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研學旅行中的風險與政策建議

摘"要：研學旅行是一種融合學習與旅行的創新教育模式，近年來規模不斷擴大，當下市場更多聚焦于研學旅行品的設計及營銷推廣領域，而忽視了在研學旅行過程中可能面臨的風險。參與研學旅行的大多都是未成年群體，自我保護意識較弱，也并無專門政策與法律進行監管與規范。文章立足于青少年研學旅行中權益難以得到有效判定及保護的現實問題，在正確總結、正視相關問題的基礎上進一步分析原因，提出建議，以促進這一行業健康發展。

關鍵詞：青少年；研學旅行；旅游經濟

中圖分類號：F592."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5-6432（2025）"14-0063-04

DOI：10."13939/j."cnki."zgsc."2025."14."015

1"研學旅行的概念界定

研學旅行是一種融合學習與旅行的創新教育模式，旨在通過組織學生參與校外實地考察、體驗和學習活動來拓寬知識視野、增長見聞。它不僅涵蓋了教育、實踐、游覽及體驗等多重元素，更是促進學生全面發展的重要途徑之一。與普通旅行相比，從基本教育屬性差異出發，兩者在諸多方面存在不同。研學旅行與普通旅行產品的差異見表1。

我國研學旅行起步較晚，其概念可追溯至2013年的《國民旅游休閑綱要（2013—2020年）》，第二條主要任務與措施中首次提出“逐步推行中小學生研學旅行”。2014年，研學活動正式被納入教育部基礎教育工作的要點之中。2016年，教育部等11個部門聯合發布了《關于推進中小學生研學旅行的意見》，其中明確提出“中小學生研學旅行是由教育部門和學校有計劃地組織安排，通過集體旅行、集中食宿方式開展的研究性學習和旅行體驗相結合的校外教育活動，是學校教育和校外教育銜接的創新形式，是教育教學的重要內容，是綜合實踐育人的有效途徑”。此后，研學旅行作為一種將學習和旅行并重的活動，逐漸成為教育領域的一個新熱點。

2"青少年研學旅行發展現狀

艾媒咨詢數據顯示，2022年研學旅行行業市場規模為909億元，2023年市場規模為1469億元，同比增長61."6%，預計2024年將達到3000億元。詳見圖1。

圖1"研學旅行2020—2024年市場規模變化

隨著“雙減”政策的實施，越來越多的家長和學校開始重視研學旅行對學生全面發展的積極作用，中小學生已經成為研學旅行的主要參與群體，青少年研學業已成為一股時尚潮流。近年來，研學旅行產品內容日益豐富，涵蓋歷史文化、科技創新、自然探索、藝術體驗等多個領域，滿足不同年齡段學生的多樣化需求。研學旅行目的地涵蓋面廣，包括歷史文化古跡、自然景觀、科技館、博物館等，紅色教育基地和鄉村研學也成為新興熱點。

根據本項目問卷調研，90%以上的家庭每年都有一次以上的研學旅行經歷，1/3家庭每年會安排2～3次研學旅行活動，其中包括參與學校組織及社會機構組織的項目，其中近70%家庭每次為子女花在研學旅行中的費用超過1000元，1/4的家庭次均花費甚至超過5000元。

3"青少年研學旅行風險分析

研學旅行市場蓬勃發展的背后也隱含著各種問題，青少年研學旅行糾紛時有發生，這些案例涉及合同糾紛、安全事故、侵權行為等多個方面，由于該類消費者與購買者不一致的二元性特質，相關糾紛的處理也面臨困難。

3."1"安全認知風險

根據調研，大部分家庭傾向于選擇獨立類研學旅行項目，該種類型項目沒有家長陪同，一般由學校教師、研學機構人員帶隊。如項目團隊整體構成人員年齡較低，則可能出現原定師生比不足以防范及應對未成年人心智不成熟、自控自保能力不足，容易脫管漏管，中暑生病、跌倒摔傷、推搡打架等安全問題。甚至部分研學旅行機構還存在因控制成本、人手緊缺等問題，帶隊老師往往未能達到應有配比的情況。

從調查結果來看，絕大多數家長（77."78%）表示對讓孩子作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獨立參與研學旅行時的風險應對措施并不了解，而只有少數人（22."22%）表示了解。這也表明在未成年人獨立參加研學旅行活動上存在明顯的信息缺口，可能導致在實際操作中出現家長對后續風險認知及管理不足的情況。

3."2"法律合同風險

目前，對研學旅行合同的定性問題仍存在爭議。當前市場實踐賦予研學旅行旅游和學習兩個方面的合同性質，但兩者究竟以哪一方為主，則對合同性質有著巨大影響。

通過對機構的走訪調研，發現當前大部分研學旅行合同采取的合同模版是旅行合同，少數使用自己機構的格式合同。若以“游”為重點，依據當前《民法典》的規定，旅游合同是兼具客運合同、委托合同和買賣合同各項合同要式的綜合行為。若認為“研學”是“旅游”合同的分支則需要在合同內容中添加“教學”的相關內容。但若以“學”為重點，則“游”只是過程性的，那么所有的運輸、委托、買賣都必須圍繞教學這一目標，而不再以服務作為最終的目標。

合同的性質不同，履行的標準則不同，這會導致合同履行中的違約認定不明。以旅行合同分支定性，研學只要完成旅行的過程就能夠認為合同已經主要履行，至于學的內容與效果也不作為必要部分進行法律評價。同時，在市場實踐中，研學旅行至少是三方的合同，各主體的關系較為復雜。家長作為參與研學的中小學生的監護人與組織方簽訂合同，約定行程、安全保障及內容需求；組織方與研學目的地簽訂合同，約定教學內容。其間，家長與目的地之間存在間接的合同關系。兩個合同之間存在一定的信息差，對教學內容的理解不同可能導致相關爭議的產生，但應訴主體具體是誰、如何規范全面保護青少年的合法權益，成為爭議的話題。

3."3"行政監管風險

因研學旅行的性質目前還存在爭議，導致職能部門責任主體尚不清晰。根據現有相關法律和地方三定方案，旅游事項主要由地方文旅體局負責，因此發生爭議或與之相關的投訴應當向文旅體局提出，而青少年教育相關事宜由教育局主管，因此涉及教育、教學相關的事項和投訴應該向教育局提出。然而，由于研學旅行的性質尚不清晰，如出現責任主體不明晰的情況，有些地方就會出現兩個部門相互推諉的局面，導致對研學旅行市場監管不力。同時，也存在多頭管理增加相關市場主體經營負擔的風險。

另外，跨區域爭議解決的問題。行政管理需要對應一定的級別和特定轄區，而研學旅行往往跨地域甚至國界，因此行政更難以實現有效的監管。根據問卷調研，家長們對于孩子研學旅行目的地的選擇主要集中在國內，尤其是其他省份的選擇比例最高，達到37."5%。其次是本省內的選擇，占31."25%。本市內的選擇相對較少，一半以上家長選擇青少年獨立出行的研學旅行產品。而青少年往往存在權利保護意識薄弱、維權能力較差的現實狀況，很難及時發現或處理在途發生的爭議或侵權。而當青少年返回之后，無論是文旅還是教育機關都無權進行異地管轄，一旦出現投訴和爭議往往陷入鞭長莫及和無能為力的現實困境，難以對參加研學旅行活動的青少年開展及時、有效的保護。

3."4"教育成效風險

由于加入了“學”的內容，研學旅行具備了獨特的教育功能。但是在市場實踐中，組織者可能過分強調旅行的娛樂性，更注重完成其旅行流程，而忽視了深度學習的重要性。例如，行程安排過多景點參觀，但缺乏足夠的時間讓青少年進行反思和討論。此外，為了迎合學生的興趣或簡化組織工作，可能選擇一些表面上吸引人但教育價值有限的活動。這種做法可能導致青少年僅僅獲得淺層次的體驗，讓研學旅行更趨近于普通的旅游活動，失去了其獨特的教育意義。

4"政策建議

4."1"明確法律定位

4."1."1"明確法律性質

研學旅行行為的法律性質目前界定標準較為模糊。若將其定義為旅游合同的分支，侵權責任分擔只能通過一般條款和過錯責任來認定責任歸屬。若確認其教學性質，則可依據《民法典》第1199條至1201條的規定，針對“無民事行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在幼兒園、學校或者其他教育機構學習、生活期間”判定侵權責任，這可能使研學組織者觸發過錯推定規則。從青少年保護看，后者顯然更為有利。當下行業的發展應在判斷合同是否得到主要履行時，加入審核教學內容和評估教學質量，這就需要更專業、具體的法律依據。應當明確“研學合同”是有別于旅游合同、培訓合同的特殊合同類型。

4."1."2"制定專門法律法規

根據研學旅行的特殊性，應當制定專門法規，兼顧“學”與“游”的關系，明確其法律定位。在教學內容方面，根據不同性質可明確是否需要進行考試評估，并通過明確合同性質來規范當前存在的走馬觀花式研學形式是否構成違約。此外，判斷研學旅行價格是否合理也與其性質密切相關。當前若將其視為旅游合同的分支，超出旅游市場價格的部分應有合理說明；若認定為以教學為主的合同性質，則需參考培訓考試等教育機構的市場定價規律。在后一種情況下，必須達成教學目標，否則過程僅為合同的部分履行。

4."1."3nbsp;規范格式合同設計

法律的定位需要通過市場的手段予以體現，落實在實際的操作中，就是進一步規范格式條款，旅游合同、校外培訓合同等均有對應的格式合同，主管部門對合同也有明確的規定。因此，在明確“研學”屬于特殊合同的前提下，應當有針對性地在合同中明確“安全保障”“行程安排”“教學驗收”等內容的具體條款，并且對重點內容、免責事項、爭議解決等問題作出提示，從而完成從法律層面到市場層面的轉化。

4."2"完善監管機制

4."2."1"明確研學旅行的主管部門

明確研學旅行的主管部門，建立統一的管理體系，以優化監管結構，避免職責重疊或監管缺失。這需要相關部門進行深入的溝通和協調，明確各自的職責范圍和權限，制定詳細的管理流程和標準化規范。同時，建立健全跨部門信息共享機制，確保監管工作的連貫性和一致性。此外，還應建立定期評估和反饋機制，及時調整管理策略，以適應研學旅行行業的發展變化。

4."2."2"設立研學旅行監督委員會

由教育、旅游、安全等相關領域的專家組成專門的研學旅行監督委員會來進一步加強監管效果。該委員會可以定期審查研學旅行項目，提供專業指導，并對突發事件進行快速響應和處理。同時，鼓勵社會各界參與監督，建立公眾監督平臺，讓家長、學生和社會能夠及時反饋問題，共同維護研學旅行的質量和安全。

4."2."3"構建跨區域協作，應對異地監管

研學旅行活動常跨越多個行政區域，使監管工作復雜化。為此，建議建立完善的跨區域協作體系，包括：建立高效的信息共享平臺、制定聯合執法機制、設計跨區域應急響應系統。這些措施旨在確保研學旅行全程得到有效監管，及時識別并消除潛在風險，保障學生安全。此外，制定統一的評估標準和反饋機制，促進各地區監管經驗的有效交流與借鑒，持續提升監管質量。

4."3"加強青少年權益保護

4."3."1"合同中反映研學旅行的教學性質

在實際案件中這樣的爭議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當事人如何取證的問題。按照一般責任，青少年在研學旅行期間遭遇侵權則需要證實研學的組織者對該侵權也存在過錯，例如路線安排不當造成青少年承擔不必要的風險或對在途風險可以預見而沒有預見或已經預見輕信可以避免等過錯，那么組織者應當承擔相信的責任。而在肯定其“教學”性質的前提下，則對于無民事能力的青少年則無須承擔組織者存在過錯的舉證責任，而需要由組織者舉證自己不存在過錯，對于青少年一方而言舉證責任是減輕了。二是組織者是否承擔補充責任的問題。一般情況下，誰侵權誰負責，組織者往往不需要當然承擔補充責任；而在肯定“教學”性的前提下，組織者根據有無過錯依《民法典》是需要承擔補充責任的。

4."3."2"實施服務供應商動態管理

加強對研學旅行組織者和服務提供商的資質審查和動態管理，建立嚴格的準入制度和退出機制，定期對其進行評估和復審，確保參與研學旅行活動的各方始終保持高水平的服務質量和安全意識。通過這種全方位、多層次的監管體系，可以有效降低研學旅行中的風險，提高活動質量，為青少年提供更安全、更有意義的研學體驗。

4."3."3"設立專門維權渠道

設立專門的研學旅行投訴渠道，確保學生和家長能夠方便、快速地反饋問題。如設立專門的投訴熱線、在線投訴平臺以及現場投訴點。同時，建立完善的投訴處理流程，明確投訴受理、調查、處理和反饋的時間節點，確保每一個投訴都能得到及時、公正的處理。此外，定期公布投訴處理情況，提高投訴處理的透明度，增強公眾對研學旅行管理的信心。

4."4"提升研學旅行質量

4.nbsp;4."1"制定研學旅行質量評估標準

建立全面涵蓋課程內容、安全管理、服務水平等的評估體系，如學生滿意度、教育目標達成度、安全事故發生率等。同時，考慮到研學旅行的多樣性，評估標準也應具有一定的靈活性，探索標準+個性化結合的評價體系，適應不同類型和規模的研學活動，以確保能夠反映教育發展趨勢和社會需求的變化。要杜絕又是裁判又是運動員的評價體系，鼓勵第三方機構參與評估工作，提高評估公信力，為研學旅行質量提供明確的衡量基準，促進整個行業的持續改進和創新。

4."4."2"鼓勵多元多維研學課程開發

支持教育機構、旅游企業和高校結合當地特色和學科知識共同合作開發創新性、高質量、多樣化的課程，以滿足不同學生的興趣和需求，更好地達成教學目標。鼓勵從業人員交叉專業學習，將旅游與教育相結合，引入互動式、體驗式學習方法，增強課程的趣味性和教育效果。此外，可以考慮建立課程資源共享平臺，促進優質課程資源的推廣、應用及分享，提高整體研學旅行的教育質量。

5"結論

研學旅行作為一種新興的教育模式及旅游模式，具有巨大的發展潛力。然而，行業的可持續發展需要各方共同努力，通過完善法律法規，優化監管機制，多管齊下保護青少年權益，注重提升研學旅行中“學”與“游”的質量。研學旅行只有真正規范化、法制化、有序化的發展，才能真正發揮其多重價值，為促進我國青少年全面發展提供有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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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2024年度浙江省青少年和青少年工作研究預立項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