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望與海陸豐地區的革命運動

摘 要：

楊望是海陸豐地區農民運動的重要領導人。楊望學生時期受到彭湃的影響，樹立了革命的理想信念，小學畢業后追隨彭湃在海陸豐地區開展農民運動。楊望以鄉村青年運動工作為重點，貢獻突出。楊望也領導農民參與了海陸豐革命根據地的開辟與建設，并為保衛海陸豐革命根據地而犧牲。

關鍵詞：

楊望；青年運動；海陸豐革命根據地

楊望（1905-1928）曾經先后擔任海豐縣農民協會執行委員、國民黨中央農民特派員、共青團廣東區委青農部負責人、海豐縣蘇維埃革命政府主席團委員、中共廣東東江特委委員、中共海豐縣委委員兼農民部部長、陸豐縣委書記、海豐惠紫四縣暴動委員會主席、中共廣東省省委委員等職務。[1]1928年9月1日，楊望在海豐縣新寮村的戰斗中不幸犧牲，年僅23歲。楊望的一生短暫但璀璨，在海陸豐地區的革命運動史上留下了光輝的色彩。

一、追隨彭湃，從放牛娃到參加革命

楊望出生于廣東海豐縣的一個農民家庭。九歲時因家中貧苦，楊望父親不得不把他送到舅父家中接濟。楊望在舅父家一邊牧牛一邊自學，“他向鄰居小孩借來課本帶在身邊，割完牛草之后，坐在樹蔭下讀書認字，不懂的字，向人請教”[1]。一年后，楊望父親不忍心看著積極進取的孩子僅僅是一個放牛娃，決心把他接回家送進小學讀書。這個決定是楊望人生中的一個重大轉折。1921年秋，楊望順利進入海豐縣第二高等小學。

1921年彭湃也正式回到海豐開展農民運動。彭湃，被譽為“農民運動大王”，是中國早期農民運動的杰出領導人之一。彭湃也是海豐縣人，1896年出生，1917年前往日本留學，在海豐縣學生群體中的影響力很大。他在海豐的一系列革命宣傳活動，讓楊望得以啟蒙，逐漸走向革命道路。早在1918年5月，彭湃就曾回到海豐組織學生進行廢約救亡的宣傳，但迫于北京政府壓力不得不返回日本繼續學業。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后，彭湃再次回到海豐動員學生表演《打倒帝國主義》《朝鮮亡國恨》等白話話劇。1921年5月，彭湃學成歸國，在海豐發起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1925年改名為“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的外圍組織“社會主義研究社”，7月發起“勞動者同情會”，反對教育與貧民的分離，邀請十六歲以上六十歲以下具有勞動能力者入會，“與勞動者協力工作，互相扶助，交換智識，以促進教育和貧民相接近”。[2]1921年彭湃還發表了《告同胞》，批判了反動勢力污蔑社會主義的某些論調，揭示了無產階級被壓迫下的困苦生活，呼吁民眾團結起來，打破政府用法律、宗教、教育以及私有制度對無產階級的禁錮。[31921年10月，彭湃為實現通過教育促進社會革命的理想，出任海豐縣勸學所所長，后勸學所改為教育局，彭湃擔任局長。有了行政職務后，彭湃施展的空間更大了，在學生群體中的號召力也愈來愈強。例如，澎湃直接組織學生參與革命實踐，1922年2月他帶領學生拆城以反對軍警在城門勒索進城的農民，5月動員海豐學生舉行慶祝五一勞動節的集會和游行。彭湃創辦了《赤心周刊》向學生宣傳社會主義，增強其社會責任感，呼吁學生組織起來宣傳社會主義，“社會主義不是‘個人主義’、‘宗族主義’、‘地方主義’、‘國家主義’，是社會的主義”，“若是受了教育，全無覺悟，專為官僚軍閥作走狗，那就太不忠實了”。[4]

楊望被彭湃的革命精神所感染，1924年楊望畢業后正式追隨彭湃投身海陸豐革命運動，這一年楊望19歲。1924年7月楊望被推薦進入第一屆海豐農民運動講習所學習。在這里，楊望加入了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并于同年轉為中共黨員。彭湃擔任第一屆農講所主任，經常組織學員到市郊農村實習，這促使楊望對農民運動有了初步的認識。

二、訓練青年，投身海陸豐鄉村青年運動

1924年8月，第一屆農講所學員畢業，大部分學員作為農民部特派員派往各縣參與農民運動，楊望也在其中。青年運動是農民運動的重要組成部分，楊望工作重點就放在開展海陸豐農村青年運動上，1925年出任團海豐地委童子軍委員會主任、勞動童子團干事，“很快建立了一個有80多位團員的團支部，還組織4000少年牧童參加勞動童子團”[5]。

海豐縣雖然有中學師范、高等小學、國民小學，但貧苦農家民的子弟沒有受教育的機會，“全縣的農民能自己寫自己的名字者不到百分之二十，其他百分之八十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的”[6]。農村青年能接受到的最好的教育機會主要是鄉村私塾，然而私塾的老學究經常謾罵、懲罰學生，講授的內容也是迂腐的，“這等學校簡直是一個禁止一般青年農民呻饑號寒的監獄罷了”[7]。在私塾與家庭環境的支配下，農村青年思想上存有很多封建與迷信的觀念，生活上也有許多不好的習慣。

楊望建議從事青年運動的干部要審慎地考慮青年民的社會地位，對青年農民的態度要客觀謹慎。青年農民附屬于父兄，經濟地位與社會地位低下，生活上又十分困苦，“無論七八歲的或十三四歲的，每日都須做十點（鐘）或十一點（鐘）的工作，天天在泥田里掘田、除草或放牛。工作稍有停息，父親叱道：懈牛多屎尿，不要吃飯，可不作工了……有時他竟以凌角①放在我們的頭上，并且罵很多使我們聽了很難過的話”[8]。“造化父親買雙長大如龍船般粗布鞋給我們，要塞下幾斤舊棉被在鞋頭才能穿得著，因為父親預備這雙鞋給我們穿一生世人，到老死不要再買的”，“若見我們把拾得的豬屎賣幾個銅仙來買果品吃，那父親就要大打我們了”。[9]有鑒于此，楊望主張對于青年農民的態度，既不可過于輕佻兒戲，否則容易導致成年農民失去對共產黨的信仰；又不可過于嚴格，否則可能致使青年農民望而生畏，不敢同共產黨接近，更不必談動員他們加入團組織了。

組織農村的小學教師與寒假回鄉的青年學生在思想和行動上領導、訓練青年農民。楊望發現農村的小學教師在青年農民中有著很高的威望，“他們是與青農最接近的人，實際上他們就是農村青年群眾的領導者”，鼓勵他們到農村去給青年上課，“啟發他們的興趣，養成其團體生活的習慣，耐勞進取的精神”。[10]具體方法上，因地制宜，先辦“青農夜?！逼占白R字運動，再“由辦青年學校進而組織他們的團體—勞動童子團、青農俱樂部，如有農民協會組織的地方，應在農會領導下去進行工作，可以免去種種障礙”。[11]

在開展青年運動時，不能將游戲、體操、讀書視為按順序進行的獨立的三個步驟，而是應該把這三項工作融為一體。青年的經濟地位附屬于其父兄，其社會活動必然也受到父兄的約束。盡管游戲與體操貼合青年的興趣，但是過于突出這點則容易引起父兄的誤會，“一般父兄不大中意其子女去學唱歌，學體操，以妨礙他們田間的工作”[12]。所以在動員青年農民的同時，也要積極獲取其父兄的支持，如從父兄重視的“讀書”入手，向青農的父兄說明，團組織可以幫助牧童在休息時間認字讀書，保證不會因開會、游戲、體操耽誤田間工作，反而還會“互相監督，把牛牽到青草多的地方去畜牧”[13]；又如從幫助青農解決賭博的壞習慣入手，楊望分析青農們的興趣無處寄托而父兄與其相處時間短暫，青農才把時間消遣在賭博上，“若組織起勞動童子團來，則可把青農們的興趣寄托于唱歌、游戲、講故事上面，在勞動童子團中的組織，有團長、隊長，更可以隨時隨地指揮團員，監督團員，自然不費力氣可以把他們賭博的觀念消滅”。[14]

楊望敏銳地覺察到青年農民群體中對父兄欺騙、打罵子女的行為醞釀著不滿的情緒，通過與當時在青農中聲望很高的《少年先鋒》期刊編輯通信，一方面代替海豐青年訴說悲慘境遇以示理解與同情，另一方面引導青年農民將父兄對自己的壓迫追根溯源，“我們的父母之所以有時虐待我們，亦不是他自己愿意如此，他們亦是受了今天這個社會的強迫作出來的”，呼吁青年農民通過學習知識勸解自己的父兄，甚至將父兄轉化為農民運動的力量，“我們反是要盡力地從可能的地方（做童子團、平民學校）去學習一些我們的革命知識，并用以去勸解他們—我們對勞動的父母不能是和對許多城市的紳士父母一樣看待的，我們的父母是貧農，是革命的力量之一部分哩！”[15]

三、為建立與保衛海陸豐革命政權而斗爭

1927年蔣介石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第一次國共合作破裂，8月，中國共產黨發動南昌起義，打響了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統治的第一槍，南昌起義失敗后的工農紅軍南下廣東，武裝海陸豐農民，一同反抗海陸豐反動勢力，并于1927年11月正式開辟了海陸豐革命根據地。

在海陸豐革命根據地的創建中，楊望組織農軍配合南昌起義部隊余部的作戰計劃，當南昌起義部隊到達海豐后方根據地中峒時，已經“經過長途跋涉，十分疲累，而且多是湖南籍的，語言又不通”，楊望領導的地方黨和農會為戰士們送去了食物犒慰，“隨后紅軍和林道文、楊望同志率領的工農革命軍1000多人進行合并，整編成紅軍第二師”。[16]而且，楊望身先士卒，參與領導了海陸豐三次武裝起義，“這一年（1925年），他帶領部分農軍與敵軍作戰數十次”[17]。11月1日，起義部隊進入海豐城，海豐、陸豐兩縣相繼召開農民代表會議，6日海豐縣臨時革命政府成立，楊望等七人當選海豐縣主席團委員，處理縣政。不久，楊望又接受黨組織委派調任中共陸豐縣委書記。

為擴大根據地，楊望孤身進入石寨勸降。陸豐石寨村位于東海鎮通往大安鎮的要道上，受反動勢蒙騙對共產黨懷有敵意，“這個村莊建在一個山丘上，村民住的雖是平房，而從外面望去，有如層層樓房高聳，村莊周圍筑有一道堅固的寨墻，寨墻外面生長著繁茂的修竹，在戰事上成為易守難攻的屏障。”[18]紅四師擔心強攻會傷及寨中無辜百姓的生命和財產，然而石寨的抵抗又阻礙了海陸豐根據地的擴大和交通安全。一籌莫展之際，楊望挺身而出，堅決請求獨自進寨勸降百姓。寨墻之下，楊望冷靜沉著“我不是怕死的，你們要殺盡可殺，不過請你們準許我說幾句話，說完之后由你們殺去！”[19]隨后在與守寨人的周旋中背誦了提前準備的《黃姓八句詩》取得了信任，又以“黃姓宗親”的身份來到祠堂。楊望早就洞悉石寨村人并非冥頑不化，而是有的百姓雖受剝削卻不敢反抗，或懾于族長淫威與宗親壓力不得不武力守寨，還有的被反動派迷惑。于是楊望以宗親身份與村民拉近距離，又到場地寬闊、意義特殊的祠堂吸引村民圍觀，在祠堂宣講農民階級被壓迫的苦境與共產黨保護農民的政策，接著又分析了石寨一味對抗工農紅軍的慘淡局勢。有勇有謀、有理有情的傾訴與宣傳，不僅使村民感動還使他們了解了共產黨的信仰，自愿打開寨門歡迎紅軍與農軍進寨。

楊望還組織農民配合暴動與御敵。1928年春東江大暴動前，陸豐縣突然流傳起“共產黨要殺老人”的謠言，楊望敏銳覺察到這是敵人阻礙紅軍進軍的陰謀。為破除老人的恐懼情緒，楊望組織起“敬老會”，向老人們講解共產黨的政策，“會議結束時還給每個老人發一塊大洋”，老人們“回到各地都說共產黨的政策好，有的老人自動把青少年組織起來，歡迎部隊進村”。[20]當時流行的另一類謠言是“共產黨提倡公妻”，但也很快被楊望破除了。楊望上學時期就曾學習過彭湃的《反對公妻論》與《告同胞》，所謂“公妻”謠言在《共產黨宣言》中早已不攻自破，“官僚資本家每每視女子為一種財產，可以買之賣之，他們眼中目中早無了女子的人格。故當社會主義者提倡共產主義也，即說到‘財產可以共有，女子也是財產之一，那么，女子也當然可以共有’，遂以‘公妻’二字自為社會主義者之不法，借為誹謗之術?！盵21]1928年3月廣東國民黨當局組織廣東全省三分之一的兵力進攻海陸豐，楊望組織民眾御敵，艱難地勇敢地工作，“奔走于惠來海陸豐之間，組織農民領導農民作戰，幾無一刻停留的時間”。[19]1928年6月，中共南方局決定擴大東江大暴動，楊望任海豐、陸豐、惠陽、紫金四縣暴動委員會主席。暴動委員會成立后，準備發起夏收大暴動。然而斗爭形勢特別艱難，“不少區鄉的黨組織受到敵人破壞，許多黨員骨干相繼犧牲”[22]。7月中共海豐縣委召開海豐縣第三次全縣黨員代表會議，楊望作《目前政治狀況及海陸惠紫四縣聯席會議決定“暴動總策略”》的報告總結了經驗教訓，決定“掀起‘不交租’、‘不還債’的運動”[22]，打擊那些在農民收稻后下鄉收租的地主。

1928年9月1日，楊望率領農軍到海豐縣新寮村截擊保護地主收租的敵軍時不幸中彈犧牲，年僅23歲。楊望死后尸首被反動勢力懸于海豐城示眾，“農民到縣城見者都暗自流淚，公平、梅隴等處農民聽到楊望同志犧牲的消息，更加悲憤痛哭，他們大有非即刻實行暴動，將所有的反動派殺清為楊望同志復仇不可之概。”[23]反動勢力也不能不欽佩楊望的能力與品格，“其活動能率，與農民之信仰力，不讓于澎湃，其人略有膽識，且終年少著鞋襪，一種耐苦勇敢之精神”[22]。

結 語

楊望的一生，短暫且璀璨，他始終堅定革命的理想信念，把自己的青春和汗水無悔地揮灑在了海陸豐的土地上。楊望培養的青年農民是農村的“革命筍”，為中國革命的后備軍注入了青春力量，而他身上那股耐苦樸素、勇敢堅定的革命主義精神，也激勵著革命群眾繼續英勇地投身于海陸豐革命根據地的保衛，乃至全國波瀾壯闊的革命斗爭中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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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中共海豐縣委黨史辦公室，中共陸豐縣委黨史辦公室.海陸豐革命史料第1輯（1920-1927）[M].廣東：人民出版社，1986：620.

[14] 中共海豐縣委黨史辦公室，中共陸豐縣委黨史辦公室.海陸豐革命史料第1輯（1920-1927）[M].廣東：人民出版社，1986：621.

[15] 中共惠州市委黨史辦公室.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東江青運史資料專輯（第一輯）[M].1994：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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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中共海豐縣黨史研究室.蘇維埃之光[M].廣東：人民出版社，1997：484.

[18] 中共海豐縣黨史研究室.蘇維埃之光[M].廣東：人民出版社，1997：487.

[19] 中共海豐縣委黨史辦公室，中共陸豐縣委黨史辦公室：海陸豐革命史料第2輯（1927-1933）[M].廣東：人民出版社，1986：442.

[20] 中共海豐縣黨史研究室：蘇維埃之光[M].廣東：人民出版社，1997：487.

[21] 彭湃.告同胞[J].新海豐，1921（1）.

[22] 中共海豐縣黨史研究室.蘇維埃之光[M].廣東：人民出版社，1997：488.

[23] 中共海豐縣委黨史辦公室，中共陸豐縣委黨史辦公室.海陸豐革命史料第2輯（1927-1933）[M].廣東：人民出版社，1986：4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