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覺得這世界越來越像個草臺班子了?
特朗普給全世界加稅。其實誰都沒惹他,他也沒和誰(其他的利益相關方)商量,就把這事干了,再然后,這就成了全世界最大的一件事。人們都開始圍著這件事轉,爭吵、指責、交易……
至于那些征稅的數字是怎么來的?
美國人給出了下面這個公式:

如果你看不懂的話,很正常—他們大概是故意讓人看不懂的。
其實,更真實的算法就是用美國和相關貿易國的逆差除以這個國家對美國的出口總額然后再除以2算出來的。如果美國和某國沒有貿易,那么這個數字就簡單地被記作10%。
美國政府在對外發布提高關稅的消息前,甚至連事實核查都懶得做,所以就出現了好多莫名其妙的關稅對象。比如澳洲的麥克唐納群島,那里只有企鵝和袋鼠,但因為擁有獨立的互聯網頂級域名,就成了被征收10%關稅的對象;非洲的萊索托王國被認為是占美國人便宜最多的國家之一,所以針對它的關稅加到了50%,但那其實是個非洲窮困國家,2022年時人均GDP僅為約1107美元,那里的人買不起美國出口的產品,若用美國人的算式硬套,分母則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最近半個月,全球債券市場、股票市場亂哄哄的,蒸發了好幾萬億美元的市值,而且根本還沒 完。
你可能以為這個經濟世界的運轉已經被設計得精巧、安全、嚴絲合縫,但實際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然而我們好像也沒有什么好方法能阻止特朗普再干出其他離譜的事,或者避免其他經濟體的管理者功利地效仿特朗普。
猶記得2000年代,有本流行的書叫《世界是平的》,現在回頭來看,那時候人們真是蠻憨的。
很多問題似乎有變得更糟的趨勢,其中一個很主要的原因就是,全球海量的債務堆積。
根據IMF的測算,截至2024年年底,人類的債務總水平(包括那些沒有證券化的債務)大概在318萬億美元,而同期的GDP總量只有106萬億美元。這也就是說,當前我們每要生產一個單位的價值,都需要三個單位的債務作為支撐。
當前美國政府的關稅怪談也是如此,特朗普之所以這么做,和巨額國債有直接聯系。2025年,美國需要支付1萬億美元的利息和3萬億美元的到期本金。提高關稅收入或許能緩解這種支付困難。
為什么地球人會有這么多債務呢?
因為,從某個角度看,競爭性發債增長就是資本主義的本質特征之一。
亞當·斯密被認為是資本主義經濟學的開山祖,一個原因就是他在著作里肯定了收利息是合情合理的。要知道,在斯密出生之前的時代,無論在歐洲、伊斯蘭國家還是中國,債主收取利息都被視為有違風序良俗,獲取復利更是邪惡。

但硬幣還有另一面,債總是要還的。人類社會的總債務到底控制在什么水平才是最優的?還是說債務就是越多越好?經濟學家們還沒有定論。作為社會管理者的政府采取的態度是,促進經濟實體借新債還舊債,把最難的問題推向不定期的未來。
特朗普政府放棄以前的做法,推動反全球化,其影響肯定不止作用于國際貿易領域。隨之而來的還會有各國貨幣的信用水平下降,以及爆發債務危機的幾率上升。
黃金價格在現在的經濟體系下,大概只跟兩個部分最相關,一個是信用競爭,另一個是現金流競爭。
信用競爭指什么?各位大概都知道,在當代普遍采用信用貨幣體系之前,世界上主要是金本位貨幣體系,后來經濟發展太快,黃金支持的通貨不夠用了—會引起通貨緊縮—黃金才下崗,緊接著以國家信用為基礎的紙幣登臺。但由于黃金充當了那么多年通貨,對其向往已經烙到人類的文化基因里了,所以黃金是老而不死、退而不休的。不但如此,每當信用貨幣體系遭遇危機,投資者們就會想起這個“老相好”。這有點像《甄嬛傳》里,如果幾個得寵嬪妃鬧出什么讓皇上傷心的事,雍正就會到皇后那兒尋求慰藉。
現在特朗普挑起關稅的事,可能引起全球范圍的關稅戰、貿易爭端。在這種情況下,反映在各種貨幣上,就是流通速率下降。而且在關稅普遍增加的前提下,為了己方產品暢銷,可能引發貨幣競相貶值—這其實是一種信用水平的普遍降低。如果信用本位的紙幣價值下降,“老相好”黃金的價值就會相對上升。
現金流競爭指的又是什么?
除了黃金,全球最大的3個投資標的分別是債券、房地產還有股票。債券有利息,房子有租金,股票有股息和內涵價值增長—都是能產生現金流的投資。唯有黃金不能。無論多努力,人類不能讓大金塊生出小金條來。
不過黃金的優勢也在于此,它不能產生現金流,也就沒有人們預期現金流減少甚至變為負數而帶來的“風險”—這里的風險要打上引號,因為它并非日常生活中風險一詞的語義,而是更接近學院派的定義。你知道,不論是個人還是機構投資者,他們為了降低自身的投資“風險”都會增加對黃金這種無風險資產的配置。這種買入行為也會導致金價上漲。
長期投資者最崇拜的股神沃倫·巴菲特已經快95歲了。在60多年的投資生涯里,他獲得了20%左右的復利增長。能取得這樣的成績除了智慧,也相當依賴他這40多年的運氣。在今后的年頭里,股票市場的整體估值水平大概會有所降低。由此可以看出股神的運氣真是好,在全球經濟單邊上漲的四五十年,巴菲特保持了財富的大幅度增長,而在動蕩的未來,他的投資生涯也基本結束了。他不但獲得了其他人難以企及的財富,而且不會像其他投資傳奇,比如彼得·林奇、比爾·米勒、菲利普·費雪那樣,晚節不保。
如果你沒有像巴菲特那樣已經達到95歲,那么在不確定性更強的環境中投資股票你將受到更大的煎熬。特別是對于那些強周期性行業公司,它們的獲利機會將被隱藏得更深。而且,如果整個經濟系統的不確定性增強,會有更多原本不是強周期性的行業逐漸變成強周期性的。
不過,在這樣的市場中,由于投資者的慣性心理,也會有獲得超級收益的機會。在平庸的市場中,如果哪家公司表現出遠超同類型公司的出類拔萃,它就有可能獲得超級高的估值。現在在中國香港上市的一些消費行業公司就是這種效應的體現—當然了,即便你認為這種投資有利可圖,也要分辨這類公司的報表中是不是摻了沙子。畢竟,市場給出的超高估值,你想要,很多公司的大股東更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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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鵬
資深媒體人,微信公眾號“崔鵬的二手經濟學”作者同時也是一個價值投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