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己書（組詩）

胖狐貍敘事曲

和我一樣，無法克制進食的欲望

胖是一種陷阱：來自于遺傳和多年的習慣

但可能只是我們暗中的疾病

隱喻之鏡。火中取栗的日常

如果說一步一驚心

胖狐貍出現，一樣的小碎步，一樣的嫵媚

皮毛下依然有它的波濤起伏

鐘擺般的心臟顯示著它的熱度

活著，被馴服在時間的郊區

它只是甘于輕松的獲得，我們

遵循于天性而被秩序的優雅所拋棄

——從瘦到胖的進化，它

出現于公眾的視野（舞臺），狐步舞嗎？

如果我適宜于某種簡單的表達

就像從虛空而來的食物，胖狐貍出現

贗品的相互投影，這狐貍

在喂養中漸漸喪失它的本能

但天性如此。如果溫柔之甜漸漸凝固

蕨類植物的日常之夢

某個平常的早晨我被珠頸斑鳩所吸引

而后看見它從墻的罅隙里生長

墻上的樹？某種蕨類植物，偶爾來到了這里

但容納它的一生，鳥類的激情

或者只是被風隨意吹過

到來了，淺薄的土依然有著足夠的空間

有著同樣的搖擺和陰影，那些

忙碌的人啜飲他們日常的光

能夠有微笑或痛苦的臉，而不是茫然

像它深入，沿著墻那些狹窄的空隙

根須是羞怯而堅決的動物

撬動那絲絲入扣的磚，遽然有它的聲音

拾遺

1

一場虛榮的旅行結束的時候

才發現我們是一種病毒：

意義在于，他說出了真相

即使在半遮半掩中，即使只是部分

2

從遺忘處找到那些堅固的

就像在殘損的石刻圖案上，閉上眼

依然能夠看見那飄舞的廣袖

而寂寞，鎖住的是那只聒噪的松鼠

3

榮譽給予那失敗了的勇士

他不知所終：如果訃告

意味著終結，那沒有看到訃告的

眼睛里，是否他生機勃勃？

橘香

如果橘子在這平原上點亮

一枚、兩枚……無數枚，橘香

在田歌的婉轉里流入我們的身體

沉淀？我們的維生素，我們的甜？

總歸是看見的這一切，但剝去它的皮

脈絡清晰的內部如此井然有序

這田塍和阡陌，精微的宇宙

讓我看見平行世界的星羅棋布

最終，如果果實彎向了大地

最終，如果饑餓治愈了大地

此時我需要一枚橘子的世界

而非整座的橘園，譬如有弱水三千

這蜜之方向已是秋天，丟失的

蜂群，風中的凌亂，以及洶涌而上的欲望

沉默著的香，時間不經意中的恩賜

短和長，不如看這滿目的閃耀

流水辭

水澤氤氳并不見桃花，也沒有鶴

黃桃累累是此時的想象：

鶴唳，悠然翱翔于九天

但眼睛彎曲被這人間所放逐——

盈盈一水間？如果飄落的花瓣

沉浸在大地，只是一座舞臺

休息日的歡騰是轉瞬即逝的挽留

如果走過這大地給予我們的秋日之空

才能看見，才能在寂靜中

把北方的鶴移植到我們累贅的肉體里

讓它長出翅膀，就像黃桃

冬日的罐頭，甜中的雪意和田園

秋風推開的水波上，一莖枯荷

兀自搖曳，比如遠飛的蜻蜓

它在水中藏起自己的面容，期待

第二年的喧囂：一就是萬物

但是

如此平常而值得祝福的一天

挽留時間里的流逝：鏡中人，看上去

并沒有變化，時間的休止？

但意興闌珊，但宿醉

但無法再趕上的星辰大海

但老調重彈的局促

呵，夢中獅子踏錦繡

燕雀的皮囊里藏著蒼鷹的心

它并非束縛，恍惚的一瞬間

但蒼茫密布

這一日，我的危崖和崎嶇

像是草葉顫抖了那么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