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視油菜花

這個時節，倚東風，豪興徜徉。踏青賞花，是快樂事。

年年看花，看潑墨般撒向水湄、鋪往天邊的油菜花，總也看不夠。不看一回油菜花，哪還叫過了一個春天？

花就種在門前菜畦里，長在村邊坡埂上，開在大塊田地間，更多的則涂滿了一格格水上垛田。吾鄉的千垛油菜花是全國知名的賞花勝地，每年都要隆重辦一回菜花節。我們只要走出家門，行在路上，干著農活，哪怕坐在春水漫漫的船上，都能美美地看油菜花。

垛田是家鄉特有的地貌，“垛”就是水中的小塊陸地，長長短短或方或圓形態不一，密集的垛與垛之間是狹窄水路，不能行大船，但可以搖櫓、撐篙，牧鴨、捕釣，可以蕩起雙槳載著心上人緩緩行駛，愜意歌唱——在金黃油菜花盛開的水道上，面對藍天碧波，遍野芳菲，是應該唱幾聲的。

尋常看油菜花慣于俯瞰，在山坡、高樓、觀光塔，要的是壯觀與氣勢，將美景盡收眼底，攬在懷中，貪那汪洋恣意之美。甚至用了航拍，俯視萬畝千垛油菜花，螞蟻似的游客在一芥舟楫中，往來于盆景般的水上垛田間，天藍如洗，長堤一痕，小橋臥波，菜花噴香，真正是“映帶斜陽金滿眼，一沐春風萬頃黃”。

閑坐舟中，看垛上油菜花比人還高，會呈現出一種別樣的美。一株株高稈油菜花擠擠挨挨，幾乎要撲向窄仄水面，就像馬路上的繁茂法桐舒張開枝葉，足以遮蔽頭頂的天空一樣。斯時人在水上，花在垛上，看油菜花可不就得仰視？

也可以躺下來看油菜花。手里剝著剛拔的茅針，就是剛出芽的茅草未開放的嬌嫩花芯，在陽光下發出銀質的光暈，慢慢咀嚼，特別柔韌，微微的清甜，是春天送給農家孩子的最好禮物。

花田間走得急了，蹲下系鞋，驀然一仰頭會發現天藍得復寫紙一般，不染一絲雜質，花同樣開得純正、本分，哪怕沾了露水珠兒，露珠也映射出陽光的七彩，帶著花朵的清芬，令人油然而生一種怦然心動的快感。

春光爛漫時節，我常喜歡挑一大片開滿油菜花的坡地，我在坡底，花在高處，仰視油菜花，任天空涂滿金黃。我愛仰頭，看油菜花搖曳在醉人的藍天里，像拜訪心儀的人一樣，欣賞一種別樣的大美。

廣袤原野上與油菜花同時開放的有蛺蝶似的豌豆花、眨眼睛的蠶豆花，還有紫白的蘿卜花、小巧玲瓏的翹搖花，以及星星般紛繁的海藍色婆婆納……這些地面上開花的低矮植物，只要你換一個視角去察看，同樣會有不一樣的觀感，只有當天、人、花三者在某個維度上達到和諧時，花才最美，重要的是你得學會去發現與感知。

而我們仰視油菜花，除了欣賞花的美，也該去致敬與贊慕，正如乾隆詠嘆的“愛他生計資民用，不是閑花野草流”。油菜花謝了結籽，籽實被粉碎，壓榨出油，調和或烹炸出美味，予人類以滋養與熱量，且享受舌尖上的美味。

編輯 周曉序 247549681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