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經營審計意見的風險信息含量分析

摘要：企業是否具有持續經營能力，對注冊會計師做出審計結論具有重大影響。YHJK從轉型醫療大健康開始，進行了大量的并購和擴張，但隨后就陷入了財務困境。文章基于注冊會計師出具的審計意見，從持續經營角度進行了分析，并提出持續經營審計需要關注的重點。最后通過案例分析，得到了關注審計報告和掌握財務分析的相關風險信息提示的啟示。

關鍵詞：持續經營；審計意見；風險信息

一、引言

隨著市場環境越來越復雜，競爭越來越激烈，幾乎所有的行業都在進行著變革和迭代升級。2021年恒大集團的一系列違規事件和龐氏欺詐行為，讓投資者損失慘重。面對類似于恒大這樣，頻繁曝出的問題，社會公眾和投資者意識到持續經營風險是值得關注且必須關注的問題。中國證監會吳清主席在2024陸家嘴論壇開幕式上強調，要堅持把保護投資者貫穿于資本市場制度建設和監管執法的全過程，對各類風險“早識別、早預警、早暴露、早處置”。審計作為資本市場的看門人，及時恰當地提示關于持續經營的風險信息是天然的職責和使命。

目前研究中，一般將審計意見分為兩類：標準審計意見和非標準審計意見。但也有學者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思考，認為應該分為標準審計意見、持續經營審計意見和非持續經營非標準審計意見三類。其中的持續經營審計意見是當被審計單位在持續經營方面存在重大不確定性時，注冊會計師執行審計程序后仍然對被審計單位的持續經營能力產生重大疑慮，就會出具帶有持續經營能力提示信息的非標準審計意見，具體包括表明持續經營疑慮的帶強調事項段的無保留意見、無法表示意見、保留意見和否定意見等。本文以YHJK被出具的持續經營審計意見為基礎，討論持續經營審計意見的風險提示信息含量。

二、YHJK持續經營審計案例

（一）企業概況

2015年1月19日，YH地產發布公告更名為“YHJK醫療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YHJK）”，正式進軍醫療養老行業。隨后，公司通過并購達孜賽勒康等公司，并參股深圳友德醫科技公司，從而實現了養老后勤、醫療專業、養老社區“三位一體”大健康服務體系。公司致力于打造醫養結合的大健康產業生態圈，使得各業務板塊能夠協同發展。

2014年-2016年間，公司陸續收購了眾安康、愛奧樂、達孜賽勒康100%股權和親和源58.33%股權。2017年，年收入21.162億元，同比增長63.22%。在公司快速擴張和進軍新產業的同時，開始逐漸出現流動負債過高情況，公司的持續經營能力受到影響。2022年5月YHJK由于連續虧損及沒有完全符合財務規范股票簡稱變更為*STYK，2023年6月在深交所終止上市。

（二）持續經營審計意見分析

本文從2015年YHJK正式更名并進軍醫療大健康行業開始統計會計師事務所出具的審計意見類型，詳細信息見表1。從YHJK財務報告審計意見情況看，2015年-2018年均獲得標準無保留意見審計報告。

2019年被出具的是帶強調事項段的無保留意見。其中強調事項為注冊會計師發現當年歸屬于母公司的凈利潤為負，為-1572228737.16元。同時，累計未分配利潤也為負，為-500529478.39元。企業償債能力可能出現問題，流動負債高于流動資產1658607680.17元，資產負債率更是高達了84.68%。財務數據呈現表明企業的持續經營能力存在重大的不確定性。

2020年被出具的是帶與持續經營相關的重大不確定性階段的無保留意見，其中強調的是歸屬于母公司凈利潤和累計未分配利潤為負值，流動負債高于流動資產2015175773.06元，資產負債率高達94.59%。同時，年底還存在逾期未償還借款125908.22萬元，部分銀行已經被凍結。可見，2020年較2019年情況更嚴重。

2021年和2022年均為無法表示意見。2021年具體形成無法表示意見的基礎是：一是注冊會計師發現與財務報告相關的內部控制存在重大缺陷；二是公司2021年度歸屬于母公司的凈利潤-681951329.03元，累計未分配利潤為負-1750045031.57元，流動負債大于流動資產2071578624.82元，資產負債率107.40%。截至2021年12月31日，逾期銀行借款1492037243.74元，已經資不抵債，持續經營能力產生重大不確定性。

2022年形成無法表示意見的基礎是：一是明確提示，持續經營能力存在重大不確定性。公司2022年度歸屬于母公司的凈利潤-4.39億元，累計未分配利潤-21.89億元，2022年12月31日凈資產-7.8億元，已經資不抵債，逾期金融負債合計19.98億元。二是債務重組相關會計處理的恰當性。2022年公司與汕頭源泰和深圳保億的債務重組，注冊會計師發函詢證，未能實現穿透核查。三是蓮塘項目相關的披露準確性、完整性、相關資產減值準備的充分性。對于公司的深圳市蓮塘康馨養老工程項目相關資產賬面原值78129.36萬元，減值準備26317.35萬元，賬面價值51812.01萬元，相關負債賬面價值12343.81萬元。會計師獲得了合同、相關銀行收支憑證、訪談等資料，但是未能獲得第三方造價師的報告、業主的詢證函回函和業主方的流水。未獲得充分適當審計證據。2023年6月公司已經退市，針對2023年保留意見審計報告不再做詳細分析。

三、持續經營審計意見的風險內涵

（一）審計意見變化的風險提示

從YHJK自2015年到2023年審計報告意見變化情況看，2018年前均獲得的是標準無保留意見審計報告，從2019年之后均獲得的是持續經營審計意見。2018年是帶強調事項的無保留意見，強調的是提醒廣大投資者關注公司的持續經營能力。2019年直接出具的是與持續經營相關的重大不確定性段的無保留意見，著重提醒公眾關注公司的持續經營能力的重大不確定性。2021年和2022年均是無法表示意見，均在形成無法表示意見基礎上提及公司持續經營能力不確定性。從審計報告意見類型的變化情況看，從2019年開始，審計報告中均有提示有關持續經營能力的重大不確定性。注冊會計師出具審計報告的語言是非常嚴謹的，從報告中持續經營能力提示的語言表達看，每年的嚴重程度不一樣，也就意味著風險提示的信息有差異。投資者和社會公眾應及時獲取審計報告中關于持續經營的提示信息，做好投資規劃，避免遭受損失。

通過閱讀審計報告中關于持續經營能力的不確定性提示，發現注冊會計師均會提及公司的資產負債情況。總體來看企業的資產負債率在2018年及之前均處于70%以下，2019年開始逐年提升，到2021年已經資不抵債。進一步分析公司的流動資產和流動負債發現，YHJK早在2016年就出現了流動性問題。2016年開始公司的流動資產已經無法償還流動負債，且流動負債超過流動資產的金額逐年增加，這其實就意味著企業的財務風險非常高。結合審計報告提示信息和公司資產負債情況，不難發現，審計師比較注重企業的債務危機，并從債務風險進一步提示了企業的持續經營能力問題。不過，從2019年至2023年的審計報告提示持續經營能力不確定信息看，注冊會計師可能較多提及的都是凈利潤及負債情況，對其他影響持續經營能力的信息提及較少。

（二）頻繁更換會計師事務所及簽字注冊會計師的風險提示

從表1中除了可以看到審計意見的變化，還有一個信息值得關注，即承接審計業務的事務所頻繁更換。2015和2016年是信永中和會計師事務所，2017和2018年中審眾環會計師事務所，2019和2020年是永拓會計師事務所，2021年是鵬盛會計師事務所，2022年是中興華會計師事務所，2023年是利安達會計師事務所，YHJK頻繁更換會計師事務所，是事務所輪換期限還是公司想要通過更換事務所達到美化審計意見的目的呢？

通過對YHJK公布的關于變更會計師事務所的公告情況看，由信永中和更換為中審眾環的原因為原審計團隊已經連續多年為公司提供審計服務，為了確保審計獨立性及輪換期限要求，改聘中審眾環事務所。由中審眾環更換為永拓會計師事務所的原因是疫情影響，導致中審眾環無法派出審計人員繼續執行審計服務，公司決定改聘永拓作為公司的審計機構。由永拓會計師事務所變更為鵬盛會計師事務所的原因是，綜合考慮公司的業務發展和審計工作需要，表達比較含糊，沒有說明具體原因。由鵬盛會計師事務所改為中興華會計師事務所的原因為，綜合考慮公司經營發展和保證審計工作獨立性等，也沒有進一步說明具體原因。2023年已經退市，所以不再分析更換事務所的原因。從公司公告原因看，前兩次更換事務所屬于客觀原因導致，后面兩次更換原因并沒有很清楚地提及。同時從永拓、鵬盛和中興華發表的審計意見看，審計報告中均提及了持續經營能力風險，還增加了內部控制存在重大缺陷等提示，足以說明從事務所的報告提示看，已經做了明確的風險提示。

四、持續經營審計應關注的重點

根據《中國注冊會計師審計準則第1324號——持續經營》應用指南提示的可能導致被審計單位持續經營能力產生重大疑慮的情況包括財務方面、經營方面和其他方面，那么注冊會計師在進行持續經營審計過程中應關注的重點也從這三方面進行分析。

（一）財務方面

1. 債務風險

企業的償債能力是反映企業財務風險的核心指標，那么審計師在審計過程中需要關注被審計單位的財務數據和相關財務指標的變化情況。例如，針對YHJK公司審計師需要關注企業的短期償債能力和長期償債能力，就財務指標來看，需要關注流動比率、速動比率、資產負債率等。

從企業流動比率、保守速動比率和資產負債率情況看，企業從2016年開始就出現了較為嚴重的債務危機，在2019年后逐年惡化。在結合流動負債大于流動資產金額的變化，可以分析出企業持續經營能力出現重大問題。但是在審計報告中，從2019年開始才提示企業持續經營能力出現重大不確定性，風險信息提示存在滯后性。

持續經營審計除了關注常規的債務指標以外，還應該關注附注中的相關信息，例如是否存在已經逾期未償還的借款等情況。YHJK年度報告附注部分，2020年期末已逾期沒有償還的短期借款達到671950127.90元，2021年末已逾期沒有償還的短期借款金額為1443527110.76元，2022年末已逾期沒有償還的短期借款金額1245762924.21元，其中2022年末還存在一年內到期的非流動負債金額353857705.96元逾期沒有償還。從逾期未償還借款信息可以看到，企業在2019年開始已經出現了非常嚴重的財務風險，影響了持續經營能力。

2. 現金流量風險

影響企業持續經營能力的不僅僅只有債務風險，現金流量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企業的現金流量分析主要應該關注兩方面，一方面是貨幣資金的可用性。另一方面是貨幣資金是企業運營的血液，如果貨幣資金出現問題，那么會給企業帶來非常嚴重的危機，資本市場上因為貨幣資金管理不善而走向沒落的企業不勝枚舉。查找了YHJK年報中關于貨幣資金受限情況。從資金受限情況看，YHJK2015年受限資金比率不高，影響不大。2016年到2019年公司資金受限主要是各類保證金，并沒有凍結存款等情況。但是2020年和2021年期間，資金受限中保證金類只占少數，出現多個銀行存款賬戶被凍結的情況，且資金受限比率在30%以上，已經嚴重影響了公司的運營。2021年和2022年公司已經出現嚴重問題，面臨最后的掙扎階段，貨幣資金數量僅有七千萬，并存在部分資金被凍結情況。整體看，YHJK的貨幣資金管理不完善，容易引發資金鏈斷裂的風險。

（二）經營方面

根據1324號文件中提及的關于經營方面應關注包括管理層計劃終止運營、關鍵管理人員離職、失去主要市場等嚴重影響企業持續經營的風險。YHJK自2015年至退市為止，共發布了62次高管人員任職變動公告，包括企業董事、董事會秘書、總經理、財務總監等的變動情況。高管的頻繁變動自然會引起業績的變動，甚至因為經營理念不同而帶來部分的資源浪費情況。

另外分析經營方面可能引起持續經營能力不確定，一定不能忽略了企業的經營情況，如果企業的營運能力很好，那么原則上是可以支持企業可持續發展下去的。企業的營運能力可以反饋其管理效率和盈利能力等，是支持企業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因素之一。根據各企業營運能力分析經驗，總資產周轉率在0.8是比較好的一個水平。YHJK的總資產周轉率自2015年開始均沒有超過0.3。流動資產周轉率一般在2-3之間，認為是比較良好的水平，說明資產能夠有效地循環帶來經濟效益。YHJK的流動資產周轉率一直處于較低狀態，說明資產循環情況不樂觀。應收賬款周轉率社會平均值在7.8的水平，一般認為在該指標7.8以上才是合適的，能夠保證資金的使用效率。YHJK只有2015年應收賬款周轉率在8.79，其余年份均在較低水平。從三個指標與一般經驗值之間的比較可以看出，YHJK從轉型醫療大健康初始階段營運能力就比較弱，這也一定程度說明企業的盈利能力也可能出現嚴重問題。

（三）其他方面

對于持續經營審計，注冊會計師需要關注的重點除了財務風險和經營能力以外，還需要額外關注企業的對外擔保情況、訴訟仲裁情況等等，這都是能夠影響企業持續經營出現問題的風險點。

通過對YHJK發布的對外公告進行分析，發現從2015年1月開始，共發布24份擔保事項公告，其中包括為全資子公司等提供擔保12份，一旦出現問題公司將承擔連帶責任。通過上文發現企業2020年開始出現逾期未償還債務，涉及違約訴訟等情況。按照常識來看，企業如果經營能力、盈利能力較強，資產質量良好，一般不會涉及債務違約及相關的訴訟事宜。當企業出現了逾期債務和相關的訴訟（仲裁），也就意味著企業在經營上出現了嚴重問題，這也將對持續經營能力產生影響。綜上，注冊會計師在持續經營審計過程中，還需要關注企業的擔保、訴訟等情況。

五、結語

文章以YHJK公司為例，分析了YHJK所獲得的審計意見以及風險內涵。公司從2019年開始，均獲得持續經營審計意見。持續經營審計意見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給社會公眾和投資者提供有價值的風險信息，幫助投資者進行風險規避。從YHJK公司退市案例可以得到如下啟示：

一是審計報告可以起到風險警示作用。審計報告中除了規范性的表述之外，報告中的強調事項、關鍵審計事項、其他信息等段落都具有非常強烈的風險信息提示作用。YHJK關于持續經營審計意見的風險信息提示是非常鮮明的。因此，對影響注冊會計師出具審計意見的因素進行分析，是可以獲得非常重要的風險信息的。

二是及時準確的財務分析可以透視企業的風險。所有的數據表現背后都有著一定邏輯。YHJK從現金流量情況、債務償還能力等方面分析，財務數據上都透露著風險信息。學會科學有效的財務分析方法，可以及時獲得風險信息。

綜上分析，持續經營審計意見可以非常有效地進行風險提示，可以推動資本市場高質量發展。當然本文僅僅從單個案例角度進行分析，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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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新疆科技學院校級科研基金項目“龐氏分紅對審計重要性水平的影響研究”（項目編號：2024-GGYX05）；新疆科技學院校級科研基金項目“數字化轉型背景下新疆上市公司融資行為研究”（項目編號：2024-GGYX04）。

（作者單位：新疆科技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