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京城北望燕山,那里靜臥著一條綿延萬里的“長龍”——萬里長城,它穿山過林,經過北京市懷柔區一個叫作西柵子的小山村。這段長城隨山就勢、形勢險峻,遠遠望去,仿佛一張拉滿弦的硬弓,人們為它起名為箭扣長城。
箭扣長城始建于明代萬歷年間(1573~1620 年),是北京長城的精華段落。鷹飛倒仰、將軍守關、北京節、正北樓……一個個響亮的名字標記著長城上的精彩點段,吸引著八方旅人來到這里穿越攀登。但是,箭扣畢竟是一位500 歲的“老人”了,風雨侵蝕、人為破壞在它身上留下了數不盡的傷痕,隨時都會有坍塌的危險,亟待修繕。為了讓箭扣脫離險情,恢復健康,箭扣長城搶險修繕工程作為國家長城文化帶建設的重點工程,緊鑼密鼓地展開了。從2016 年至今,由政府、設計施工團隊、考古團隊等相關領域多學科專家們組成的專業文物保護隊伍,以“最小干預”為原則,堅持以排除險情、疏通水道、保證結構安全為目標,不斷嘗試新的修繕理念和工作方法,還引入了“長城考古”和多種科技輔助手段。
考古先行,掀開塵封故事的神秘面紗。以往長城修繕,都是在現場勘察長城的殘損狀況后,定出修繕方案,直接開始施工。但是,有這樣一個關鍵性的問題:文物建筑并不是普通的建筑物,它們是有生命的。明代的戍卒們曾在長城上生活和戰斗過,他們留下的痕跡就像老人臉上的皺紋,記載著過往,書寫著人與城的故事,它們是長城重要的組成部分,也是長城作為文化遺產的重大意義。滄海百年,這些痕跡被黃土碎磚掩蓋,古老的故事也被塵封,如不先進行考古,這些歷史的印痕將永久消逝,世人再難了解那些過往,文化遺產也就失去了它最為珍貴的部分。因此,箭扣長城保護性修繕需要考古先行??脊艑W家在敵臺頂部找到了火炕和灶址遺址,出土了鍋、盤、碗、剪刀、鏟子等生活用具;植物學家參與研究長城周邊的植物,了解不同時期的生態環境,決定哪些植物對長城墻體有影響,需要去除,哪些可以留下來增添自然美感;動物學家在敵樓遺跡里發現了動物骨頭,幫助還原了古代將士的飲食結構—— 一幅邊疆將士風雪戍邊的畫卷由此躍然紙上,讓本來冰冷的古代軍事設施一下變得鮮活起來。此外,炮臺、旗桿座、暗門的發現也從實物上證實了長城考古的諸多推測,印證了有關文獻的記載,豐富了長城文化的內容。

超有“科技范兒”的全新修繕勘察設備應用。箭扣勘察放棄了傳統古建修繕勘察“一把尺子走天下”的做法,而是引入了無人機、全站儀、高清相機、氣象站、振動檢測儀、裂隙監測儀等先進設備,并將設備收集到的數據通過無線網絡匯入數據庫,生成可以隨時被檢索和調用的數字檔案,為長城修繕設計工作提供了充分的數據支持。

修復材料的分析與研究,給古老的長城注入新活力。箭扣保護依然延續著利用“原材料、原技法、原工藝”實現“最小干預”的修繕原則。為了保持箭扣的原始風貌,修繕并未進行拆改,只對一些危險部分使用從墻體周圍收集的散落老磚進行了加固。老磚不夠,專家們就通過分析長城老磚石的成分和結構,找到最適合的修繕材料,使新老材料完美融合,讓長城的修復更加精準、有效,給古老的長城注入了活力。
施工新技術,長城的全天候智能醫生。箭扣是未開發的“野長城”,行走運輸沒有道路,普通交通工具派不上用場,古老的騾隊只好“重出江湖”。而遇到騾子也到不了的地方,就只能靠工人師傅的肩扛背馱。此外,無人機和外骨骼技術的應用也為運料搬運提供了新思路,且都在箭扣上得到了試驗,相信很快就會被應用到修繕的過程之中。與此同時,長城數據庫中實時豐富的數字檔案也將依托大數據分析技術,實現病害自動識別監測,就像給長城請了一位全天候的智能醫生,能夠將箭扣的病害險情防患于未然。

如今,箭扣腳下已建立全國首個長城保護修繕實踐基地,用來傳承保護技術,為長城進一步的修繕保護提供了物質條件,也為長城保護監測、長城保護員的日常巡查、景區游人管理疏導、非開放段落周邊路徑管理等提供基地保障。
未來,箭扣也會有選擇性地開放部分點段。那時,游客們可以邊在長城徒步,邊欣賞沿途風光。一些保留殘狀的敵臺,還能開展長城剖面知識等科普活動,讓大家親眼看看長城的內部結構……但無論怎樣,保護永遠是首位。在不破壞原有風貌和歷史信息的前提下,讓更多人了解和喜愛長城,只有這樣,箭扣才能帶著它的故事和魅力代代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