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新質生產力作為新興質態的生產力,是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核心推動力量,明晰其驅動因素及發展路徑是理論探索與實踐推進的關鍵所在。采用2012—2022年中國省級面板數據,基于“創新—生態—經濟”復合系統,借助動態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從時空雙維探索驅動區域新質生產力提升的多元路徑。研究發現,各條件變量不單獨構成高新質生產力的必要條件,各要素匹配聯動形成3條驅動高新質生產力的路徑:“創新驅動—經濟建設賦能型”“創新驅動—環境規制型”和“創新—生態—經濟多元賦能型”;缺失“創新驅動—經濟建設賦能”邏輯是導致非高新質生產力的關鍵因素;實現高新質生產力的組態一致性系數均呈上升趨勢,其組態覆蓋案例具有區位差異;新質生產力的驅動路徑存在多重軌跡演化現象,“創新驅動型”作為“主導軌跡”貫穿始終,“創新驅動—經濟建設賦能型”“創新驅動—節能減排型”作為“混合軌跡”,同時或者交替地對高新質生產力的產生起到促進作用。
[關鍵詞]新質生產力;“創新—生態—經濟”復合系統;動態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
一、 引言
隨著科技的不斷發展,信息和數據已躍升為核心生產要素,傳統生產方式被高效精準的智能制造系統所取代,促進生產方式發生新的變化。在全球大國競爭日益白熱化、地緣局勢緊張的時代背景下,科技創新已然成為各國在復雜多變局勢中搶占先機、保持領先地位的核心驅動力。近年來,我國不斷以創新催生新興業態來構建適應新時代需求的發展模式,實現經濟與生態的協同發展。2024年1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體學習時指出,新質生產力是創新起主導作用,擺脫傳統經濟增長方式、生產力發展路徑,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特征,符合新發展理念的先進生產力質態1。2024年3月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參加江蘇代表團審議時再次強調,要牢牢把握高質量發展這個首要任務,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2。新質生產力作為創新主導且契合新發展理念的綠色生產力,其發展涉及技術持續創新與生態經濟協同轉型。深入剖析創新、生態和經濟發展的內在關聯,對于精準探尋培育壯大新質生產力路徑、推動我國經濟高質量可持續發展、增強我國在全球經濟格局中的競爭力,具有極為關鍵的研究價值與實踐意義,為我國經濟轉型與升級提供了核心支撐與指引方向。
現有文獻對于新質生產力的討論主要聚焦理論內涵、發展特征以及實踐路徑等方面,凸顯了科技創新、經濟發展和生態環境的重要性。在理論內涵方面,周文等[1]從“新”和“質”兩個方面為切入點,強調新質生產力是為實現關鍵性顛覆性技術突破而產生的生產力,其中科技創新是新質生產力產生的內在動能。張林等[2]認為新質生產力的關鍵在于“新質”和“高質”,其以創新科技為引擎,以高質量發展為導向。在發展特征方面,丁仕潮等[3]在研究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的動態演進中發現,我國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整體呈上升趨勢,但區域發展不均衡,東部地區發展效果優于中西部地區。朱富顯等[4]認為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在東、中、西部產生差異的主要原因是科技創新和人才資源的不同。在實踐路徑方面,石建勛等[5]認為形成新質生產力需要營造良好的科技創新體制和制度環境,并強調了生態環境保護對新質生產力的推動作用。孫博文[6]認為新質生產力本身就是綠色生產力,提升綠色創新能力是培育新質生產力的內在要求。李東民等[7]認為新質生產力的演進軌跡與新發展理念關系密切,兩者共同推動經濟可持續發展。王赟鵬[8]認為新質生產力的發展要與生態環境保護相結合,以實現長遠的發展。總體而言,相較于傳統的生產力模式,新質生產力展現的創新驅動力,具有高質量和發展速度迅猛等特點,這是由智能技術與綠色技術領銜的新技術革命引發的關于生產力的躍遷,標志著生產力進入全新的發展階段,其中智能科技的融入極大地提升了生產效率與靈活性,而綠色技術的應用則促進了可持續發展。可見,科技創新、生態環境和經濟發展3個子系統共同構成我國生產力轉型升級的核心動力。
整理相關文獻發現,盡管已有部分學者涉足新質生產力發展路徑的研究領域,但現有的研究成果多聚焦單一變量對新質生產力的作用機制,難以全方位、系統地呈現多因素協同驅動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復雜格局。各區域的發展稟賦并不相同,若在發展新質生產力時采取不加區分的同質化策略則難以實現預期效果。目前的組態研究大多依賴橫截面數據進行分析,無法有效闡釋要素聯動匹配對發展新質生產力在時間維度方面的變化影響。鑒于此,本文基于“創新—生態—經濟”復合系統,使用2012—2022年面板數據,運用動態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QCA)分析我國30個省區市(不包括西藏和港澳臺地區)的新質生產力及其影響因素間錯綜復雜的因果關系。采用組態方法,系統探討如何通過“創新—生態—經濟”復合系統提升區域新質生產力,哪些條件在其中發揮更重要的作用,它們之間存在怎樣的匹配和替代關系,以期為各區域精準推進新質生產力的發展目標提供理論啟發和實踐參考。
二、 理論分析框架
1. “創新—生態—經濟”復合系統耦合協調作用
根據相關研究[9],“創新—生態—經濟”復合系統(圖1)是一個由創新子系統、生態子系統和經濟子系統相互交織而形成的動態系統,三者的互助共進、優勢互補有助于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首先,創新子系統是整個復合系統的核心引擎,通過知識溢出、要素重組和業態孵化三重路徑驅動價值創造。前沿技術突破不僅直接催生新興產業集群,更通過滲透效應改造傳統產業。這種創新動能前沿產業鏈向經濟子系統傳導時,既產生“乘數效應”拉動經濟增長,又觸發“倒逼效應”推動生態轉型。同時,經濟子系統通過市場需求牽引和資本反哺形成創新加速器,這種“創新供給—經濟需求”的良性互動構成系統演進的基礎動力。其次,生態子系統作為自然承載邊界,以雙重約束機制規范系統的運行軌跡。約束機制呈現剛性與彈性的雙重屬性,其剛性約束表現為環境容量對經濟活動的物理邊界限定,當污染排放突破生態閾值時,環境質量惡化將倒逼經濟子系統通過準入限制等手段進行干預;其彈性調節則依托市場化定價工具重塑發展邏輯,通過環境成本內部化促使生產要素向清潔技術領域自發流動。最后,經濟子系統通過優化資源配置以驅動系統能級提升。在要素配置層面,綠色金融體系通過引導資本向低碳產業定向流動,促進生態友好型技術研發與設備更新,進而夯實生態系統保護與修復的物質資本基礎。在產業結構層面,服務業主導的轉型升級顯著降低了單位產出的能源消耗強度,實現了資源利用效率的提升,減少了對生態系統的資源索取與負外部性排放,為生態系統的穩態運行提供了有利的物質條件。在制度設計層面,生態價值核算體系將環境效益轉化為可交易的經濟要素,實現生態保護與經濟發展的權益平衡,為生態系統的保護與建設提供了持續的經濟激勵,引導更多生產要素投入生態領域。這種轉型通過雙向反饋機制反哺系統整體,一方面,財富創造效應為生態治理提供持續資金支持;另一方面,需求牽引效應推動創新方向與可持續發展目標動態適配。
3個子系統的協同發展遵循“規模擴張—結構優化—質量躍升”的演進路徑。在微觀層面,物質流通過資源的循環利用體系提高資源使用效率,減少對自然資本的過度依賴;能量流借助清潔技術創新優化能源消費結構,推動能源利用效率提升;信息流依托數字化平臺優化資源配置效率,降低市場交易成本。在宏觀層面,創新子系統通過技術突破提升生態承載能力,經濟子系統通過產業升級重塑增長動力,生態子系統通過環境治理增強可持續發展能力。三者通過能量流、物質流和信息流的交互作用,形成動態協同機制,共同推動區域新質生產力的發展。
2. “創新—生態—經濟”復合系統與新質生產力
上文分析了創新、生態和經濟3個子系統間的動態交互關系,依據組態理論,各前因條件均遵循其內在邏輯,這些邏輯間既可能存在對立性,也可能呈現互補性。不同前因條件的組合形成多樣化的組態模式,每種模式均具備提升新質生產力的潛力。基于本文主要目的是探討“創新—生態—經濟”復合系統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因此從科技創新、生態環境和經濟發展3個維度構建研究框架,探尋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提升路徑。
(1)科技創新。科技創新是推動新質生產力提升的核心動力[10]。整合技術突破、產業創新、管理創新等資源,能提高企業生產效率、優化產業結構、增強市場競爭力,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發展新質生產力,須依靠新的勞動者、產品及生產方式實現生產力躍遷。地方政府對新質生產力越重視,企業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意愿就越強烈,越會加大研發投入,實現產品或服務創新,帶來新的增長點。人才是科技創新的核心驅動力,企業通過人力資本配置優化可有效驅動高素質創新人才培育,構建與新質生產力動態適配的創新主體支撐體系。基于此,本文選用科技創新投入和創新人才資源兩個條件變量表征科技創新。
(2)生態環境。生態環境是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基本生產要素[11],不斷落實環保制度以及推廣綠色技術,發揮政府在新質生產力發展中的引領作用,能夠在實現中國式現代化過程中體現新質生產力的價值。本文采用環境規制和節能減排兩個條件變量進行衡量。其中,環境規制作為一種外部驅動力,能夠有效激勵企業增加在環保技術與綠色生產工藝方面的研發投入,通過促進科技創新能力提升和產業結構優化升級,提高綠色發展效率,進而促進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同時,資源消耗低、環境污染排放少的產業結構可以有效推動區域實現高質量發展。
(3)經濟發展。經濟發展為新質生產力的培育和發展提供了有力支撐[12]。本文主要采用產業結構、經濟發展水平、基礎設施建設這3個條件變量來表征經濟發展。其中,產業結構升級驅動傳統產業向高附加值、高技術含量及環境友好方向轉型,戰略性新興產業會不斷涌現并持續發展。這個過程本身就是新質生產力形成和發展的重要體現。同時,經濟發展水平提升通過擴大市場需求牽引技術創新,形成“需求驅動—供給響應”的雙向賦能機制。最后基礎設施建設通過降低要素流動成本與配置摩擦,促進跨區域資源整合與協同創新,為新質生產力構建全域聯動的支撐網絡。3個條件變量分別從產業載體、市場動能和空間載體維度形成系統性驅動鏈條。
綜上所述,本文構建的研究框架如圖2所示。
三、 研究方法
1. 動態定性比較分析方法
動態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QCA)由Ragin提出,其基于布爾邏輯和代數,分析多因素聯動組合與協同效應[13]。傳統QCA因僅考慮空間因素,忽視條件組態復雜性,存在“時間盲區”而遭質疑[14]。因此,本文選用動態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研究“創新—生態—經濟”系統各前置條件驅動新質生產力的多元路徑。相較于傳統QCA,動態QCA可充分考量時間效應與個體,將匯總一致性、匯總覆蓋度細化到組間、組內層面,還能通過一致性調整距離的動態分析,精準捕捉一致性特征在時間序列和跨案例維度上的演變規律以及組態模式的動態變化[15]。
2. 樣本選擇和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2—2022年中國30個省區市的面板數據作為樣本,數據主要來自《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工業統計年鑒》《中國能源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以及各省區市統計年鑒和國家統計局公布的相關數據。
3. 測量與校準
(1)結果變量
目前,學界對于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測算仍處于起步階段,本文參照王玨[16]的研究,從勞動者、生產對象、生產資料3個維度構建綜合評價體系,并使用熵值法進行測算,作為結果變量。具體指標如表1所示。
(2)條件變量
基于上文分析,本文依托“創新—生態—經濟”復合評價體系作為出發點,從科技創新、生態環境、經濟發展3個維度來考察7個條件變量對新質生產力的協同影響。
科技創新維度包含科技創新投入和創新人才資源兩個條件變量,兩者可以有效表征區域科技創新水平。前者參考肖有智等[17]的研究,采用文本分析法讀取《政府報告》中的新質生產力關鍵詞詞頻和來表征,后者以各省Ramp;D人員全時當量來衡量。
生態環境維度包含環境規制和節能減排兩個條件變量,兩者可以刻畫區域生態子系統所發揮的約束和調節作用。前者參考陳詩一等[18]的研究,采用文本分析法讀取《政府報告》中的環境規制力度詞頻和來表征,后者參考鄧榮榮等[19]的研究,將廢水排放總量、廢氣中二氧化硫排放量、一般工業固體廢物產生量基于熵值法計算得到環境污染綜合指數。由于該指標為負向指標,在校準時采用反向校準,倒置后的指標數值越大,環境污染指數越小。
經濟發展維度包含產業結構、經濟發展水平和基礎設施建設3個條件變量,均可以反映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分別以第三產業產值與第二產業產值的比值為產業結構的代理變量;以人均GDP為經濟發展水平的代理變量;以公路總里程來衡量作為基礎設施建設的代理變量。
(3)標準化處理與校準
由于條件變量量綱難以統一,為確保客觀性,本文對其進行均值化處理,即通過原始數據除以均值實現數據壓縮并保留原始特征。運用動態定性比較分析方法時需校準數據,本文借鑒Fiss[20]的研究方法,運用直接校準法,將95%分位數設為完全隸屬點,50%分位數為交叉點,5%分位數為完全不隸屬點。為避免校準后案例出現0.5的模糊隸屬度而無法分析,將0.5的真值替換為0.501。各變量校準情況見表2。
表2" 變量校準
[變量分類 變量名稱 指標 完全不隸屬 交叉點 完全隸屬 結果變量 新質生產力 Y 0.070 0.122 0.287 條件變量 科技創新 A 0.037 0.589 3.514 B 0.054 0.666 3.584 生態環境 C 0.509 0.968 1.588 D 0.163 0.861 2.190 經濟發展 E 0.530 0.810 2.047 F 0.481 0.858 1.999 G 0.827 1.023 1.074 ]
四、 結果分析
1. 單個條件必要性分析
必要性分析主要用于驗證單個條件變量是否為結果變量發生的必要條件,通過一致性指標進行評估,若一致性水平超過0.9時,則可判定該條件變量滿足必要條件的標準。在動態定性比較分析中,調整距離是常用的判斷依據,一致性調整距離小于0.2意味著結果穩定,大于0.2則需進一步分析。
表3、表4展示了7個條件變量的必要性分析結果,高新質生產力組和低新質生產力組均無匯總一致性大于0.9的情況。多組組間一致性調整距離大于0.2,須對這些因果組合深入討論。如圖3所示,情況1、2、3、6、7、8、11、13組間一致性水平均小于0.9,不構成必要條件;如表5所示,情況4、12部分年份一致性大于0.9,但覆蓋度不同時大于0.5,未通過必要性檢驗。僅情況5、9、10部分年份一致性大于0.9且覆蓋度大于0.5,借助X-Y散點圖(圖4)進行分析,參考譚海波等[21]的研究,此情況未通過必要性檢驗。
2. 條件組態充分性分析
條件組態充分性分析用于評估多個前因條件組合對結果變量的充分性程度。參照已有研究[22],本文將原始一致性閾值設為0.8、pri閾值設為0.7、案例頻數設為1。反事實分析中未預設條件變量方向,組態匯報以中間解為主、簡約解為輔。其中,同時出現在中間解和簡約解中的條件變量被界定為核心條件,僅在中間解出現的條件變量為邊緣條件。表6展示了組態結果,實現高新質生產力有4條組態。
3. 結果與討論
實現高新質生產力的組態解的總體一致性為0.973,且單個解的一致性均高于0.8的閾值總體覆蓋度為0.777,意味著組態解可以覆蓋77.7%的樣本,且單個解的一致性調整距離均小于0.2,表明總體路徑具有較好的解釋力。4條組態共分為3個類型:M1可命名為“創新驅動—經濟建設賦能型”,M2可命名為“創新驅動—環境規制型”,由于組態a3和組態a4包含相同核心條件,本文將其視為二階等價組態并命名為“創新—生態—經濟多元賦能型”。
(1)“創新驅動—經濟建設賦能型”
組態a1顯示,以高科技創新投入、高創新人才資源和高經濟發展水平為核心條件可以孕育高新質生產力的發展。該組態表明,在經濟發展水平較高,且科技創新投入程度高、創新人才資源儲備豐富的地區可以產生高新質生產力水平,即新技術范式的形成與應用催生“三新”經濟,經濟發展又助推技術范式迭代升級,螺旋式上升助推新質生產力發展,是中國式“經濟—技術”范式的具體實踐。該組態包含的案例為北京市,2022年全國科技經費投入統計公報顯示,北京市的Ramp;D經費投入強度為6.83%,位列全國第一1。北京市政府在2023年發布了《北京市促進未來產業創新發展實施方案》2,在面向未來的戰略規劃中,在信息科技、生命健康等六大前沿領域系統部署了通用人工智能、量子信息技術等20個具有前瞻性的未來產業。從高級別自動駕駛示范區的設立迭代到中關村人工智能大模型產業集聚區成果涌現,這些縮影體現了北京市在探索新質生產力發展中的蹄疾步穩、探索求變。
(2)“創新驅動—環境規制型”
組態a2顯示,以高科技創新投入、高環境規制為核心條件,高創新人才資源、高基礎設施建設和低節能減排為邊緣條件,可以產生高新質生產力。這類組態以河北省為代表的重工業省份和四川省為代表的資源型省份為主。河北省作為我國重要的重工業基地,正努力使新質生產力要素賦能傳統產業,用新技術改造提升傳統產業,提高傳統產業“含金量”“含新量”“含綠量”。截至2023年,河北省A級企業數量顯著增長,新增45家,累計達81家。其中,鋼鐵行業表現尤為突出,36家鋼鐵企業獲評A級,位居全國榜首。同時,河北省鋼鐵行業擁有38家國家級綠色工廠,數量居全國首位1;四川省典型的資源型城市瀘州被列為資源枯竭城市后,在全國地級市中率先編制《瀘州市長江沱江沿岸生態優先綠色發展規劃(2018—2025年)》,瀘州首次建立起政府、企業、公眾共治的一系列制度機制體系。產業轉型上,瀘州以科技創新驅動發展,酒業、化工等傳統產業加速向循環、高端、智能轉型。
(3)“創新—生態—經濟多元賦能型”
組態a3顯示,以高科技創新投入、高節能減排、高經濟發展水平為核心條件,高環境規制和高產業結構為邊緣條件,可以產生高新質生產力。組態a4顯示,以高科技創新投入、高節能減排、高經濟發展水平為核心條件,低環境規制、低產業結構和低基礎設施建設為邊緣條件可以產生高新質生產力。其代表案例為沿海發達省份如浙江,浙江立足創新型省份建設,充分釋放民營企業經濟大省的經濟活力,加大科技投入,體系化布局了一批高能級科創平臺,推動“315”科技創新體系與“415X”先進制造業集群高效融合。在生態環境建設層面,浙江省率先開展全國首個減污降碳協同增效創新區建設,推進排污權、用能權、用水權、碳排放權市場化交易,以數字化賦能生態環境治理,以減污降碳協同增效為導向,助力綠色生產力發展。
通過對以上3種路徑的分析,可以發現創新驅動是最為核心的條件,科技創新是新質生產力與傳統生產力的重要區分,也是新質生產力的本質內核所在。結合4條組態來看,a1組態的唯一覆蓋度最高,這說明“創新驅動—經濟建設賦能型”適用的省區市較多,而涉及節能減排條件變量組態的相對覆蓋度低于第一條組態,僅涉及部分東部發達省區市,而對于欠發達地區,在過高的環境規制和減污降碳的壓力下,企業的“創新補償”效應會小于其“成本擠出”效應。以上3種路徑揭示了“創新—生態—經濟”系統匹配聯動產生新質生產力的關系,也為部分省區市提供了創新思路:某子系統核心條件缺失時,可以其他子系統為替代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
4. 組間結果分析
組間一致性隨時間的趨勢能反映組態有無時間效應,可以克服靜態QCA的“時間盲區”。如圖5所示,實現高新質生產力的4條組態,組間一致性調整距離均小于0.2,不存在時間效應,且組間一致性均超0.8。2012—2017年,4條組態一致性快速上升,2017年后保持穩定并高度重疊,系數趨向1,表明這4條組態可充分產生結果變量。
5. 組內結果分析
基于省際層面的組內一致性檢驗,探究組態對結果變量的解釋力度。所有組態的組內一致性距離均小于0.2,表明組態對結果變量的解釋力度受省份異質性影響較小。由表7可知“創新驅動—經濟建設賦能型”覆蓋案例較多分布在東部區域,其次為中部區域,這可能是由于相較于西部地區,東中部科技創新所需的資源稟賦好,經濟基礎可以較好地賦能新質生產力的發展。第二類路徑“創新驅動—環境規制型”覆蓋的案例也主要分布在東中部區域,但覆蓋案例數相較于第一類組態有所下降。“創新—生態—經濟多元賦能型”覆蓋的案例較多集中在東部地區,其次為西部地區。
6. 非高組態分析
考慮組態分析的因果不對稱性,本文對導致非高新質生產力的路徑展開考察。分析基于非高新質生產力的5條組態發現,這5條組態均缺乏“創新驅動—經濟建設賦能”邏輯,且該邏輯在3條組態中起到核心作用。在b2組態里,高節能減排作為核心條件會引發低新質生產力,結合其他前置條件分析,部分區域因軟硬件建設受限,缺乏創新人才、科研資金投入以及配套設施建設,在節能減排壓力下,對技術創新產生擠出效應,進而導致低新質生產力。
7. 分時段組態路徑分析
“創新—生態—經濟”復合系統與新質生產力存在復雜的動態因果關系,為進一步探究條件組合產生高新質生產力的階段性演化,本文參考王穎等[23]的研究,依據中國五年規劃的制定與執行,將研究樣本的時間范圍劃分為“十二五”“十三五”和“十四五”3個時段,每個時段采用相同的參數閾值,進行多時段QCA研究。從表8可以看出,“十二五”時期共有3條組態,“十三五”時期共出現4條組態,“十四五”時期共出現3條組態。參照相關研究[24],可以將“創新驅動型”認為是“主導軌跡”,在3個時間段對高新質生產力的產生起到重要作用,而“創新驅動—經濟建設賦能型”“創新驅動—節能減排型”在3個時間段內均出現兩次,同時或者交替地對高新質生產力的產生起到促進作用,即“混合軌跡”。總的來說,導致高新質生產力的組態演變路徑與其所處發展階段的目標與方向相關聯,由單一的驅動路徑趨向于向多元的驅動路徑轉化。
五、 結論與啟示
1. 研究結論
本文基于2012—2022年中國省際面板數據,運用動態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探究“創新—生態—經濟”復合系統如何影響省際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多元路徑,得出結論如下:
(1)必要性分析顯示,樣本期內“創新—生態—經濟”各子系統不存在單一條件變量能催生高新質生產力。
(2)在條件組態充分性分析中,產生高新質生產力共存在4條組態,依據核心條件可分為3種類型:“創新驅動—經濟建設賦能型”“創新驅動—環境規制型”“創新—生態—經濟多元賦能型”。
(3)基于組間結果分析可知,實現高新質生產力的4條組態均出現隨一致性水平逐年上升的現象,2017年后保持穩定并高度重疊,系數趨向1。基于組內結果分析可知,各組態覆蓋的案例存在明顯的區位差異。
(4)基于分時段組態路徑演化規律發現,實現高新質生產力的組態演變路徑由單一化向多元化轉變,“創新驅動型”作為“主導軌跡”發揮主導作用,“創新驅動—經濟建設賦能型”“創新驅動—節能減排型”作為“混合軌跡”同時或者交替地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
2. 政策啟示
中國各省區市的發展基礎、要素稟賦之間存在較大差異,不同路徑驅動新質生產力的影響不唯一。在大力發展新質生產力過程中,要基于當地實際情況,明晰“創新—生態—經濟”系統整體復雜性及其子系統協同聯動關系,選擇適宜當地的新質生產力發展路徑。
(1)“創新驅動—經濟建設賦能型”覆蓋的案例,經濟與要素優勢顯著。以長遠的戰略眼光來看,在發展信息技術等高新產業時,不僅要強化人才引育與保障,還應著眼于全球科技競爭格局,提前布局前沿科技領域研究,鼓勵企業加大研發投入,搶占未來科技產業制高點,持續推動產學研深度融合,以確保科技成果轉化應用始終處于領先地位。
(2)“創新驅動—環境規制型”覆蓋的案例,集中分布在我國的中西部區域,資源密集型產業占主導地位。政府應加大環境規制力度,引導企業綠色發展;同時,推廣綠色科技創新與技術應用。未來可建立綠色產業發展長效機制,提前規劃綠色產業集群,鼓勵金融機構為綠色項目提供長期低息貸款,助力產業綠色轉型,實現經濟可持續發展。
(3)“創新—生態—經濟多元賦能型”覆蓋的案例,應充分結合有為政府與有效市場的作用,優化政策工具,激發企業綠色創新的“內驅力”。政府應充分調動“創新—生態—經濟”復合系統的潛力,從宏觀視角探索提升新質生產力的多樣化路徑。應緊密結合本地實際發展態勢,秉持目標導向與問題導向協同的原則,避免路徑依賴,“殊途同歸”地孕育新質生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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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馬曉鈺,女,回族,博士,新疆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人口、資源與環境經濟學;張立棟,男,新疆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人口、資源與環境經濟學;韓芳芳,通訊作者,女,新疆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人口、資源與環境經濟學。
(收稿日期:2024-10-24" 責任編輯:殷 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