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唐井
沉默。永恒。
一種狀態!一種朝向!一種抵達!
蟄伏于塵世之中,又獨立于塵世之外。這樣一位老者,千年風雨走過,現在,它以沉默轉述歷史,用沉默告慰未來。
和它一起從歷史里走來的,是那些人,那些事。站在時間的渡口——天福二年,誰在朝代的分崩離析中掘下一口井?蟄居于深山之中的,雖非是看破紅塵之人,卻必定也是與世無爭的。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是的,與世無爭。做一個沉默的醒世者,看紅塵過往,風云際會。14米深的老井,存活了千年的老者已然活成一個智者。不然,怎會有人依井而建寺廟,汲天地之靈氣,灌洗靈魂的污濁!慈悲為懷,寺廟與古井的相伴相守,就是佛法與沉默的相融互通。
而那個心憂天下之人,依井而建書房,是否真的只為享受山林中的清靜?在他的心中一定也有一口井,也有一眼泉要澤潤萬方。就像那位憂國憂民的老臣,用他深沉的愛,掘下了心如止水的那方池塘。
要如何為智者立傳?歷史只記住了它的名字——唐井。
一塊碑就夠了。
一塊碑,是一首詩的題目,承載了太多的抒情。
一塊碑,是一段傳奇的開始,留下了太多的想象。
無需太多語言,沉默是最好的表白。一切皆為浮云,能夠留下來的,其所承受之重,是記憶在歷史里尋根,在地方志里榮耀地觸摸文脈的斑駁與厚重。
讓自己活成一口井吧,汲取生命的源泉。
讓自己活成一口井,歷千年而心澄澈。
讓自己活成一口井,不滿不溢,不枯不竭。
讓自己活成一口井,沉默成自己的風景。
一捧書香灌洗容顏老去的時光
以什么為證?被十八坊命名的一口井,已容顏老去。
磨損的井欄,咯疼了光陰。十八進士,十八烈女,十八牌坊,仿佛都是為一口井的老去做著注腳。誰不是時間的過客?明太祖皇帝的龍顏一悅,也只是為古井的故事完成一段旁白。
卻有一脈相承的書香在時光里流轉,絡繹不絕的身影呼應著故事的首尾。
越來越深的井,有著古老的深意。從歲月里走來的人,步履,將一枚深藏不露的信念提了上來,擦洗顛沛的香火,澆灌故紙堆里暗藏的書香。
人杰地靈,書香起于古老的文脈,也起于夢想的源頭。暗流涌動,內心不倦的向往,就是越過低于流水的命運,找到生命中閃閃發亮的那座豐碑。
一捧書香灌洗容顏老去的時光。槐葉般搬動故國的辭藻,在蘇鐵的年輪里反復校正經年的水流。
飲水思源,不忘初心。書聲飛揚,文字激蕩。學堂里,不竭泉水漫過沉默的標尺,丈量著一代代學子濟世的雄心與執著。
沐浴書香,新時代學子以古井為信,自信地向未來發出了邀請。
往深井里取水
風馳電地穿行于這座城池,圍著偌大的夢工廠,轉,旋轉——這速度!這加速度!卻依然在追夢里迷路。
不住地嘆,嘆:要如何失速,才能撞破被團團圍困的生活?
循此想象而來。在一面鏡子前,中年的滄桑被一一呈現,囚禁多年的悲欣被一一放逐。
時光深處,恍若隔世。
卻有一聲蒼老從鏡面下傳來,以井的名義質疑哀怨的淺稚。
俯下身來聆聽,聽一場意外如何顛覆一口井的命運,聽它向江河借來流水,運送故事里的濁浪與白米。
聽朝代在時光的縱深里默誦經文。井,放下身段,將內心的 秘密大白于天下。
這樣的傳奇。這樣的古老。這樣的存在。
在確證著什么?
流水不腐。把一口井托付于村莊,把心思托付于流水。在流水溝,一口井有著非同凡響的深意,一顆心有了柳暗花明的轉機。
往深井里取水,取內心里流出的清涼與澄澈。時光斗轉,原來再深重的暗無天日,也會有撥云見日的那一天。
原來沉默就是一種與眾不同的喧響。
還要計較什么?也托流水銷去脫胎換骨的感懷:“水利萬物而不爭。”遵從內心的指引,涓涓不息,亦即生生不息。
幸甚至哉!這樣的遇見。
往深井里取水,游蕩的靈魂覓見了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