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不能亂收費對不對？

編者按：“小城杯”公益之星創意訴訟大賽由上海市司法局指導，華東政法大學、上海市律師協會主辦，是一項面向全國法學生的法律公益活動。該大賽以創意訴訟比賽的形式鼓勵法律學子關注民生、關注社會熱點，積極投身公益事業與法律實踐，通過私益訴訟捍衛公眾利益。大賽中涌現出諸如起訴蘇州市軌交修改最低票價進站規則、訴上海迪士尼禁帶食品入園規定不合理、訴疫苗不合理收費等案例。大賽所產生的公益訴訟效應，已走出上海、走向全國。

通過參與大賽，同學們不僅為公益事業帶來了實質性的助益，也為法治建設貢獻了不可或缺的力量。與此同時，法學學子們也在實務中提高了自己的專業水平。接下來，讓我們聚焦兩支參賽隊伍，傾聽他們投身公益訴訟的親身經歷，一同走進他們進行法律實踐的精彩故事。

近年來，宮頸癌“九價HPV疫苗”引起廣大女性群體的關注。作為預防宮頸癌的有效措施，一時間，HPV疫苗的接種需求激增，出現供不應求的現象。然而，在這股接種熱潮的背后，卻悄然浮現出一系列收費亂象。許多消費者在不知不覺中遭遇了變相加價、隱性收費等問題。

針對此現象，華東政法大學和同濟大學的學生組成“疫苗不能亂收費對不隊”，對上海某醫院九價HPV疫苗隱性收費問題提起訴訟。該案獲得第九屆“小城杯”公益之星創意訴訟大賽三等獎。

感同身受，維權心切

2023年6月1日，華東政法大學法學院的小胡同學在某平臺購買了上海某醫院的“九價HPV疫苗”套餐，實付金額為5149元，購買頁面并未顯示套餐費用明細。然而，當她到醫院注射第一針疫苗時，卻發現公示墻顯示，九價疫苗特需服務診療費200元/次，注射費50元/支，疫苗基礎價格遵循上海疾控中心的指導價1303.5元/針。如此計算下來，三針的總價是4660.5元，與實際收費5149元存在488.5元的差價。

“這筆錢為什么會多出來，又花在了哪里？”小胡對多收的費用情況進行詢問，然而并未得到醫院方面的有效回復。

小胡將自己的經歷與幾位同學分享，大家都認為這件事反映出醫院提供的九價HPV疫苗存在隱性收費問題。

同學們注意到，九價疫苗在國內上市的幾年時間里，身邊的許多同學都陸續自費接種。隨著接種的熱度不斷提升，捆綁銷售、變相加價、黃牛泛濫等現象頻頻發生。解決九價HPV疫苗隱性收費等問題迫在眉睫。為維護合法權益，華東政法大學刑事法學院的胡..、劉夏怡、龐苗苗，法律學院的王歡以及同濟大學藝術傳媒學院的陳寅5名同學組成“疫苗不能亂收費對不隊”，聯合向法院起訴該醫院出售九價HPV疫苗時的隱性收費問題。

向來如此便對嗎？

團隊迅速對九價HPV疫苗隱性收費問題展開調查，他們隨機抽取了上海市20家有九價HPV疫苗接種資質的私立醫院，發現其中隱性收費的現象并不少見。團隊成員撥通前臺及醫院相關負責人的電話，也未得到明確的回復。

“別的醫院的價格都是這樣”的說辭，成為這些醫院面對消費者質疑時的擋箭牌，這也似乎成了行業內部一個不成文的慣例。

但同行如此便行嗎？向來如此便對嗎？任何行業都不應該以所謂的“行業慣例”侵犯消費者的合法權益。

在確定訴訟主體、獲得原告資格階段，團隊屢屢碰壁。在前期準備時，他們曾在社交平臺上尋找接種過九價HPV疫苗的患者，請他們提供線索；也曾向學校申請出具代理信，請接種過疫苗的同學提供證明，但因種種現實原因這些嘗試都以失敗告終。考慮再三，團隊最終決定再次購買疫苗收集證據，讓自己成為原告。

解決了原告資格的問題后，團隊又開始擔心是否能成功立案。被起訴的醫院在該地區有較大的影響力，作為普通消費者去起訴一家體量很大的專業機構，在大眾印象中，無異于“以卵擊石”。然而，經過多次與導師和指導律師深入溝通、與相關行政部門積極交流，在嚴謹細致的法律分析與確鑿證據的支持下，團隊成員逐漸鼓起了勇氣。他們深知，法律是守護社會公平正義的最后防線，而他們正是這條防線的堅定捍衛者。

在正式立案前，團隊與被告醫院進行了電話溝通。醫院方面承認九價HPV疫苗的基礎接種費用為每針1303.5元，但同時聲稱，“九價特需診查費”另有公示，標準為每針500元，只不過公示的位置相對隱蔽，不易被察覺。

針對醫院提出的這一說法，團隊有理有據地進行了反駁。他們引用《上海市衛生局、上海市物價局關于進一步規范本市非營利性醫療機構特需醫療服務項目和價格管理的通知》等相關政策文件，明確指出特需門診的價格必須經過備案并公開公示，且備案后的價格至少在六個月內不得擅自調整。既然醫院內部墻上公示的特需診查費為200元/針，那么醫院就必須嚴格按照這一價格執行收費，而非擅自提高到500元/針。同時，團隊也咨詢了上海市醫保局、上海市衛健委、上海市青浦區疾控中心、上海市市場監管局等部門，這些部門都表示未收到醫院相關備案信息。

結案之后

立案后，關于是否選擇調解結案，團隊內部曾進行過激烈討論。他們權衡了早日解決問題與等待法院判決的利弊。考慮到當時醫院方面愿意退還多收取的費用，并對相關問題進行整改，團隊最終決定選擇調解結案。這一決定既實現了他們的訴訟目的，也減輕了法院的訴訟壓力。

同學們不斷收集相關政策文件、多次實地了解侵權情況、反復修改法律文書，經過三個多月的訴訟，最后終于撥開云霧，順利拿到了調解結案的訴訟結果。被告醫院隨后也進行了整改，疫苗接種價格被醒目地公示了出來。

在結束本案的訴訟之后，為更好推動醫院落實相關工作，同學們向相關行政部門重點反映了該問題，并提出建議，包括但不限于發布正式通知或通告，對上海市私立醫院在九價HPV疫苗價格公示方面的行為進行警示與監督；依據相關文件精神，嚴格要求相關醫院完成九價HPV疫苗特需門診價格的備案工作。

對此，青浦區疾控中心高度重視，并向上海市疾控中心上報，兩部門已對轄區醫院進行了業務督導，督促各醫院落實九價疫苗價格公示工作。

經過艱辛維權，終于實現了訴訟目的，但很多人并不理解：“就為了這幾百元，至于嗎？”行業需要規范，消費者的合法權益需要得到重視和保障。出于這個目的去起訴，有必要、很值得。雖然團隊的案子只是個案，但同學們希望這個案件能夠成為挑戰九價HPV疫苗隱性收費亂象的先鋒。同時，通過這一案件喚起更多消費者的維權意識，讓他們勇于向那些存在但不合理的侵權行為說“不”。

責任編輯：賈倩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