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明式家具看王世襄的工藝品評觀

王世襄是中國現代著名學者、收藏家、文物專家，學識淵博，融通雅俗文化，被譽為“京城第一玩家”。其醉心于研究明式家具，于1980年提出“十六品”與“八病”兩個概念，并將之作為明式家具的品評準則，極大地提升了明式家具在鑒藏領域的地位。這一準則現已被世人廣泛接受，被家具界奉為圭桌。只是，目前以王世襄為主體的研究多集中于對其藝術經歷的爬梳、整理，針對明式家具的研究尚少。少數針對明式家具“品”與“病”的研究也多停留在內容介紹與價值評判層面，缺乏深層次的探索及全面審視。本文以王世襄的家具品評觀為切入點，深入探究其內涵，揭示其生發、確立的具體方法，言明其贊譽與批判的標準，以期為研究王世襄其人、其學提供參考。

“十六品”與“八病”的具體含義

“品”與“病”最早為藝術評論家用來評定詩畫等級的術語。一般來說，“品”代表作品的品格，即整體境界或意趣。“病”則指作品中的缺陷，即應忌諱或摒棄之處。唐司空圖《二十四詩品》、清黃《二十四畫品》皆列品第條目，借以總結詩、畫之意境。

這與唐鐘《詩品》中用以區分序列等級的品目有所不同。王世襄排列品格的方式完全遵循前者，采用了一種超越時代限制與藝術門類束縛的品評方式，即通過對明式家具的風格特色進行宏觀概括和總結，列出“十六品”的品評標準。明李開先《中麓畫品》、宋郭若虛《圖畫見聞志》中皆用“病”字評價作品中的弊病和缺陷。王世襄同樣以“病”作為論證家具病的標準術語，將明式家具的不足之處總結成“八病”。他以此種文藝批評方式，從結構、裝飾、比例等方面總結了家具的24種藝術特征，使人們能夠從精神層面認識、欣賞明式家具。下面，筆者試將“十六品”與“八病”逐一列舉并分類言明。

靈”的反面，整體因虛實處理不當而顯得沉悶、壓抑。“纖巧”是“厚拙”“凝重”的反面，表現為比例、結構的不協調。“情謬”“失位”是“典雅”“清新”的反面，因過度追求創新而流于怪異。“但俗”或可視為“典雅”的反面，多見于某些甜俗或鄉土氣息濃厚的民間用具。一般來說，只要存在上述任何一種病，此家具就不能算是精品佳作。然而從某種角度來看，“八病”也為家具的改進提供了一定的參照。

由于品格、弊病等抽象概念僅用語言描述顯得單薄、缺乏根據，王世襄特附相應實例作為參照，以期圖文對照、相互印證。王世襄過眼的家具成千上萬，研究所錄的家具更是達百件之多。這些家具既具典型意義，又富研究價值。為幫助讀者明確理解明式家具的品評標準，王世襄書中挑選的家具非常典型，力求以實物詮釋抽象概念。他的品評實例將圖片與文字互為表里、旁通互證，不僅形象、直觀地反映出品評風格的具體內涵，全面展示了不同

王世襄受《二十四詩品》中以境論藝的影響，列出“十六品”，將多個具象元素凝練為抽象的品評標準。“十六品”包括“簡練”“淳樸”“厚拙”“凝重”“雄偉”“圓渾”“沉穆”“華”“文綺”“妍秀”“勁挺”“柔婉”“空靈”“玲瓏”“典雅”“清新”。Ⅲ這些特點又大致可以分為五個部分，其中“簡練”“淳樸”“厚拙”“凝重”“雄偉”“圓渾”“沉穆”等屬于第一部分。具有此種品格的家具風格簡練樸素、靜穆大方，材料、造型、結構皆處理得當，韻味深遠，是明式家具中的典型。“華”“文綺”“妍秀”屬于第二部分。具有本組品格的明式家具裝飾性強，華美而不繁，整體繁簡得當，與第一組形成鮮明對比。“勁挺”“柔婉”歸于第三部分。此類家具依靠偏細的構件營造一剛一柔兩種迥然不同的效果，極具線條美。“空靈”“玲瓏”屬于第四部分。此類家具重視對家具構件和紋飾的處理，整體虛實相間、靈動疏透。“典雅”“清新”屬于第五部分。此類家具大膽創新，卻不矜奇立異。簡單來說，“十六品”總結了明式家具的優點，不過這些設計也不全是成功的，故王世襄一分為二，又列出“八病”。

“八病”可視為“十六品”的反面，是王世襄受李開先《中麓畫品》啟發而總結的，分別為“煩瑣”“贅復”“臃腫”“滯郁”“纖巧”“謬”“矢位”“但俗”。其內容整體可分為六個部分，與“十六品”大致對應。“煩瑣”“贅復”是“簡練”的反面，表現為結構與雕飾的過度堆砌。“臃腫”是“勁挺”的反面，呈現出笨重、難以舒展的特點。“滯郁”是“空風格的家具樣式，還通過文字注解揭示了品評家具、判定優劣的邏輯與過程，從而構成了一個完整的信息體系。王世襄以深入淺出的方式闡釋了明式家具形態的優劣，在良募不齊的藝術領域中為民族設計文化樹立了明確的標桿。[3]

“品”與“病”的分界與聯系

“十六品”與“八病”作為評判明式家具優劣的兩個標準，既是相對的，又互相聯系。一方面，“品”與“病”之間存在明確的界限。“十六品”所體現出的審美特性一—中和之美，恰恰是“八病”所不具備的。正因如此，盡管\"煩瑣”與“華”、“臃腫”與“凝重”、“滯郁”與“厚拙”、“纖巧”與“柔婉”等屬同一類別，但實際效果天差地別。這就如同由偏細的“蜻蜓腿”制成的香幾，有些圓婉簡潔，有些則因過度追求鼓腿膨牙的效果而顯得纖巧媚薄，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審美效果。因此，無論何種家具都要講究中和恰當——雕琢適度可顯華之美，雕琢過度則會流于煩瑣、贅復。拙而不得法易致臃腫滯郁，過分追求纖細導致比例失調則會落于纖巧之。在超越特定維度后，它們甚至可能相互轉換。同一厚重木料，若結構、裝飾繁簡得當，各個構件組織合宜，便能呈現厚拙、大方的視覺效果，反之則會顯得臃腫、笨拙。一件家具若創新得當，可具有典雅清新之趣，若過于追求創新以致標新立異，反而會呈現出情謬、失位的病態效果。制作者只有以周密的設計構思為基礎，方能制成精品佳作。

另一方面，一件家具可以同時擁有多種品格或病，如“簡練”“淳樸”“厚重”等特征所呈現出的效果是相似的，可體現于同一家具之中。以黃花梨一腿三牙方桌為例，其一米見方有余，用料毫不吝嗇，裝飾不多，整體風格落落大方，屬厚重、樸拙一類。另一件夾頭云紋牙頭小畫案同樣兼具厚拙凝重的特點。其風格通過粗獷的用材、較大的構件和簡練的裝飾得以體現，與黃花梨一腿三牙方桌的構造有相似之處，適合置于同一空間。其實，家具的品格都不是單一的，多數情況下是由不同品格共同構成的，只不過每種品格所占比重各有不同，需要品評者進一步把握，依其主要風格定品。

除此之外，一件家具中也可呈現幾種完全不同的風格特征。以厚板透雕架幾案幾子為例，這件極為考究的紫檀家具既玲瓏剔透，又渾厚凝重。其選材厚重沉穆，整體遵循架幾案的基本形制，唯有中空處的雕飾別出心裁，借鑒了古玉佩的雕琢手法，圖案明朗、層次分明、技法圓熟，為家具增添了靈動疏朗的氣質。由此可見，“玲瓏”與“渾厚”這對看似對立的風格也能體現于同一家具上。因此，一件家具可以融合多種藝術風格，關鍵在于設計者如何巧妙搭配。

總體而言，“十六品”雖沒有層次序列或高下之分，但二者并非完全平等。王世襄曾論及明式家具之美：“簡已簡至無可簡，繁偏繁到不能繁。”由此可見，簡與繁兩種風格在明式家具中的地位之高。與此相對的是“簡練”“華”在“十六品”中位居前列，所錄實例也最多。典雅樸質、優美大方是明式家具最典型的藝術特點，也是古代文人精神和意趣之所在。其傳世實物較多，地位是其他品格無法相比的。無論古今中外，此種風格都是設計師不斷追求和借鑒的。王世襄也對極簡風格情有獨鐘。他的個人審美無形中影響了“十六品”的排列順序。他曾以“世好妍華，我耽拙樸”八字概括自己的審美觀。明式家具特有的簡樸而不簡單的特質深深地吸引了他。他在《明式家具研究》《明式家具珍賞》《明式家具萃珍》這三本學術著作中收錄了上百件家具，此種風格占據了相當大的體量。《自珍集》中收錄有一件由王世襄參與設計的花梨大畫案。此案完全遵循明式風格，選料厚重難尋，耗費了制作者的巨大精力。王世襄為之親刻銘文，可見珍愛之甚。在他的書房中，無論是大畫案、琴桌還是其余裝飾，皆古樸簡單。這些家具陳設無不彰顯出王世襄個人的審美品位與藝術情趣。

另外，王世襄在著述中也并非只鐘情于研究明式家具。其著述中的一部分家具雖然大體為明式風格，但某些局部已發生變化，具有清代家具的意趣，構件與雕飾偏向繁復。可以說，繁、簡兩類形式是王世襄研究的重點，其余風格只占較小比重。然而二者在“十六品”中排序靠前，并不能說明這兩類風格的地位更高。只要具備“十六品”中的任一品格，這件家具就稱得上是一件精品，而若帶有“八病”中的任一弊病，這件家具就會被藏家摒棄。

三、品評標準得以確立的具體方法

藝術風格是家具所展現出的總體特征，是各種要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是判斷家具優劣的關鍵所在。一件優秀的古典家具必須做到形神兼備，既注重整體氣韻，又講究微觀構件的協調。王世襄的品評標準建立在評價具體實物的基礎上。他以評價整體和局部兩個層面為核心，綜合運用“望氣”“格物”等傳統方法，最終建立了一套完整的評價體系。

品評標準的確立與王世襄所采用的賞鑒方法關系密切。王世襄對實物的細致觀摩與研究是品評標準建立得如此切實、準確的原因之一。正是憑借深厚的文化底蘊和豐富的收藏經驗，王世襄得以準確識別出偽造與改制的藝術品，并將精力投入研究藝術價值高的工藝品之中。古玩造假手段層出不窮，僅憑某一細節下定論的賞鑒方式難以被信服，且這類方法往往只在特定時期內有效。與依靠技術實現的仿制工藝品不同，藝術品的歷史底蘊是客觀存在的，不會隨著時代的更選而消逝。因此，多數藏家在鑒賞藝術品時會用“望氣”之法，從整體氣勢與神韻入手，探究器物背后蘊藏的時代精神和文人氣息。王世襄也是如此。“望氣”本是古代通過觀望云氣以測吉、兇、禍、福的一種方式，如今也運用于醫療、收藏等領域。王世襄曾撰《望氣與直覺》一文，闡述其在鑒賞作品時會比較重視第一眼看到的信息，即第一思維。此種鑒賞方法讓鑒賞者能夠從宏觀的視角出發審視藝術品，不拘泥于細節，從而透過器物的表象看到時代特質。[5然而，在具備這種能力之后，多數鑒賞家往往過分重視第一感覺而忽視其他方面，成為所謂的“望氣派”，導致誤判頻發。相較而言，王世襄收藏或推薦收藏的家具皆具有很高的價值，為各大博物館所珍藏。其主要原因在于王世襄在家具收藏方面投入了巨大的精力。他不僅見識廣博，還收藏了眾多以供觀察、測量的珍品。經年累月候忽過，眼力功夫自然非同一般。而且，王世襄為人審慎、嚴謹，認為鑒賞從整體意趣到逐項分析缺一不可，在注重直覺的同時，也要注重細節判斷。

除了要感知意境外，鑒賞家還需要對微觀構件進行仔細品鑒。中國傳統家具非常注重各部分的銜接貫通，明式家具也不例外，每個構件都經過精心設計與制作。明式家具上常有金屬飾件點綴，如合頁、面葉、吊牌、鈕頭等。這些飾件堪稱家具設計的點晴之筆。通常而言，方形飾件具有穩定、堅硬的特性，而曲形飾件則顯得靈活、柔美。若設計者將云頭式、雙魚式飾件用于一方正大柜中，即可破除沉悶之感，為此柜多添幾分圓潤婉約的意趣。即便是同一構件，細節的微小改變也會使整體形象產生很大改觀。《明式家具研究》一書收錄有兩件無束腰直足羅鍋帳云紋牙頭方凳。兩凳的造型、結構大致相同，只是前一方凳的牙頭和帳子采用了線棱和鏤的手法，削弱了原本淳樸的風格，增加了犀利流暢的意趣。后一方凳則采用混面壓邊線的線腳，整體顯得更加簡練、大方。由此可見，微觀細節的處理對整體效果的影響是很大的。

研究明式家具時需要秉持格物致知的觀念與態度。鑒賞家只有探究事物源流，洞悉內在本質，才能提升藝術感知力。王世襄正是以格物致知的態度，將\"欲其所知”作為治學之本，窮其一生對明式家具條分縷析，進而追本溯源、探索隱。回這種格物致知的治學態度也融人了其對明式家具的鑒賞過程之中。從家具的造型樣式、功能用途到木材結構、工藝手法等方面，王世襄都進行過細致觀察和研究。以三屏風絳環板圍子羅漢床為例，此床整體形象秀麗疏朗，結構簡練合宜，只是正中一塊絳環板所開的魚門洞稍顯甜俗。因存在這一缺點，王世襄認為此羅漢床稱得上是精品，卻稱不上是珍品。也正是這種治學態度，使得王世襄在明式家具研究方面取得的理論成果遠超前人。

王世襄的品評標準主要從視覺審美角度出發，追求造型之美。這種研究角度的形成有兩個方面的原因。一是明式家具本身獨具藝術特色，二是王世襄個人有所偏愛。就明式家具本身而言，其作為一種兼具實用與審美的造型藝術，無論是日常使用，還是用于陳設裝飾，都應該給人帶來美的感受。并且，明式家具中蘊含著文人典雅的生活情趣，融入了明代特有的精神氣質，能夠反映明代士人的審美情趣。與實用功能相比，明式家具更多是為了滿足人們精神層面的需求。因此，造型之美成為其核心要素與首要追求。如今，明式家具的實用功能逐漸減弱，主要被視為收藏品和展品，而不是日常使用之物，藝術造型價值愈發凸顯出來。紫檀、黃花梨等木材是古典家具中最珍貴也最受歡迎的材料，這不僅因其質地緊密、堅實，更因其色澤沉靜、典雅，花紋華美、精細，整體能夠展現出一種生動的自然美。匠人在制作一些考究的明式家具時，為了防止因木材使用不當而影響美觀，會把雜木用在隱蔽不外露的地方，可見審美追求在家具設計中占據著重要地位。

另外，從王世襄的研究成果來看，他用大量篇幅闡述了明式家具的審美營造與藝術搭配。他特別著力于研究明式家具的視覺表現，在著述中解讀了家具內部的拼合、連接以及外部的雕飾、鑲嵌工藝，其研究深度與廣度是前所未有的。王世襄研究的一大特色在于其豐富的實物收錄以及詳盡的文字解釋。他主要從外部形式與內部構造兩方面出發，系統闡釋家具木料、裝飾、卯結構等方面的特征，從上到下、由表及里地進行全面解析。這種評價體系不僅涉及視覺審美，還蘊含著某些視覺心理元素。

那么，王世襄是否只關注家具形式，而忽視了其中的神態與氣韻？答案必然是否定的。一件優秀的明式家具不僅需要結構好、形式佳，還要神態高、品格妙，即形神兼備。王世襄選擇用準確的文字將品評標準轉化為清晰易懂的表述。在日常鑒賞中，他常用“明味兒足”一詞概括整體感受。所謂“味兒”是一種綜合的審美體驗，體現了作品之意蘊。考慮到口頭式鑒賞和書面記錄的差異以及不同受眾的接受程度，王世襄在論述中多采用具象性表達。因此，王世襄并沒有忽略作品的神韻，而是將神韻融入了視覺審美體系之中。

四、“十六品”與“八病”的典范性與爭議性

王世襄的家具品評觀具有很強的理論支撐力和學術影響力，對指導我們品鑒明式家具的造型和藝術價值具有重要意義。他將家具研究從器物考據上升到文化品讀層面，確立下來的鑒賞標準至今仍然是家具界研究的核心準則。他還證明了文藝批評體系在藝術領域的合理性與可行性。美食、玉石等領域也參考此形式，提出了相應的品評標準。這些標準雖不如王世襄的家具品評標準影響力大，但仍具有一定的價值與開拓性。另外，“十六品”與“八病”是在綜合各個藝術理論的基礎上形成的，不僅適用于評判明式家具及古典家具，也可以作為其他符合明式家具審美的工藝品的評判標準。

品評工藝品帶有很強的主觀性，很難有統一的論斷。一是因為品評本身帶有很強的主觀成分。雖然王世襄在評價時已盡量追求公允和理性，但也難免會將主觀意識帶入其中。二是品評者和他人之間存在知識結構、審美水平的差別，不同品評者的品評方式可能完全不同。鑒賞者以“比物取象，目擊道存”的意象思維評價明式家具，借助具象化語言區別作品類別，因而出現評價分歧實屬意料之中。王世襄的品評標準雖然得到了多數人的認可，但也存在不少質疑的聲音。有人認為，“十六品”與“八病”不足以完全囊括明式家具的特征，有人則直接質疑其評價標準的合理性，還有人提出以如今的眼光去審視歷史中的藝術品不免失之偏頗，亦有人認為僅從造型出發進行評價過于片面。其中，最受爭議的即以臃腫之病作注的黃花梨雕龍紋方臺。王世襄認為，此臺座的設計是失敗的，既不凝重，又不雄偉，顯得笨拙、臃腫。部分學者認同王世襄的觀點，認為此臺座無論是設計理念還是整體形態都與明式家具的審美觀念不合。另有一些學者，如張德祥、張輝認為此臺座作為寺廟殿堂之上的供桌本應如此。其與高堂大殿上的使用場景相契合，與簡潔大方的明式家具屬于不同類型。雖然如今業界對此臺座爭議頗多，但其在拍賣會上屢次拍出千萬元高價卻是不可否認的事實，足見其確有一定的收藏與藝術價值。

王世襄的品評標準是基于其所見實物和所具學識基礎上得出的結論，若今后研究者能提煉出更為貼切的形容詞，將其替換亦無不可。王世襄以視覺造型為品評標準，其他如工藝、功能等方面雖然也是品評明式家具的切入點，但相關論述較少。這既是王世襄有所忽略之處，又是未來學者的重要研究方向。如今，隨著木作技藝傳承的缺失、家具市場需求的改變以及機器設備的濫用，現代明式家具的弊病變得更多，“八病”之說甚至難以完全概括。有學者指出，除“八病”外，還有“以材代形”“唯工是藝”二病，“十病”之說愈演愈烈。王世襄早已預見到不同聲音的出現，也并不認為自己的觀點能得到普遍認同，故在提出此觀點之初便表示愿接受學界同人的批評與建議，與家具愛好者共同研究、學習。

注釋

[1]王世襄，編著，明式家具研究[M].袁荃猷，制圖，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20：358.[2]同注[1]。

[3]朱方誠，重溫“品”“病”笑論木道：一件拍品的風波折射出文藝批評導向的重要性[J].家具，2017（4）：108-111.

[4]郭謙氣韶相合·和而不同：歷史環境保護更新的思想與方法[M].廣州：華南理工大學出版社，2022：40.

[5]田家青.和王世襄先生在一起的日子[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4：113

[6]劉文佳，張縱，呂九芳.探賾索隱鉤深致遠：評王世襄《明式家具研究》的現實意義與文化價值[J]世界林業研究，2021，34（2）：130-131.

[7]同注[1]，359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