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長大以后要挑重擔還是挑輕擔呀?\"
“我什么擔也不挑,我要挑雞蛋!”
這是三歲的解宜栓在爺爺的院子里玩沙子時的回答。而如今,35歲的他,實現了兒時的夢想,用手中的刻刀,在厚度僅有零點幾毫米的蛋殼上,雕琢出一個又一個精美的世界,傳承著古老而獨特的蛋雕藝術。
解宜栓與雕刻的緣分,始于童年。父親是自學成才的木匠,家中堆滿木料與工具。小小的解宜栓蹲在父親身旁,看著刨花卷曲落地。木屑紛飛間,一方粗糙的木頭逐漸顯露出駿馬的姿態。那一刻,雕刻的種子悄然埋入他的心底。


大學時,他遵從家人意愿選擇了財經專業,但雕刻的沖動始終在血液中躁動。畢業后,他放棄了“體面工作”,在自家陽臺搭起工作臺,用自己僅有的積蓄購置了雕刻用的工具和原材料。“蛋殼脆弱,但越是脆弱的東西,越能承載極致的美。”他如此解釋自己的選擇。
蛋雕是刀尖上的藝術,更是與時間的博弈。一枚雞蛋殼的平均厚度僅0.3毫米,稍有不慎便會碎裂。解宜栓的左手中指有一道淺疤,那是兒時被刻刀劃傷的印記。“蛋殼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他說,“每一刀都是孤注一擲。”






2019年,他耗時兩個月完成的作品《密境探索》即將送去參賽。這是一組以藏傳佛教為主題的駝鳥蛋雕刻,佛像衣的褶皺細如發絲,蓮花瓣上的紋路由上千個微孔鏤空而成。然而在封裝時,因保護層填充不足,蛋殼在合蓋瞬間驟然崩裂。
“像心臟被捏碎了。”他呆立許久,最終將碎片一片片拾起,用膠水粘成一座殘缺的“廢墟”,擺在工作室最顯眼的位置。“它提醒我,敬畏每一枚蛋殼。”他說。
類似的崩潰時刻并不罕見。雕刻“青島十景”時,一枚刻著“五月的風”的蛋殼因力度失控,在收尾階段裂成兩半。他索性將殘片打磨成浪花形狀,鑲嵌在另一枚蛋殼上,意外成就了“浪涌浮山”的意境。“破碎未必是終點,也可能是新生的開始。”他笑道。
解宜栓位于蓮花田園鄉村會客廳的工作室墻面上掛著一副字——守正創新,厲奮發。這是他創作的核心理念。
2022年,為迎接黨的二十大,他僅用三天便完成了一件文字蛋雕作品。蛋殼上,“厲奮發”四字以陰刻呈現,筆畫間穿插著青島地標建筑的剪影。“傳統技藝必須與時代對話,”他說,“若只刻福祿壽喜,年輕人怎會多看兩眼?”
他癡迷于融合多元文化。一組《絲路遺韻》作品中,敦煌飛天的飄帶與波斯紋樣在蛋殼上交纏;《山海經》系列里,神獸的鱗片用西洋點刻技法呈現。最令他自豪的是獲得“金鳳凰”創新設計大獎的《密境探索》。三枚蛋殼分別雕刻著綠度母、白度母和壇城圖案,藏傳佛教的莊重與蛋雕的靈巧形成奇妙張力。“我沒有宗教信仰,但藝術需要包容萬象。”
“蛋雕的歷史能追溯到春秋時期,但古代幾乎沒有實物留存——太脆弱了。”解宜栓撫摸著工作臺上的保護罩,語氣沉重。如今,他給每件作品都配上定制的亞克力罩,內襯防震棉,但更棘手的挑戰是如何讓技藝活下去。
他成了非遺課堂的常客。在社區教老人刻“壽”字,帶小學生用鶉蛋雕十二生肖。一次活動中,一個男孩捧著刻歪的“龍”字蛋殼問他:“叔叔,我能把它送給媽媽當生日禮物嗎?”他眼眶一熱——或許這就是傳承的火種。
2019年,他當選即墨區非遺青年工作委員會副主任,公益講座排滿日程。有人勸他多接商業訂單好賺錢,他卻堅持將代表作捐贈給博物館。“如果有一天蛋雕消失了,至少這些作品能證明它存在過。”
解宜栓的終極夢想是建一座蛋雕博物館。規劃圖早已畫好:展廳中央懸掛巨型駝鳥蛋雕刻的“青島全景”,兩側陳列歷代工具與文獻,互動區讓游客親手體驗刻刀的溫度。“博物館不該是墳墓,而是活的課堂。”他認真地說。
對于想學習蛋雕的年輕人,解宜栓給出了建議:要有耐心,能坐得住;要對未來充滿希望,不斷追求創新。他用“擇一事終一生”來形容自己與蛋雕的關系,這份執著和熱愛令人動容。
在這個快節奏的時代,解宜栓堅守著蛋雕藝術這片天地,用刻刀講述著古老的故事,傳承著非遺文化。他相信,只要堅持不懈,蛋雕藝術一定能煥發新的生機與活力,讓更多人領略到這門指尖藝術的獨特魅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