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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變成白頭翁那天

2025-04-30 00:00:00羊亭
當代小說 2025年3期

活到這個年紀,世上的奇聞逸事我見過許多,有些科學能夠解釋,有些雖一時半會兒解釋不了,過段時間也能想明白。不過一個好端端的人突然變成白頭翁,這樣的咄咄怪事,此生我還沒遇到過第二次,說出去大概也不會有人相信。但是你祖父變成白頭翁那天,我至今還記得一清二楚——午后,一群鳥在院前的竹林里起起落落,如此再三,不厭其煩。太陽隱于云后,淡淡的霧靄從四處升起,濕氣很重,天氣很熱。當時,我正打著赤膊,穿一條短褲坐在院子里編背篼,熱汗順著臉頰和脊背往下滑,褲子被浸濕,緊貼著屁股和雙腿,讓人有種難言的焦躁感。你祖父突然來到我身后,問我什么鳥在竹林里叫喚。我心不在焉地說,是麻雀吧。他說,我怎么聽著像白頭翁?我沒有理他,手里熟稔地翻動著篾條,篾條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那些天他神經兮兮的,說話顛三倒四,常常手舞足蹈地自言自語,他告訴我,我們家族的男人,過了七旬,離變成白頭翁就不遠了。他說,我父親如此,祖父如此,祖父的父親、祖父的祖父無不如此,如今,我也該去追隨他們的腳步了。我繼續忙著手上的事,沒有答話,也沒有回頭,直到一個背篼基本成型,我才起身去水缸里舀了一大瓢水,從頭頂淋下來,涼快了不少。我又舀了半瓢,咕咚幾口就喝得一滴不剩。

我回到院子里,準備接著編背篼,要是順利的話,天黑之前就能收工。但我發現你祖父不見了,每個房間都找了一遍也不見蹤影,他大概又跑出去了,拉著某個老伙計瘋話連篇。別人拿他當笑話,滿臉嘲諷,他卻自以為很受歡迎,滔滔不絕。我討厭他們的眼光,所以我不打算去找他。直到我把背篼編好,又用余下的篾條做了兩個刷把,還不見你祖父回來。如果天氣晴朗,這時節太陽也快落坡了。遠山虛無,遙對堂屋的埡口那兒,一抹白光若隱若現,要下雨了,而且看樣子會下大雨。我朝外面喊了你祖父幾聲,沒有得到應答,我煩透了挨家挨戶去找他,煩透了別人鄙夷的神色,可有什么辦法?誰叫他是我父親?我硬著頭皮出了院門。我心不甘情不愿的,到他平時可能去的那些地方,做出一副討好的嘴臉,問你祖父有沒有來打擾,他們都說沒見到他。還有人既驚訝又困惑地搖搖頭,等我一走,便在背后議論:他說他找誰?找他父親?這家伙不會瘋了吧?我又找了一圈,還是不見父親,只能無功而返。

我無所事事地坐在院子里,等待大雨降臨。一只鳥落在院邊的樹上,對著天空發出清脆的鳴叫。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只白頭翁。我想起你祖父說過的話,有種不好的預感,于是做出驅趕的架勢。它非但不害怕,反而落下來,在我面前蹦蹦跳跳。我心說,難道真是父親?它翹了翹尾巴,撲棱著翅膀,張嘴道,不是我還能是誰?現在,我總算和我的祖輩們一樣了。它說話的聲音和你祖父一模一樣,從此我便深信不疑,你祖父確實變成了白頭翁。

父親一邊說話一邊拿煙葉卷煙。煙葉是他自己種的,多年以來,他只抽這種勁兒很沖的葉子煙,身上殘留的煙味很重,從他身邊經過,會被嗆一下。我遞給他一支過濾嘴香煙,他看了看,沒接,繼續裹自己的煙葉。于是我點燃,慢悠悠地抽起來。關于祖父的故事,我從小到大聽他講過無數次了,就算祖父真的變成了白頭翁,與鳥為朋,以樹為鄰,在天空自由翱翔,我也不覺得有多么離奇。相反,要是他頭腦清醒地講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我倒覺得很奇怪。煙云背后,父親沉默下來,津津有味地抽著葉子煙,臉上溝壑縱橫,頭發幾乎全白了。如今,他也到了祖父變成白頭翁的年紀,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我很好奇。

父親說,不知道我會不會有那一天,不知道那天還有多久。

葉子煙還有很長一截,他卻掐滅煙頭,把煙夾在耳朵上。他長長地吁了口氣,看上去面色平靜,兩只老鼠一般閃躲的眼睛卻出賣了他。

我問,你是不是害怕?

倒也說不上害怕,畢竟我們祖上沒有一個逃脫掉的,就像死是每個人的歸宿,這么看老天其實很公平。不過我很擔憂,又有點期待。他說,有時候我想,既然那天遲早要來,還不如早點來,變成白頭翁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有時候又希望出現奇跡,從我這里打破那個魔咒,讓我安安穩穩地老死在床上。很矛盾是吧?

是挺矛盾的,但我沒說出來。在我看來,他擔心的也許不是會不會變成白頭翁,而是變成白頭翁之后會怎樣。繼續像人一樣思考、想象?跟他的至親好友繼續日復一日地過庸常生活?沒完沒了地享受葉子煙帶來的快感?或以上帝視角俯瞰變得渺小的同類?好比一個人自信滿滿,卻對命運無法把握,雖不悲傷,但很失落。

我的心情被他搞得有點沉重了。我說,給我也來一支吧。

他茫然地望著我。我們天天生活在一起,照理說父子之間一個眼神,一個小小的舉動,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但是我們一直沒有形成默契。那一刻他的面目變得模糊,白頭翁的形象已經爬進他的腦袋。

煙葉,我說,給我一片煙葉。

你不會喜歡的。父親說,別看你抽過濾嘴跟玩兒似的,這可不同。這需要點氣魄,需要點時間去適應,不然你完全消受不了。

我堅持道,我想試試。

我記得小時候曾和同伴偷偷拿父親的煙葉裹煙,體會成年人的歡愉。只是輕輕地吸一口,就讓我終生難忘,頭暈目眩,心慌心悸,還有點想吐。雖然它給我留下的感受并不美好,但面對眼下沉悶而乏味的生活,我想試試,我想找到一些能夠刺激自己的東西。

父親從兜里掏出個塑料口袋,選了一片上好的煙葉給我。我裹煙的時候,父親一直告誡我慢些,耐心些。我確實按他說的做了,但裹出來卻松松垮垮的,點著吸了兩口,沒什么味道,而且很快就滅了。父親無奈地笑了笑,那意思好像在說,幸好我還沒有變成白頭翁,沒有我你可怎么辦?他拿過煙,兩手的食指和拇指來回搓捻,煙卷靈巧地轉動起來。就這么重復了一會兒簡單的動作,當他把煙遞給我時,不但卷得很緊實,還讓我感受到了陌生而沉甸甸的父愛。

昨天晚上我做了個夢。父親說,在一片密林深處,突然落下一只白頭翁。起初我覺得它就是只普通的鳥,但我們四目相對時,我卻有種很熟悉的感覺。那只白頭翁用鳥喙梳理完翅膀上的羽毛,脆生生地鳴叫了幾聲,然后問我,你不認識我了?我聽出了它的聲音,你猜是誰?

不會是祖父吧?我把葉子煙點燃,吸了一小口。

還真是他。這么多年來,我很少夢見他,好不容易夢到了,不是他作為人的樣貌,而是一只鳥。真是慚愧,我現在已經記不清他的模樣了,一想到他,我也只能想到白頭翁的樣子。你祖父告訴我,他是專程來接我的,我本來有點抗拒,可他又說,我們所有人都在這里。他話音一落,林子里突然飛來許多白頭翁,它們在我的周圍飛啊飛,七嘴八舌地呼喊著我。你祖父說,他們本來是要走的,去一個更遙遠更美好的地方,要不是擔心我找不到他們,說不定大家早就離開了??吹剿凶嫦葌兌荚冢覞u漸覺得踏實了些,于是身子慢慢變得輕盈起來,直到和他們一樣,變成了一只實實在在的白頭翁。你祖父一聲令下:出發吧!所有白頭翁都騰空而起,我緊跟其后,經過好一番努力,總算適應了飛行的方式,沐浴在溫暖的陽光里……

幾口煙吸進肺里,我的腦袋昏昏沉沉,整個人變得飄飄然。不知是煙的緣故,還是父親的話有魅惑人心的力量,我感到自己仿佛也變成了一只鳥。它們婉轉地鳴叫著,多歡快啊!它們飛翔的姿態,多自由啊!我追趕著它們,卻怎么也跟不上,遠遠地落在后面。白云漫天,陽光金黃,下方的樹林在微風中閃閃發亮。那一刻我的心緒矛盾而復雜,既向往白頭翁們逐夢的燦爛遠方,又留戀眼下密林的綠蔭如蓋,況且我還沒到變成白頭翁的年紀呢!

你是不是常常也有逃避的想法,干脆一了百了,飛得越遠越好?父親前言不搭后語,卻一下點醒了我。葉子煙的后勁兒還在,我無力地癱軟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氣,又換了個坐姿。妻子以前就總埋怨我,哦,不,應該是前妻才對——堂堂的一家之主沒有一點擔當和勇氣,成天只想著逃避,嘴里全是謊言和借口,滿腦子凈是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你要是再不實際點,這日子就沒法過了。我以為她只是說說,發泄完不滿就算了,這樣的話她說得太多了??晌业男蜗笤谒睦镌缇鸵宦淝д?,而一旦對某人持否定態度,就再也看不到他的任何優點,這偏見只會越來越根深蒂固。前些天,因為一件小事,我們的感情走到了頭。

那天一早,她打扮得花枝招展,興沖沖地去參加初中同學聚會,晚上回來卻情緒低落。

我對她開玩笑道,怎么,初戀情人變油膩大叔,回憶和幻想都破滅了?

她白了我一眼,說,人家現在是成功人士,名下公司好幾家。

我不屑地說,開公司就是成功人士啦?哪個開公司的不是負債累累?

她一下就生氣了,說,你有本事倒也開一家看看,沒出息還說人家的風涼話。我們結婚這么多年了,要什么沒什么。我自己都覺得寒酸,別人都開車,就我一個人打出租。

我說,打出租又不丟人。

她咆哮起來,是不丟人,總比騎電瓶車去有面子!然后搖了搖頭,繼續訴說著心中的不甘,我那個同桌,長相一般,成績也不如我。十多年不見,人家嫁了個好老公,硬是山雞變鳳凰,開著老公送的寶馬,提著名牌包包,一雙鞋子都能頂我們兩個月的工資。

我算是聽明白了,她如此失落是有原因的,說白了就是虛榮心作祟,要是她的同學一個個都苦兮兮、窮哈哈的,連電瓶車也沒有,而是擠公交去參加同學聚會,她一定不會自慚形穢,更不會想方設法地貶低我。我懶得和她理論,起身就要出門——吵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誰料她沖過來,指著我鼻子罵,你真是個縮頭烏龜,就知道逃避現實,這么多年你給我什么了?我對你簡直失望至極!

我不耐煩地推開她,她繼而對我又推又打。也許最后我也動了手,我記不清了,反正她的臉上出現了一塊瘀青。

她對生活不滿,想讓現實變得更好,這無可厚非。我也對生活不滿,但我清醒地知道,我們這樣的情況,無論多努力,最終只能在底層苦苦掙扎,無法抵達理想的人生。

我正坐在窗前想入非非,突然發現半空中有一群白頭翁,它們一邊飛翔,一邊鳴叫,又像在呼喚我。我站起身,興奮地朝窗外揮手大喊,嘿!嘿!我在這里。

她說,我們完了,這日子到頭了,我要和你離婚。

離就離,我說,誰離了誰還沒法過啦?

我們迫不及待地去了民政局。辦完手續,望著她和孩子離去的身影,我突然一陣恍惚。

我回到了父親那兒。告訴他我和前妻的事時,我異常平靜,好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為了讓自己更好受,我不顧我們夫妻一場,把前妻說得一無是處,像她曾經數落我一樣。父親聽完也很平靜,甚至有點漠然,他說,你媽年輕的時候可不敢這么跟我說話,那時候所有女人都勤勤懇懇,任勞任怨,這才過去多少年,她們的美好品質都去哪兒了?不是心高氣傲,就是盲目攀比,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問題。

看得出來父親說這些是為了安慰我,但我并不想領情。母親還在的時候,也未見得對他言聽計從,相反,從我記事起,他們就爭吵不斷,直到年老,感情的裂痕也沒得到修復。母親離世前,對我說得最多的,就是她很后悔當初嫁給父親。她說,你爸這輩子算是完了,他一直活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但凡有一天他面對現實,我們也不至于過成這樣。我當初年輕,不懂事,沒有看清他的真面目。母親意味深長地望著我,又說,希望你不要步他的后塵。

真應了那句古話,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看不起父親,對他成天把白頭翁掛在嘴邊很不以為然,但在不知不覺中,我卻選擇了和他同樣的人生,而且來得更決絕、更徹底。

父親唯一一次讓我另眼相看的行為,是他那次短暫的離家出走。那時母親還在,我尚未結婚。

那天他起得比往常早一兩個鐘頭,不時在房間里弄出些響動。然后他去了廚房,開始淘米、接水、打火做早飯。過了一會兒,他來到我的房間,對我說他要走了,問我要不要一起。我問他去哪兒。他說,去甘肅,你祖父在那里待過些年頭。我很好奇,祖父去世已有多年,他怎么突然想去甘肅了?他說,最近我每天都夢到他。是他年輕時的樣子,他渾身灰撲撲的,和一群同樣灰撲撲的人一起勞作,鏨子和鐵錘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在夢里,你祖父比我還年輕,但是顴骨突出,雙頰凹陷,特別落魄,也特別顯老。我告訴他這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他并不知道祖父當年被下放的確切地方,就算知道,時隔多年,那里既看不到他們勞作的成果,也不會有祖父待過的痕跡。他說,我知道沒有意義,我就是突然有些想念他了,覺得有必要去他曾經受苦的地方看看,循著他的足跡走走。

我沒再說什么,心想他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未見得真的成行。我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接著睡覺。

父親就這么走了。我和母親一邊吃早飯一邊說起他走之前的情形,感覺這不像是他會干的事。母親卻說,我早料到會有這一天,他不是個安于現狀的人。母親撇了撇嘴,又說,你祖父年輕的時候他都沒見過,當初也許拍過照片,但該燒的燒,該扔的扔,最終一張也沒有留下,他怎么會知道你祖父年輕時的樣子?真是胡扯!

當時父親已年過六十,身體雖然硬朗,可去甘肅那么遠的地方,我還是有些擔心。他怎么去?在路上會經歷些什么?母親倒滿不在乎,她說,雖然他不安分,但他沒什么恒心和毅力,你放心,他吃不了苦,要不了幾天他就灰溜溜地回來了。

每天黃昏,我都到院門前等他,希望下一個出現在路口的人就是他。可直到天黑,也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連母親都疑惑起來,她毫無把握地說,他成天神神叨叨,出門在外,不會招惹或得罪了誰,被人害死了吧?于是,又輪到我來安慰她,別人不會和他一般見識,再說他那么大年紀了,他自有分寸。

過了二十多天,就在我們漸漸適應了沒他在家的時候,他卻突然風塵仆仆地回來了。他的布鞋上滿是已干的泥漿,左邊的鞋子破了個洞,大腳趾露在外面,黑乎乎的像塊煤炭。身上還是離開時的那件衣服,顯得大而松,而且又臟又破,還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他有氣無力地說,快,快,給我點吃的,我要餓死了。母親搓著雙手,問他想吃點什么。他揮了揮手,又說,算了,先別弄吃的,快給我一碗白糖開水,我的喉嚨太干了,好像有把火在燃燒。我和母親手忙腳亂地給他弄吃的喝的。吃飽喝足后,他一頭倒在床上,心滿意足地呼呼大睡。

他回來后,對甘肅之行的見聞和收獲只字不提。當時我就問過他,他支吾兩句,扯到了別的事情上。后來,我又想方設法地旁敲側擊,還是被他狡黠地搪塞過去了。再后來,我對此漸漸失去了興趣。

父親感慨地說,我們都是失敗的人!他看上去挺認真,他對自己能有如此認知讓我由衷佩服,可他何必把我也帶上。要是離婚就算失敗,那世上的成功者人數可得大打折扣了。他說,你媽說得沒錯,我確實沒有一天面對過現實。小時候你祖父下放甘肅,我沒得到過父愛,見到中年男人就覺得親近,等你祖父平反回來,卻覺得他比外人還要陌生。我和他都努力過,但終究沒法像別人那樣父慈子孝。后來我結了婚,有了你,我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好丈夫、好父親,絕不能像你祖父那樣??稍谏畹闹貕褐拢竿淇?,我還是步了他的后塵。說來我對你虧欠挺多的,即便時光可以重來,我也不敢確定能讓你擁有一個更美好的童年。

我的童年有多么不堪嗎?也說不上。母親的抱怨,父親的漠然,倒讓我對至親之人也有了懷疑。不過也有些例外。

我想起上三年級的時候,有一次放學時下起了傾盆大雨,大家站在教室外面的屋檐下,無限惆悵地等待家人送來斗笠或雨傘。那些家長來得更快更早的學生,好像自己更受重視一般,臉上的神情幸福而驕傲。那些家長遲遲未來的,則顯得無比焦急。父親來得不早不晚,還有一半的學生沒有回家。他身穿雨衣頭戴斗笠出現在雨霧中,我的心一下子就踏實了。他氣喘吁吁地來到我跟前,讓我鉆進雨衣里,他要背我回去。這讓我有點受寵若驚,更多的是不好意思,我已經快十歲了,大男孩怎么好意思讓父親背?父親脫掉雨衣,不由分說地背起我,又把雨衣穿上。同學們都在起哄,但我知道,他們嘴上嘲諷,心里卻是滿滿的嫉妒。父親的身材并不魁梧,趴在他背上,甚至覺得他瘦骨嶙峋,不過他的肩背很溫暖。在噼里啪啦的雨聲中,我能聽見他咚咚的心跳聲。在那一刻,父親是無私的,偉大的。

我說,其實你做得還不錯。相比我對我的女兒,你做得夠好了。

父親點了點頭,不知是認同還是欣慰。他躺進藤椅里,心安理得地閉上眼睛,等待夜幕降臨。

父親變成白頭翁的那天,早晨天沒亮我就聽到一陣呼喊。等我清醒過來,才發現是父親在呼喊。我來到他的房間,他還在不停地喊著,爸,爸……我打開燈,見他半躺在床上,一只手伸向半空,眼神非??斩?。我問他在喊什么。他沒有理我,仍然望著房間的角落,情緒漸漸變得焦躁,爸,你等等我啊!爸,你別走!角落里黑乎乎的什么也沒有,我看得心里發毛。我說,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父親又指向電燈,問我道,那是什么?

一只巨大的飛蛾正圍著白熾燈拍打翅膀,不斷有粉塵紛紛落下。

我說,是只蛾子。

那不是白頭翁嗎?父親坐起身,對著飛蛾揮舞著雙手,爸,爸……你別走,別不要我!

我關掉燈,帶上房門,回到自己的房間,仍能聽到父親甕聲甕氣在說話。

吃過早飯,他便一直坐在藤椅里抽葉子煙,漠然地看著天空。我沒什么事情好忙,卻躲在屋里不肯出去。前妻和孩子離開后,我過了一段舒坦日子,但時間一久,又覺得極度空虛。我想好了,我得面對現實,不為別的,為了孩子我也得改變。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孩子了。前妻說,要見孩子可以,你總不能像以前那樣見她吧?所以,我不愿再和父親多聊那些虛無縹緲毫無意義的事,就刻意躲著他。

下午,父親在藤椅里連連呼喚我。我本不想搭理他,但聽他如此焦急,還是來到他身邊。

父親說,你祖父回來了,他回來接我來了。

我不耐煩地看了看他,準備回屋去。

你不知道吧?你的祖父不是你真正的祖父。他說。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問。這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這是我們家的秘密。父親說,平反回來的那個人,并不是你的祖父。其實我一開始也不知道,是你祖母發現的。雖然時隔將近二十年未見,你祖母還是一下就發現了那人不是她的丈夫。他拿著你祖父的證件,叫著你祖父的名字,說著你祖父的過往,連民政局的人也告訴你祖母,那是她曾經的丈夫沒錯,但你祖母卻說他們不是同一個人。他在這個家里生活了幾年,后來突然有一天居然憑空消失了……

你打住,我說,你不是說親眼看到我祖父變成白頭翁飛走了嗎?

他不理我,繼續說,你祖母去世前,一再對我說,讓我去甘肅看看,她到死都不相信那個人是你的祖父。還記得我去甘肅那年嗎?

你發現了什么?

其實我并沒有去,我坐上車子沒多久,就發現身上的錢被偷了。但我不打算立刻就回來,天天生活在這么個屁大的地方,久了也會煩是不是?我在鄰縣待了二十來天,我向人討錢討吃的,完全就是個乞丐了。后來漸漸討不到任何東西,我知道是時候回家了。你祖母交代我的事,這輩子我是沒法完成了。要是你有心力,可以去那個地方看看。

看什么?我氣憤地問,難道我還能找到我真正的祖父嗎?

當然不可能找到,你忘了,你祖父早就變成白頭翁了嘛!

他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涂,讓我也越來越糊涂了。但我仍然想知道,到底是哪個祖父變成了白頭翁?他此前說過祖父的種種,哪個是關于真祖父的,哪個是關于假祖父的?

父親輕松一笑,說,我也糾結過這個問題,但要是我不告訴你真假祖父的事,或者你祖母沒有任何發現,祖父在你心里就只是個稱謂而已。

所以祖父就是祖父嘍,我反問道,就這么永遠不清不楚?

是啊,你就當他們本來就是一個人。下放的是他,平反回來的還是他。

那你讓我去甘肅看什么?

去證實他們是同一個人。

好吧,我們不糾結這個了。我說,就算他們是同一個人,我的祖父明明憑空消失了,怎么后來又變成了白頭翁?

后來……父親賭氣似的說,我還沒說完,你不是讓我打住嗎?

好,好,我看你怎么胡吹海侃。

后來,你祖母剛一去世,他突然又回來了,好像存心要避開你祖母,存心要和你祖母過不去似的。他回來了,卻又沒回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回來的這個人和上次那人明顯不是同一個,我們畢竟在一起生活了幾年,這個我還是看得出來。我自己也搞不清,到底是出現了第三個父親,還是真實的那個父親回來了。不過他對我們這個家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對我也沒什么可說的。剛開始我還心存疑慮,沒過多久,他就不斷重復著說,自己將要和祖輩們一樣變成白頭翁了,而且他越來越神志不清,說話顛三倒四,于是我相信,這是我真正的父親,也就是你真正的祖父。

我說,你也越來越神志不清,說話越來越顛三倒四了。

父親聳了聳肩,這就是我們家的魔咒,逃不掉的。現在,我也到了該變成白頭翁飛走的時候了。

我在心里告誡自己,以后可千萬別像父親那樣。

我說,大活人變白頭翁,虧你也想得出來。你覺得我是三歲小孩嗎,會相信你的天方夜譚?

父親突然變得像個犯了錯的孩子,閉上了嘴,目光也有些閃躲。但很快他又尖叫起來,真是說什么來什么,你快看!他指著門前的空地,你祖父這不就回來了嗎?

我厭煩地背過身去,想要到屋里靜靜。但就在關門的瞬間,我看到空地上真的蹲著一只白頭翁。它毛色暗淡,無精打采的,一副病病懨懨、上了年紀的樣子,但是不是祖父我就不得而知了。

爸,你來了?父親抑制不住興奮,臉上紅撲撲的,他努力從藤椅里站起來。

白頭翁不緊不慢地在地上啄食,對他不理不睬。我想嘲笑父親一番,誰料那只白頭翁突然仰起頭來,對父親叫道,我的兒,該上路了,我是專程來接你的。

白頭翁開口說人話!這著實讓我驚訝。父親顫顫巍巍地迎上去,然后緩緩蹲下身,輕言細語地和白頭翁說著話。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急忙進屋找手機,想把這離奇的一幕記錄下來??傻任夷弥謾C出來,已不見了父親的蹤影。地上兩只白頭翁嘰嘰咕咕叫喚著,好像在歡快地交流,其中有先前那只,另一只也許是剛飛來的,但也有可能是父親變的。

我連拍了兩張照片,迫不及待地發給前妻,并告訴她父親變成白頭翁了,這會兒正和祖父聊個沒完。她半天沒理我,于是我撥打了她的電話,又把發給她的文字重復了一遍。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然后是前妻劈頭蓋臉的叫罵,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完了,徹底完了。你永遠別想再見女兒。你就是個神經病!你們祖上、你們全家都是神經??!

妻子生氣地掛斷電話,我不以為意地想,她真該親自來看看。

我像父親一樣在藤椅里坐下,等待著它們開口說話,但兩只白頭翁對我的態度非常冷淡,它們甚至都沒有看我一眼,便迅疾起飛,直插入云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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