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省伊通縣西下山遺址2022年調查簡報

摘要：2022年，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單位對伊通縣西下山遺址開展考古調查。采集遺物較為豐富，主要為手制夾砂褐陶。陶器殘件有口沿、器耳、器足等，可辨器類有豆、壺、鬲等，以豆為大宗，器表多為素面，部分施有紋飾，器型特征反映出該遺址與西團山文化聯系密切。另有石器、青銅器出土。本次調查為了解西團山文化在東遼河流域的分布提供實物資料。

關鍵詞：夾砂褐陶；西團山文化；青銅時代

西下山遺址位于吉林省伊通滿族自治縣黃嶺子鎮黃嶺子村老虎背屯西北1.5公里處，地處旗架山（西下山應為旗架山諧音而訛傳）南端的東面緩坡之上（圖1）。旗架山屬長白山余脈向松遼平原的延伸部分，山上林耕交錯、沖溝縱橫，山下有東遼河支流迎風河自西南向東北流過。遺址整體呈長方形，東西長約360、南北寬約100米，面積約3.6萬平方米。其北側為起伏和緩的丘陵，南側為二級臺地，現已辟為耕地。遺址中心點地理坐標為東經124°54′2.9″、北緯43°25′36.6″，海拔354米，北距撫公線約3.7公里，西距京哈高速公路約11公里。

一、遺跡調查

20世紀80年代至21世紀初，為編撰地方文物志，相關單位對西下山遺址進行考古調查[1]。2022年7月，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單位對該遺址進行復查。在距旗架山最高峰約50米的東坡發現一處受常年雨水沖刷和人為耕種影響露出地表的碎石堆積，該碎石堆積石塊相對集中，排布無序，大小基本均勻，大者重約0.8千克—1千克，小者重約0.4千克—0.6千克，部分石塊有明顯敲打痕跡。通過一處自然斷面可知，碎石堆積層厚5厘米—28厘米，開口于表土層下，疊壓于黑土層上，石塊間夾雜大量擾土，三個層位中均包含青銅時代遺物。大量口沿、器耳、腹片、器底等夾砂褐陶片與石塊交錯疊壓，應系不同時段重復利用所致。經磁鐵測試，大部分石塊含有鐵元素。

二、采集遺物

采集遺物數量較多，均屬青銅時代，少數器物完整或可復原，按材質可分為石器、陶器和青銅器。

（一）陶器

陶器數量最多，均為手制夾砂褐陶，大多夾雜粗砂（以石英顆粒為主）和石英粉，火候較低。器表多經抹光，但部分陶器表層脫落嚴重，抹光痕跡不甚明顯。因燒造火候不勻，外壁顏色大多斑駁不均，內壁黑褐色偏多。器表多為素面，部分器物施有紋飾，以戳點紋為主，刻劃紋及壓印紋次之。出土陶質容器無完整個體，大多支離破碎，無法確認分屬多少件器物個體。可辨器物部位有口沿、器耳、腹片、器底等，可辨器型有豆、鬲、鼎、罐、壺等。

1.陶豆

大多數陶豆殘件無法復原，僅有兩件可修復完整。而依據豆柄存留的標本推測，這些陶豆殘件至少分屬20件器物個體。器型可辨者皆可稱矮柄圈足豆，表現出以下共性：豆盤敞口，圓唇；豆柄均外斜，空心，與支座連為一體，以圈足為器底。

標本YTX：30，尊形豆，紅褐色，豆盤內底較平，近乎平面，與盤壁間有明顯分界線，殘高4.4厘米，豆盤底徑5厘米，豆柄殘存最大徑8厘米（圖2-1）。標本YTX：57，紅褐色，局部偏灰，僅存豆盤底端和豆柄。豆柄上有兩個鏤孔，殘高6.8厘米，圈足徑7厘米（圖2-2）。標本YTX：3，黃褐色，豆盤內底平緩，盤壁斜弧，口徑15.9、通高10.2、柄高4.3、圈足徑7厘米（圖2-3）。

2.口沿及器耳

口沿主要為疊唇口沿，圓唇口沿次之。前者器表多飾戳點紋，后者器表多為素面。器耳可分為橫橋耳、鋬耳、盲耳、雞冠耳。

標本YTX：5，系破損陶片斷碴處經磨圓后的再利用，黑褐色，直口，有鋦孔，殘長4.1、殘寬2.1厘米，最厚處0.7厘米（圖3-1）。標本YTX：34，夾粗砂，褐色，貼附于器壁上，飾有條狀戳壓紋，戳痕細長，長3.2、寬1.3厘米（圖3-2）。標本YTX：22，黃褐色，夾雜較多的石英粉，疊唇，侈口，唇部飾戳點紋，戳點上窄下寬，殘長9.2、殘寬7.9厘米，厚0.9厘米（圖3-3）。標本YTX：17，紅褐色，侈口，圓唇，舌狀鋬耳，殘長7.8、殘高7.4厘米，耳長3、耳最寬處3.9厘米（圖3-4）。標本YTX：2，黃褐色，侈口，圓唇，橫橋耳，唇下1.3厘米處戳壓一周梳齒紋，殘長18.2、殘高9.2厘米，耳長5厘米（圖3-5）。

3.陶紡輪

標本YTX：21，黃褐色，算珠狀，橫截面近圓形，最大徑3.3、高2.9、穿孔徑長1.2厘米（圖4-1）。標本YTX：35，黃褐色，圓餅狀，直徑2.3、高1、穿孔直徑0.4厘米（圖4-2）。

4.器足

可分為方錐足和袋足，前者多為鼎足，后者多為鬲足。標本YTX：12，方錐足，黃褐色，尖底，殘高10厘米（圖4-3）。標本YTX：23，袋足，黃褐色，器表削痕明顯。鬲襠外斜幅度較大，與足墻間呈鈍角，殘高6.2厘米（圖4-4）。

5.器底

推測為罐、甕類器物的底部，或以假圈足為底，或略顯假圈足。標本YTX：19，外壁紅褐，內壁灰褐，假圈足較為明顯。殘長17、殘高4.2厘米，底徑9.8厘米（圖4-5）。

6.陶支座

標本YTX：31，灰褐色，局部泛黃。斂口，圓唇。口徑4.5、高3.4、壁厚0.7厘米—0.9厘米、底徑4.6厘米（圖4-6）。標本YTX：24，黃褐色，局部泛灰。敞口，圓唇，折沿。口徑10、高7.3、底徑8.9厘米（圖4-7）。

7.刻劃/壓印紋陶片

部分陶片內壁或外壁飾有刻劃紋或壓印紋，其紋樣組合表現出明顯的共性，均可分解為紋飾邊框與內填元素兩部分。據形態推測，這些殘片應屬豆盤口沿。現根據填充元素差異，將其分為短線紋陶片和網格紋陶片，并進行專門介紹。

⑴短線紋陶片

標本YTX：39，直口，圓唇，紅褐色。內壁刻劃獸尾形邊框，內飾平行斜線。殘長3.1、殘寬4.6厘米，厚0.8厘米（圖5-1）。標本YTX：47，灰褐色，外壁刻劃三角邊框，內飾刻劃短線紋。殘長3.3、殘寬3.5厘米，厚0.6厘米（圖5-2）。標本YTX：6，內壁呈灰褐色，刻有上下兩排三角邊框，內飾刻劃斜線紋（圖5-3）。外壁呈黃褐色，素面，殘留器耳接痕（圖5-4）。殘長6.9、殘寬6.9厘米，厚0.8厘米。

⑵網格紋陶片

標本YTX：20，灰褐色，外壁刻劃三角邊框，內飾網格紋。殘長6.3、殘寬6.4厘米，厚0.7厘米（圖5-5）。標本YTX：9，系豆盤口沿，黑褐色，內壁刻劃三角邊框，內飾網格紋。殘長3.4、殘寬3.1厘米，厚0.8厘米（圖5-6）。標本YTX：32，系直口圓唇口沿殘片，黑褐色，內壁刻劃網格紋，紋飾邊框形狀已無法識別。殘長4.8、殘寬3.1厘米，厚1.8厘米（圖5-7）。標本YTX：10，紅褐色，外壁刻劃帶狀邊框，內飾網格紋，網格個體接近正方形。殘長5、殘寬4.4厘米，厚0.9厘米（圖5-8）。

（二）石器及青銅器

分為生產工具和武器，既有打制品，也有磨制品。青銅器僅采集到一枚鏃。

1.石鏃

青灰色頁巖質地，均打磨而成。標本YTX：21，柳葉形石鏃，整體較為細長，中部有突脊，橫截面略呈扁菱形。通體殘長3.3、鋌部殘長1、最寬處1.4厘米，脊部厚度0.5厘米（圖6-1）。標本YTX：54，桂葉形石鏃，鏃身短而寬，中部下凹，形成血槽和雙脊。雙脊向上內收，形成尖鋒。殘長3.3、最寬處1.2、最厚處0.4厘米（圖6-2）。

2.青銅鏃

尖鋒，雙翼中下部內收，有鋌。脊部正反面各有三道棱，向上內收為前鋒；向下延伸至鋌部，形成血槽。通長5.3厘米，翼最寬處1.3厘米，鋌長2厘米（圖6-3）。

3.石刀

標本YTX：15，殘，青灰色板巖質地，磨制，直背弧刃，對鉆雙孔，通體磨光。殘長4.1、殘存最寬處4、刃部殘寬1.6、厚0.3—0.5厘米，兩鉆孔直徑分別為0.6、0.4厘米（圖6-4）。

4.石鏟

標本YTX：38，青灰色頁巖質地，打制。亞腰形，弧刃，刃部殘留崩疤。通高11.3、亞腰寬11.8、刃寬7.9、厚1厘米—1.2厘米（圖6-5）。

四、結語

通過本次調查，可得出以下認識：

橫橋耳、器足、石鏃、雙孔石刀等器物，與遺址周邊地區的何家窩棚遺址[2]、張家油房遺址、四楞格子山遺址[3]的同類器物有相似之處，體現出典型的西團山文化因素。此外，尊形豆器型較有特點，亦見于東豐縣大架山遺址[4]。

這里的文化性質并不單純，其中，矮柄圈足豆罕見于以往發現的西團山文化遺址，卻在本遺址出土陶器中占大宗。戳壓紋盲耳和疊唇戳點紋口沿亦不屬西團山文化器物的典型特征，后者則見于雙房文化器物（尹家村M12：1）[5]之中。而部分陶器表面以三角形或條帶狀外框內填斜線紋或網格紋的施紋方法（為概括紋飾組合的共性，可將此類復合紋稱作嵌套式幾何紋），亦不見于西團山文化的典型器物，卻能在雙房文化遺址中找到相似器物，比如飾有帶狀網格紋的鼓腹壺（崗上M12：4）、飾有三角網格紋和三角短線紋的陶罐（崗上M13：4）[6]、飾有帶狀網格紋的陶罐（雙房2號石棚[7]出土）。疊唇戳點紋、嵌套式幾何紋也顯示出該遺址與鄰近地區長春北紅嘴子遺址的文化聯系[8]。有學者已注意到，伊通縣境內青銅時代文化遺存內涵并不單一，部分陶器飾有戳點紋，在西團山文化中不多見，顯然屬于另一陶系[9]。在可識別器型的出土陶器當中，矮柄圈足豆占比最高。而在西團山文化和雙房文化其他遺址中，陶豆皆非代表性器物。目前發表的出自同類文化其他遺址中的陶豆數量稀少，且形態并非都與本遺址同類器物相似。只有出自大海猛遺址的T8②：15[10]和珠山遺址的F2：7[11]，跟本遺址所出的矮柄圈足豆屬同類器物。而在同時期的雙房文化遺址中，僅見出于尹家村二期遺存的M12：4[12]與本遺址的陶豆形態相似，應為后者對前者產生影響。除此之外，在雙房文化影響下，本遺址的一些陶器流行多種樣式的疊唇戳點紋口沿，而飾有嵌套式幾何紋的少量陶器所采納的紋樣結構也更為復雜。在同屬東遼河流域的后太平遺址中，亦發現有較多的疊唇戳點紋口沿及嵌套式幾何紋（內飾元素多為網格紋）陶片。比如出土于后太平遺址的疊唇戳點紋口沿07SHⅠ采：18與本遺址T2②：22均飾有左斜向戳點紋；07SHⅡ T6③標：1與本遺址YTX：32同飾刻劃網格紋。此外，陶豆07SHⅡ征：26與本遺址YTX：3同屬矮柄圈足豆。而后太平遺址出土的大量鋬耳、器足等，亦與本遺址同類器相似，并體現出西團山文化的影響[13]。可見，雙房文化因素在東遼河下游歷經本土化改造后，與西團山文化等文化相碰撞，形成了本地文化類型的特征之一。

據碳14測年結果可知，西下山遺址主體文化遺存大概距今2400年[14]，處于戰國時期。參照已有的編年研究成果，西團山文化晚期和雙房文化晚期的年代都相當于中原地區的戰國時期[15]。疊唇戳點紋陶罐（尹家村M12：1）見于雙房文化晚期，西下山遺址大量疊唇戳點紋口沿的出土，應為同時期文化交流的反映。而崗上M12：4和崗上M13：4等飾有嵌套式幾何紋的陶罐則被斷代為雙房文化早期（相當于西周時期）[16]。根據目前所掌握的材料推測，嵌套式幾何紋風格在雙房文化分布區（遼東南地區）衰落后，北傳至東遼河流域，并于戰國時期在當地進一步演化。

本次調查為研究西團山文化在東遼河流域的傳播與變異，以及同時期的文化交流提供實物資料。尤其是含鐵元素碎石堆積的發現，為尋找相關鐵礦石采礦遺址、選礦遺址、冶煉遺址、鐵器鑄造遺址提供線索，有助于填補東北地區早期冶金考古方面的學術空白。

（附記：本次調查參加人員有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石曉軒、劉慧誅，四平市文化遺產保護中心雋成軍、聶卓慧、崔志，四平市博物館王彤，伊通滿族自治縣文物管理所李崇德，梨樹縣文物管理所曲清海、申軒丞，雙遼市鄭家屯博物館邵海波等；執筆：石曉軒、申軒丞、雋成軍；繪圖：曲清海、崔志、申軒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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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聰.吉林伊通縣羊草溝、何家窩棚、杏山遺址的發掘[J].考古，2015（06）：3-22.

[3]吉林省文物志編修委員會.梨樹縣文物志[Z].內部資料，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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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12]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雙砣子與崗上——遼東史前文化的發現和研究[M].北京：科學出版社，1996.

[7]許玉林，許明綱.新金雙房石棚和石蓋石棺墓[A]//文物編輯委員會.文物資料叢刊（第7輯）[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3.

[8]劉景文，王洪峰，安文榮，等.長春市腰紅嘴子與北紅嘴子遺址發掘簡報[J].考古，2003（08）：684-703.

[9]董學增.西團山文化分布的南界在輝發河、飲馬河、伊通河上游[C].//王鐵俠.西團山文化學術論文集（江城文博叢刊第三輯），吉林市博物館內部資料，1992：43.

[10]吉林市博物館.吉林永吉楊屯大海猛遺址[A]//朱巖石.考古學集刊（第5輯）[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7.

[11]王洪峰，張志立.吉林舒蘭黃魚圈珠山遺址清理簡報[J].考古，1985（04）：336-348+388.

[13]金旭東.后太平：東遼河下游右岸以青銅時代遺存為主的調查與發掘[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1.

[14]來自美國實驗室測年結果.

[15]趙賓福.中國東北地區夏至戰國時期的考古學文化研究[M].北京：科學出版社，2009：194+248.

[16]同[15]，第179頁.

作者簡介：

石曉軒（1978—），男，漢族，吉林白城人。碩士研究生，文博副研究館員，研究方向：商周考古學。

申軒丞（1990—），男，漢族，遼寧鞍山人。碩士研究生，文博館員，研究方向：北方青銅時代考古。

雋成軍（1965—），男，滿族，吉林通化人。大學本科，文博研究館員，研究方向：東北地域史和歷史文化遺產保護。

曲清海（1965—），男，漢族，吉林梨樹人。大專，文博研究館員，研究方向：文物保護和文物鑒定研究。

崔志（1985—），男，漢族，吉林四平人。大學本科，文博館員，研究方向：文物保護和修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