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與玫瑰（組詩）

看山

某年 你倚云等我的

時辰變得狹長 你

好像總想背對那讓日月

互換的山勢——

一座移動自己的山

以側影搭建曠古緘默

誰的矚望替代

奇遇？而你只能

高舉綴滿頌辭的云

進入群山序列

所有花期被一再

拖延 但東山匯集的

鳥翅仍在飛翔

它們帶領群山朝

七月挺進

請在鳥與花朵間

架設夢境通道

花復述的鳥鳴來自

群山的夙愿

拓印星空的山

仍在等那個被山遺忘

多年的人

某日 云變得嚴肅

你伸手從我肩頭拂下

多種源自

既往山色的云

魚與玫瑰

你不可能要求魚帶回

一整座澎湃之海

魚的路途有些崎嶇

魚 向一條石雕的龍

學習過什么

魚曾認真鑿刻某片

鍍金的潮汐

你遇到逆風而行的

魚時魚忽略了

你的存在 你追上去

向魚提了個比八月

更為遼闊的要求

但魚不可能

為你帶回一整座

值得重復的澎湃之海

魚給你一束玫瑰

玫瑰的顏色可根據

你的意愿變化

譬如讓你在鰭的

光焰中進入

紅色 或者在玻璃

框定的警覺里

修改一抹

偏激的蔚藍

而魚鱗仍會向你

提交某種海潮范式

大于黎明 卻不愿將

自己納入燈的

囈語 第九片魚鱗

為你預留著

海努力忍耐的痛

黑色玫瑰

出現在海的囑托中

這鋒利的花朵

已多次改變

魚尋找你的路線

信仰

旭日忽略過誰的信仰？

是的。就是那輪

從灰燼中躍起的旭日

它將誰的甘苦

推遲了半個時辰

卡在泥濘中的路途

有可能仍將

通往長夜 但此刻的

旭日是確定的

枯萎的黎明需要

這輪超越史冊

厚度的旭日

旭日還將忽略什么？

從褐色石頭中

又站起了一群堅持

眺望的信仰者——

馬與八月

馬準確預知了

八月與九月的區別

太陽仍留在燈芯之內

這來自七月的太陽似乎

暗自朝右移動了

一點位置

馬嘶。燈經歷過

太舊的夜晚

馬 頓足而起

依次跨越星辰淤塞的

三種倒影

八月關乎誰的救贖？

馬記起熱血與矛的呼喊

勛章下的國度

稻香絢爛 馬記起

那面寫滿父兄

名字的旌旗

太陽廓清了自己的

甘苦 馬背上的太陽

有進入歷史的

最好方式 太陽

堅硬 它不辜負代代

相續的囑托

八月撐起

更宏闊的黎明

只有八月能告訴馬

八月和所有七月

真正的差異

競渡的人

劃舟時 鼓的吶喊

是紅色的

那些鼓扔給激流

一大把往昔

槳飛楫落 整條江

不斷添加通向黎明的

渡口 鼓環繞的

太陽又倚山勢

緩緩升起

競渡的人進入

忘我模式：鼓。江流

與風聲疊合。每個

渡口都在尋找

一輪更新的旭日

某只喑啞多年的沉舟

正從渾濁的波濤中

騰身躍起——

光

打碎瓷人

他內部的光仍停在

多年以前愛憎

交錯的刻度

粘滿泥腥味的光

與神晾曬的箴言近似

孩子指著箴言左側

那個生僻的字說

光有四種鱗甲

孩子由古老的光構成

這也是有鱗甲的

器皿么？孩子的笑

被魚脊上的

晨曦重復

誰比較孩子與

瓷人的硬度和韌性？

打碎瓷人的手被

凍結 那道光

連接著孩子緊緊

抓牢的年歲

——破碎的瓷人

正朝這顫抖的光束

伸出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