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之聲

臺下是一片黑壓壓的森林。

人頭攢動，黑乎乎看不真切但我知道每一雙或興奮或冷漠的眼睛都盯在我身上，幾百人組成了一片密林，揮動的手臂是枝干，涌動的頭顱是樹冠，笑鬧聲一片連成一片。有的在哄堂大笑，有的在手舞足蹈，有的在激烈爭論，在禮堂中形成怪異的回聲，讓我感到害怕。

“別怕，”老師的聲音很輕，卻篤定，“你們只管演奏好自己的音樂就好。”

指揮棒輕輕揚起，全場喧嘩聲漸止，我看著前面的森林深吸一口氣，抬起手，在琴上輕輕一撥。這個音符像一滴春雨墜入水洼后激起的聲音，有些青澀，卻溫柔動人。

第一滴雨墜下后，浪潮涌來樂聲漸急，我閉上眼睛，心臟狂跳，感覺快飄起來了。思維被春風吹到了一片森林，我敢肯定這是一片森林，我感受到了雙腳踩在濕軟土壤上的奇妙觸感，感受到了雨霧打濕發絲的溫柔，感受到了陽光透過枝葉流瀉到我身上。我聽見春雨墜落，一點點滲入春泥；我聽見鳥棲枝頭輕抖翅翼時發出的沙沙輕響；我聽見風穿林而過，發出細碎的響聲；我聽見魚躍水而出，水珠飛濺如珠落玉盤時的清鳴…我聽見了森林之聲，是世間最富生命力的合奏。

不夠，依然還不夠，還缺了一種聲音。這是我千百次聽過的聲音，我無數次聆聽過的樂章，我絕不會忘記，我緊閉雙眸，等著，等著......

一個鼓點猝然落下，那是春雷炸響。我舉起手中的竹笛，十指翩飛，一串清澈空靈的笛聲翩然飛出，在我們上空打著轉兒，就像——樹木生長的聲音！

終于齊了。

森林里有風吟水流，有鳥唱蟲鳴，當然，還有樹的聲音。笛聲漸止，我陶醉林間，腳底生根發芽，我長成了一棵樹。

我睜開眼晴，對上老師閃著光芒的眼眸，她沖我微笑，點了點頭。

樂章仍未結束，我聽見雨聲、風聲和雷聲交織，那是古琴、洞簫與大鼓的歡慶，三種聲音交織纏綿，難舍難分，是那么不同，又是那么和諧，互相彌補，成就樂章。

臺下是一片黑壓壓的森林我望向這片森林，聽到了笑聲、掌聲與歡呼聲。那是林中的蟬鳴、蛙叫與鳥聲。它們是那么不同，又是那么和諧，那么生機盎然。

我又望向我們，古琴雅致，琵琶精巧，不知多少樂器林立于身旁。原來，臺上也是一片黑壓壓的森林。

兩片森林那么不同，又那么和諧。它們都發出自己的聲音，編織自己的樂章，樹木在其中歡舞，陽光沐浴全身，風雨濕潤枝葉，甘露添翠增碧。肩頭有鳥，發間有蟬，不管你是楊柳還是榕樹，就像不管樂隊中的你是懷抱琵琶還是手持竹笛，你都能生根發芽，活力滿滿。

身為其中的一棵樹，我側耳聽見了森林的聲音、希望的聲音、包容的聲音和生命的聲音。

（指導教師：車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