,劉伶酣飲醉酒,放浪形骸,阮籍手執麈尾,領袖群倫。而作為配角的侍童與器物,也和人物個性相得益彰。
魏晉時期,朝廷政治爭斗激烈,社會動蕩,很多文士無法融入主流,他們因此轉而崇尚老莊哲學,蔑視名教禮法,清談玄學,好飲酒彈琴,行為佯狂放浪,以此來排遣現實中的不得志和抑郁,竹林七賢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而這種率直任性、自由灑脫的行為,成為當時社會崇尚的一種風氣,被稱為魏晉風度,對后世的思想、文化和文學等領域都有深遠的影響。
《高逸圖》的作者孫位是晚唐畫家,生活在約9世紀到10世紀,會稽(今浙江紹興)人。晚唐社會動蕩,據說孫位隨唐僖宗避亂入蜀,之后定居在成都。他擅長畫人物、鬼神、龍水、松石和墨竹等,其繪畫風格融合了南北技法,被認為兼具顧愷之的細膩與張僧繇的骨力?!陡咭輬D》的創作似乎也可與孫位的人生境遇和生活環境相映照,或許他也在向往竹林七賢他們的不羈和灑脫,追求自由曠達的精神境界。此畫對后世的影響很大,它既保留了六朝傳統,又開創了五代工致精巧的畫風,也影響了之后的宋明繪畫。

“高逸圖”這個名字是宋徽宗趙佶命名的,可以說,他非常精準地把握住了這幅畫的精髓。眾所周知,宋徽宗是位頂尖的藝術家,藝術天分和造詣極高,但他又是個皇帝,必須每天面對紛繁復雜的國家大事,在天馬行空的藝術和腳踏實地的施政方面,他也存在著精神和現實的分裂?;蛟S他也想摒棄世俗,進入高逸的狀態,所以,他能夠共鳴這幅畫的精神,對這幅畫的藝術性和思想性有著深刻的理解。

這幅畫中的人物與歷史人物的對應關系,是伴隨著現代考古發現而確定的。
1960年,南京西善橋南朝劉宋大墓中,出土了一組“竹林七賢與榮啟期”磚畫,該磚畫分為左右兩部分,各由近300塊磚拼嵌而成,對稱安置于墓室兩壁,其上繪有竹林七賢和春秋時期的隱士榮啟期席地而坐的畫像。其中,一些人物的坐姿和手持器物與《高逸圖》中的形象十分相近。《高逸圖》用樹石間隔人物,與“竹林七賢與榮啟期磚畫”用樹間隔人物,基本相似。但作為繪畫作品,《高逸圖》在圖像的表達上更加自然、舒緩,畫面細膩溫和,而磚畫是線圖,各圖像之間聯系并不十分緊密,這方面繪畫確實有更大的優勢。根據這種美術的橫向對比,確定《高逸圖》描繪的是魏晉時期的“竹林七賢”中的4位:山濤、王戎、劉伶和阮籍。這里缺佚了嵇康、向秀和阮咸3人,可能這幅畫是殘卷。

“竹林七賢與榮啟期”磚畫是南朝模印磚畫,填補了六朝時期的繪畫稀有傳世真跡的空白,現藏于南京博物院,被國家文物局列為禁止出國(境)展覽文物。而其上的人物各具特點的姿態,也成為分辨竹林七賢諸人物最重要的美術判據。竹林七賢題材畫像在魏晉之后也多次出現,南京附近也出土過其他同主題的磚畫,歷代亦多有同題材的繪畫作品出現,反映了后世對魏晉士人及他們代表的風骨的追慕。
(責編:李玉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