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燈的窗戶（組詩）

廢墟

波動的電流，向另一個觸點匯集。

弱小的力量開始變得焦躁，帶著震蕩。

大眼睛的女孩兒，在石板下的狹小空間里，

如同躲避一場戰火——

阿多尼斯躲在孤獨的花園里流淚。

余震揚起塵埃的重量，正不斷地覆蓋拉塔基亞。

美可以給穹起的波浪一個大海，

那么暴脾氣的地震，是不是有一個自然的母親？

這會兒，小雨正沖洗著沉默的夜晚，

水珠一個接一個地捶打著鐵絲網和瓦礫堆。

第二天清晨，麻雀在霧靄環繞的樓群之間鳴叫，

那驚恐的呼喊，仿佛來自廢墟的中心。

樹疤

跌落的小雨戴著閱讀的眼鏡；

我試著穿上傍晚的涼風和初春的內衣。

雨總是比悔恨先抵達事件的中心，

星星的天空被更大的黑包容。

郊外的樹林，我仔細辨識刺槐的樹疤，

沒有螢火，新綠要比落葉來得緩慢。

尺蠖吊掛在肄業的樹枝上，

疑惑的線絲，隱現黏手的短語：

來吧孩子，我們做個游戲，

為驚詫的對方留住飽滿的女貞果；

光線的虛擬被實質的雨絲代替，

身處底層的小草們會不會消融敵意？

如果給失神的夕陽留一段山坡，

我們是不是可以把一只斑鳩請回高枝。

現在，我已經學會關閉門窗，

盡量把水滴敲打屋檐的聲音還給屋檐。

亮燈的窗戶

有人在六樓的露臺和夜晚對話，

觀望遠處燈塔的閃爍；

而你靠著半扇窗戶，

把星輝和幾個跌落的詞放在了心里。

出走多年的小紅，

再次從大海的方向回來；

她迷路的婆婆，終于活成了一堆新土。

父親坐在高椅上，輕聲地敘述，

葬禮中的細節，也因“執事人”的腔調，

在瓦盆摔碎后，讓不和的夫妻哭作一團。

那么將來，他們會怎樣？

你分辨著隔壁錯亂的鋼琴和吊嗓。

此時，一排垂直亮燈的窗戶，

如同明亮的紐扣，緊扣著夜晚的衣服。

微風騎著麥苗的肩膀

沿著田野的小路，我們走走停停；

田埂上的薺菜攥著珍珠的花苞，

而酢漿草和白蒿緊緊地貼著地面。

下午的陽光把金絲斜掛在信號塔上。

苦難和夢想夾在初唐的偏旁里，

他們與我只隔著一條水渠的遺址？

微風騎著麥苗的肩膀嬉鬧，

而我只是說給你聽。野鴨和鬼圪針，

也感動烏黑的水體，依然留在河床里。

當你站在壩堤上環顧四周，

美總是高于我們，又低于返青的矮草。

回來后，孩子工整地在田字格里寫著生字。

山丘

我用鐵鍬鏟去泛青的蒿草；

又用斧子斬斷地骨皮和構樹的枝干。

孤零零的，像一部獨角戲，

土墳的祖父，扮演著另一個自己。

綠油油的麥子含著露珠，

把他圍成一個穹起的土堆。

我把帶著麥苗的黃土，

小心地給墳塋蓋在身上；

又把一頂嶄新的土墳帽，

戴在了祖父的頭頂。

現在，我已經習慣在霧靄里觀望，

嘗試與父親肩并肩交談：

祖母、姑姑、叔叔……

田野里一座又一座隆起的山丘。

交叉的小溪

閃爍其詞的水波流動在河槽里——

他撥打遠方的電話，一點也不在意風景林的阻礙。

從沙河長堤上下來后，我曾想起喝高的永偉

扶著泉聲在菜香源胡同辨認蓖麻；

蹲守的隧洞，馱著一列緩慢駛過的火車。

說起思辨的蘆葦和情懷的流水，

忽視的細節，存活在鄉村的微觀世界，

需要去發現、挖掘，并將其淹沒在語言的水底。

沒錯，不遠處就是石漫灘下游的南莊，

現在已經沒有幾個人，可以講述洪水的波濤；

交叉的小溪也并不知道遠方有多遠，

浪花匯集的突破口，也許有一個大海的胸襟？

現在，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順著溪水散步，

關于焦點的沙鷗，已經不記得它們的具體位置。

圍擋

從魯山新一高南門向西——

桃紅和枇杷，趴在圍墻上向里觀望；

左前方的沙河橋出入口，

不知被藍色的圍擋封住了多久。

繞行的車輛鳴著喇叭，

橋下的水波還不打算翻過河堤。

你們曾在未蓄水的河灘里

找月亮，踢石子，摘褲腿上的蒺藜球，

還因吸沙船隆起的砂石堆，

錯過蘆葦中若隱若現的朋友。

掛在墻上的徐玉諾留著背頭和胡須，

那時他已從東北回到徐營。

對突然離開視線的沙鷗，

憂郁的天空并未告知。

一個人沿著振興街，像一群人

游走在各自的溪流里。

晚飯后，借著導航和路燈徒步，

淘氣的杏樹，把花卡丟在了人行道。

還有什么比迷路更癡情？

榆樹垂下枝條，偷偷地掏出零錢；

點燃煙花的孩子搖晃著星輝。

回來的路上，遠處的山脊弓著背，

風力發電車旋轉著槳片，

昨天的大雪還未從山坡上下來。

白皮書

我指給你看，斷流的鐵籬寨小廟溝，

還有荒廢多年的石磙和墓碑搭建的石橋。

薺薺菜灰白的寸頭高于酢漿草的桌簽，

沒人在意，蒲公英還有一個黃花苗的籍貫。

鄉村可以是一部自然的白皮書：

俺爹趴在后窗，望著田野里穹起的土堆，

松柏和甜甜芽的小院兒，有一位是他的父親。

麥子的海洋里，油菜豎起黃色的風帆；

我們還是愿意聽到或是看到——

在桃樹的花枝間，是一顆顆不安分的心。

從一棵樹走向另一棵，花蕊的格局觀；

在駝背的山脊上，風車扮演感嘆的天際線。

凌亂的村落，給晚霞依靠的肩膀；

吐綠的鉛筆楊，正把搖曳的鵲巢掩蓋。

來到環村湖的大堤，你驚詫野鴨

華麗的外衣，又為它們長久地躲進水里擔憂。

是吧，我已記不清出發的橋眼和風箏，

仿佛遺忘的弟兄，給傍晚一個短暫地停頓。

無人居住

小院外，長滿矮灌木。

如果用荒涼的口吻，

鐵籬寨的圍墻，不接受任何人靠近。

那么，中午和子夜的小廟溝，

真的會有靈異事件？

之前，你在老柿樹下仰望華蓋，

辨認樹皮的抬頭紋和圍聽者，

紅嘴水雞踩著黑水，并不感到驚心。

在狼雞爪和野豌豆的小路，

紫花地丁的王座，暫時被青草簇擁。

此時閏二月的田野上，

鉛筆楊投影在麥子的綠波中。

鄉村的微觀世界里，艾草的溝坡已被忽略。

——沉陷于亂草的石橋，

還是想找到難看的蛤蟆皮。